第21章

  南燕雪避重就轻,道:“只是偶尔有点不得劲。”
  郁青临有些不信,将小小脉枕揣在怀中。
  此时离得近,他又瞧见南燕雪唇角带青,不由道:“将军这睡不好,说多梦都轻了,我瞧着应是惊梦缠身。将军,辛符那讳疾忌医的毛病是同您学的吗?”
  小芦捂了捂嘴。
  “你好能耐!”鸟食都是一些杂粮,这一把由南燕雪扔出来,‘噼里啪啦’如暴雨般砸在落荒而逃的郁青临身上。
  他才逃出门去,又歪出个头来,道:“我给将军煎药去,咱们先把夜里不能安睡的毛病治了。”
  南燕雪遭郁青临气笑了,笑里的怒气渐渐泄掉,笑也慢慢淡去,眉间却微微隆起。
  ‘命不久矣?南静恬,你那般爱惜己身的一个人,会把身子作践到如此地步?’
  第20章 一副烂相才配他!
  春来,湖边的草场愈发轻盈湿润。
  东湖是自家的湖,南岸又没渔户安家,全是自家的空地,羊圈和马场几日就搭好了。
  有了这马场,府中闲人晒太阳也多了个地方。
  这一回郁青临数清楚了,将军府共有马儿十六匹,驴骡十二匹,还有狗一头。
  除此之外,翠姑让人养了四只羊,好挤羊奶给孩子们吃。
  虎子在草里跳进跳出逮小虫玩,草地上全是刚孵出来的蚂蚱,密密麻麻如雾,引得鸟儿无数。
  郁青临正在湖边挖着湿泥打算用来种药材,一匹模样质朴的栗色马儿缓步走了过来。
  郁青临抱着锄头上上下下瞧了瞧,自信满满道:“你是踏雪!”
  踏雪低头扯草,有人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望向不远处骑在一匹高大黑马上的南燕雪,连忙走了过去,问:“将军,苦参都要收完了,今日是您亲去截获吗?范校尉呢?”
  “江宁府的赏下来了。”南燕雪见郁青临没懂,又道:“白人参中选了,但泰州药局迟迟不将赏银送来,范叔去讨要了。”
  “山药没有中选吗?”郁青临问。
  南燕雪道:“秋日里泰州药局就选送了山药,选送之人是南榕林。”
  “从前药户向他荐这山药时他还诸多不屑,原来只是嫌无利可图。”郁青临别开眼看凑到他腿边的虎子,俯下身重重揉了揉狗头,道:“玩吧,晚上回来给你泡个药浴驱驱虫跳蚤。”
  虎子动作一僵,尾巴也挂下来了。
  南燕雪就看着郁青临对虎子念叨着,“不光你一个人洗,今日太阳好,我配了药材煮热汤,婶子们备了盆,小娃娃都要洗,光你不洗,孩子们洗干净了也没用,跳蚤比这蚂蚱还会生,弄不好要剃了光头才能治,到时候我都算你头上。”
  辛符骑马打旁边冒过去,纠正道:“是一个狗啦!”
  “将军,需要我一并去药田吗?可以看看苦参品相。”郁请临问。
  “我也要去!”辛符窜来窜去,叫道。
  辛符的马儿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青色马儿,马儿的青色其实不是天水青,而是黑白间色,有点像雪落青山,一些黑一些白,听乔五说这种马儿都是年纪越大白色越多,而辛符的这匹马和他一样,年纪很小,所以看起来黑比白多。
  这马儿的品相数一数二,拿到马市上卖个二三百贯都算捡大漏。
  大人们也没觉得宝马配了辛符这么个小孩可惜,辛符既驯得住这马儿,马儿就是他的。
  辛符见南燕雪不理会自己,撒娇道:“将军带我去吧,让鸣首撒撒蹄子也好。”
  “别哼哼唧唧恶心人。”南燕雪蹙了下眉,看了辛符一眼又看郁青临,说:“去就去吧。”
  他们是就近从东门出去的,一出城马儿的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
  辛符已经没影了,郁青临只瞧见南燕雪的黑发和黑马的鬃毛在风中翻飞,又似玄墨在净水中丝丝缕缕散开般飘逸曼妙,实在担得起轻疾俊捷四个字。
  南燕雪这骑马的速度还远远称不上快行,但也不是郁青临能跟得上的。
  踏雪好像知道郁青临是生手,跑得不快,非常平稳。
  等他到了药田时,事儿都快办完了,一筐筐苦参装车要运走,药户跪了一地,南燕雪没动他们,只拿了药局的几个官吏,称他们冒充药局官员,实则是来偷药的贼,这下便要送交官府。
  郁青临远远就瞧见了那个被乔八扭着押跪在地上的男人,那脑袋和脸孔就像是浸在陈醋里的一块烂姜,很畸怪。
  郁青临一时间居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直到看见他目眦欲裂地瞪着骑着马儿轻快跑远的辛符。
  ‘南大有都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在做这些事!’郁青临心想着,在心中赞道:“辛符手劲真够,瞧这嘴扁得像个老菱角,一副烂相才配他!”
  乔五把那些药局的人都押走,郁青临这才下马来,掰断一截苦参,又咬了一截嚼嚼,道:“这苦参皮薄质硬,药气浓郁,苦味深重,算得上中等,这里足有八亩。若是直接卖了,足可以得银八十贯,若是交由药户干制后再卖,则可获利百来贯。”
  郁青临说的行云流水,对这些药材的市价行情十分烂熟。
  泰兴县产药,商贾趋利而来,牙人无数,只不过这些利益与药户无关。
  郁青临细细翻捡苦参,冷不丁听南燕雪问:“可会制药?”
  她问的是那些药户,但药户早已被南燕雪这拿人的阵仗吓傻,一个字都回不出来。
  郁青临俯身问一个中年人,道:“将军问你们会不会制药?”
  “会,会,吃饭的手艺,怎么能不会呢?”
  将军府获赏药田,本就可以蓄养药户。若归药局管辖,只能按人头拿些口粮而已,制熟药也不过是给药局做白工,药户的日子跟药一样都是苦兮兮的。
  “每岁除口粮外,制成熟药后的获利取三成作为工钱分发。”南燕雪道。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我们一定好好给将军做药,”药户大喜过望,口不择言起来,“从前那些药制的都不算太好,这越冬的苦参品相何止中等?经我一制,足可以是中上等品相!”
  郁青临这些日子住在将军府,自然清楚依附于将军府要比依附于药局好太多,而南燕雪若是把名下的药田药户都交给药局代为打理,看似省时省力,但银钱少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郁青临只怕这药户说的太满,在背后拍了他两下,对方回过神来,也赶紧闭了口。
  南燕雪心下有些不快,道:“他倒比你老实些。”
  郁青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看着南燕雪驭马离去。
  辛符骑着鸣首滴溜溜跑了回来,见他呆在那里,踏雪在一旁甩尾嚼草。
  “你今天不回去啊,将军要你在这做事吗?”
  乔八已经留了人在此看着药户继续打理苦参,南燕雪并没要郁青临留下。
  “我要回去的!”郁青临忽然高声道。
  辛符不解抓了抓下巴,说:“我又没不让你回,你叫唤什么?属鸡的?”
  “属鸡的不是将军吗?”郁青临道。
  “你打听的还真清楚诶!”鸣首的马头挨着郁青临,辛符故作高深地问:“喂,你来将军府该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心向往之。”郁青临看着那些担着苦参回作坊制药的药户们,道:“也的确是图谋。”
  “那你算挑对大树了。”辛符斩钉截铁道:“将军是最好的。”
  他说这话时语调也如平日那样昂扬,可语气好像却有些不易觉察的怅然难过。
  郁青临刚转过脸去,鸣首的马尾热辣辣抽在他脸上,什么想法都叫这一下抽散了,更别提辛符还在那笑。
  “来追我啊,哈哈,你这马骑得比翠姑还慢!”
  药局的人被南燕雪一把送进了衙门,因是人赃并获,依律合该刺字流放的。但既是官署监守自盗,又怎么会如此判罚呢?
  南榕林刚被范秦抢走了江宁府药局的赏钱,又听闻苦参的事情败露,忙得脚打后脑勺,也要来捞人。
  只说手下人是去错了地方,挖错了苦参,合该是个误会,明日一定登门向将军谢罪,还望将军宽宏大量,一并饶恕。
  可这机会难得,南燕雪撬开了这条口子,知州大人也赶紧趁势插手要查药局的账,结果查出南榕林多年以来遣药户替自家私田做工,却从官仓的账面上发口粮给他们。
  眼见着南榕林要下狱,刘阿桂求到将军府,南燕雪自然懒得理会。
  只不知南榕山在其中是如何斡旋的,罪名最后都落到了南大有身上,药局的小吏被罚了五十棍,南榕林算是管束下人不利,在牢里待了几日,还算全须全尾。
  南大有替南家办事多年,早已是豪奴,纵然有妻有妾有儿有女有家业有田产,还不是一朝散尽,任人嘬骨。
  南大有升堂那日范秦去听过了,且对南榕林道:“这也是看在南药官面子上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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