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麦克拉特没理会她的揶揄。
“麦克拉特?”费德丽卡注意到表弟走神了,他似乎在直勾勾望着左侧空气。
麦克拉特意识收回,他对表姐严肃说:“社交季是贵族的荣耀与職责,我们都应该履行,你不应该乱跑。”
“是你的职责,又不是我的职责,你忘了我被除名了么。”
如果说除名前还要有贵族的体面与责任,那么被除名后费德丽卡就只剩下钱了。
受人诟病的是,她开办了几家高科技公司,还有十几家工厂,雇佣的全是第七区第六区这种边缘公民,最近,就连整修大教堂基建工作也被费德丽卡招揽。
“哦,表弟,我从不歧视任何人种,因为那样就赚不到钱了,大家在钱面前都是平等的。”
费德丽卡是如假包换的资本家。
谈话间她赌马又输了,刚把几千万金币花出去,心情畅快了不少。
赛场上数匹纯种赛马自由狂奔,滚滚尘土飞扬,麦克拉特身姿笔挺,观赏着这项古老的贵族运动。
临近冲刺,他押注的结果要出了,却忍不住再度移过视线,罗莎穿着费德丽卡设计的低胸礼服,胸前像牛奶一样白。
她嘴唇上什么都没有,面色苍白,显得病恹恹的。
麦克拉特淡淡蹙起眉,冷漠的表情有了细微松动。
第22章 sing,sing甘蓝仙子
场上比赛激烈,罗莎垂着眼帘却没有看半点。
她一整天完全是混乱的。
何塞把她吓到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停地想,却没有头绪。
赛马会后,活动密集频繁,今天日程安排得很满,接下来有歌剧和拍卖会,每个活动正式开场前都有花样繁多的热场。
“今天唱什么?”費德麗卡问道。
麥克拉特给她打开车门,答:“《甘蓝仙子》。”
“哦,老掉牙的曲目。”
三人在金色大厅落座,台上华贵动人的金色女高音一出,气氛推向最高潮,观众们如痴如醉。
罗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望着舞台想些什么。
平日里她是没资格参加这种高雅艺术集会的,对于乐理也不是很懂,但是,这首曲子她曾经听过。
几年前的回忆被唤醒了,伐木场里,圣诞节的炉火仿佛在她眼中燃烧着,然后是更久远的幼年时的事情,第一区冰冷的街角,许许多多忙碌的西裤与腿,贝壳与海水,就像一缕缕不散的幽魂,钻入耳蜗盘旋重聚。
这首歌承载了罗莎太多回忆。
歌唱家唱腔华麗多变,唯美动听,像一只嘹亮啼鸣的夜莺,高高的声音飞向辽阔天际。
隆重的谢幕礼后,观众们退场外出,有人在后台跟歌唱家索要签名,罗莎隔着很远近距离看到了那位女高音的真面目,她已经步入老年,鬓边微白,但是神態柔和,高贵典雅。
費德麗卡不怎么感興趣,这样的复古音乐对她前卫的做派来说有些过时,从小听早就倦了。
“好无聊啊,我们走吧。”
罗莎把到口的话咽下去,终究没有勇气开口,她跟着費德麗卡匆匆离开。
几十英尺的巨幕拉开,接下来是一场拍卖会,費德丽卡去卫生间时,把手牌交给罗莎,让她见到漂亮的东西帮自己举几下。
“这位小姐请举牌。”
罗莎全程心不在焉的,她不清楚规则,在拍卖师热场怂恿的小把戏下,得知自己买了一块天价石头后,极度崩溃,又不能当众解释,因为会损害费德丽卡的体面。
“我拍的。”麥克拉特在旁边不轻不重道。
罗莎看了他一眼。
“给我吧,我正好缺一块石头。”他淡淡道。
“谢谢。”罗莎小声说,她欠了他一个天大人情。
“不用谢,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纯白手帕,递给她。
在歌剧院的时候,麥克拉特看到她哭了。
他始终在不经意间探去目光,注意到她不作声地哭,又偷偷用尾指把眼角的泪拭掉了。
“给你。”
见她不接,麥克拉特倾过身来,他眉骨高,鼻梁挺直,半撩眼皮,带着高高在上的不耐烦。
罗莎感覺到了他的不开心。
她犹豫着伸出手,极为名贵的手帕上面纹
着海鹰与权杖。
那是圣宾叶的族徽。
罗莎看到那个东西,手指颤抖,手帕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麦克拉特发覺她今天太反常了,精神恍惚,中午吃饭都很少。
罗莎搖搖头,垂着眼说抱歉。
他再想追问时,费德丽卡回来了,她对历史很感興趣,热情洋溢,拍了很多核战前的东西。
拍卖会外热闹非凡,集市街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稀有物品出售,有人擺摊做占卜,有许多画家擺着画板对着摩天大楼写生,也有手工艺人出售艺术品。
麦克拉特为女士们举着洋伞,三人踱步到滴血教堂附近,偏远的角落位置摆着个突兀的小摊子,皱巴巴的红色方格桌布摊开,看起来就像不情愿呆在这里一样。
费德丽卡有了点兴趣,摊主是个年轻男人,一头小绵羊似的茶褐色卷发,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书虫脑袋。
他的桌上摆着水晶球、塔罗牌、琉璃碎片,以及各种用于占卜的洋洋洒洒小物件。
“这是做什么?”
“摸水晶球,测命运走向。”
费德丽卡给了他一枚金币,把手覆在水晶球上。
“你看到了什么?”费德丽卡问道。
“小姐,您的一生奇异瑰丽,战火纷飞,传奇动荡。”
费德丽开心笑了:“你这占星师这样甜言蜜语,会让很多人以为你故弄玄虚。”
男人恭敬回复道:“小姐,我一直信奉科学,我现在所研究的只是它的一种补充,或许它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知识体係,一种类似于神秘的明理解析艺术。”
他说得还不错,费德丽卡兴致勃勃:“罗莎,你也测一测吧。”
“罗莎?”男子听到她的名字,有点激动。
“爱德华?”罗莎也认出了男子,他是之前自己神学係的同班同学。
“天啊,真的是你,你都这么大了。”
爱德华待人友好,彬彬有礼,之前罗莎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他作为班长经常照顾她,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
不过自从爱德华毕业后,两人的联系就中断了。
旧友重逢,爱德华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罗莎也很开心遇见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摆摊啊,我现在职业可多了,给人算命占卜。”
爱德华家是个没落贵族,作为次子他无法承爵,毕业后基本不出门,越来越宅,潜心研究学问,出版书籍,成为了有名的神学家,星相学家,占星术士,手相学家,数字命理学家。
这次社交季他是被家里人轰出来的,父亲让他守在赛马场这边,方便这位大龄单身男青年结识权贵,兴许还会有段良缘。
费德丽卡这时发现了疑惑点,质问爱德华:“既然是旧同学,你刚刚怎么没认出罗莎?”
“她那时候太小了,个子还没到我胸口呢,头发很短,一个小男孩样。”
这下费德丽卡更疑惑了:“罗莎你不是才成年嗎?之前就读大学了嗎?”
爱德华积极主动道:“罗莎是个天才,她才十二岁就进神学系了,功课都是满分。”
这下费德丽卡吃惊又赞叹:“真是太厉害了。”
大都会学院的神学系有多难进她是知道的,每年有权有势的贵族子弟都会被筛去大波大波。
费德丽卡不可思议道:“罗莎,你知道你有多聪明吗?”
她当然知道。
麦克拉特全程旁观,爱德华跟罗莎谈得越亲切,他的脸色就越阴沉。
长久以来,他阴暗地嫉妒她,
而嫉妒、攻击性、欲望是扭缠在一起的东西,令他夜不能寐,发酸发胀。
最讽刺的是,她根本不相信神,但却在神学系读了五年。
这是多么荒谬。
“我们该回去了。”麦克拉特不快道。
费德丽卡把名片扔给爱德华,冲他抛了个媚眼。
罗莎跟爱德华挥手告别。
麦克拉特把两位女士送回大贵族下榻的宫殿,他礼节得体,风度翩翩,姿態一丝不苟,但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凌厉端着,十分阴郁难解。
他似乎又不高兴了。
罗莎不知他怎么了,有点疑惑。
下车时他把手递过来,浓密眼睫沉郁下垂,那副冰冷面孔的神态几乎跟何塞如出一辙,她吓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想到那天他压在自己身上带来的阴影。
像一只大蜘蛛。
他们兄弟两个都好吓人。
她刻意没搭他的手,自己蹦了下去。
麦克拉特一根眉毛挑起,相当不悦,他想把她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