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松点,小姐,”男人给她倒了一杯茶,闲散地问起了一些关于她的话题。
  “你多大?”
  “已成年,先生。”
  他的目光透出怀疑,她太年轻了,比麦克拉特还要小两岁的样子,完全是少女模样。
  “我十二岁时就学完了高中课程。”罗莎如实道,因为那样节约学费,所以她只要通过考试就会跳级。
  男人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她没有说谎,这些精彩得令人咋舌的履历证明她的应试教育很成功。
  罗莎懂事特别早,但是这种懂事无人约束,养母杜荷收养了好几个孩子,忙到无暇照顾她,于是她的性格不停朝着怪异的方向进展,渐渐的,就跟同龄人格格不入了,同学们都说她是怪胎。
  后来她参加了大都会学院的福利特招生测试,全满分的成绩通过后,在著名的神学系研习了几年,又跳到了如今的物理学院,以及还有另外选修的几门学位。
  “你相信神吗?”男人问她。
  罗莎目光微微放空:“我研究了几年,完全不了解神,或许神学需要一生来虔诚膜拜,但我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罗莎最初选择学习神学,是因为可以毕业后可以进入圣所当圣徒,这是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可是当她发现圣所教堂都无法容纳她第七区的身份时,只能被迫转系。
  原来即便是侍奉神,也要分三六九等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男人看着她说道,“现在我想了解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撒谎,如果你表现良好,我会考虑给你减轻刑罚。”
  “管家先生,我的罪名最轻是死刑,再减轻也是死缓起步。”
  罗莎不觉得圣宾叶家会放过她,对那样的显赫贵族来说,被一个贱民刺伤,无异于奇耻大辱。
  “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下。”男人把一张卡放在桌上,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比如我可以用这些钱雇佣最好的律师为你脱罪。”
  “我说什么真的重要吗?”
  “很重要,我们家的少爷麦克拉特,天天念叨着rosa,rosa,我要来看看罗莎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哦,原来是一只黑头发的小乌鸦。”
  微笑的腔调里带着浓重厌恶,看得出来,男人尤其不喜欢她的黑发黑瞳,这是劣等阶级的表现。
  罗莎皱起眉:“你的少爷,麦克拉特,他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麦克拉特听到这话会很难过。”
  “所以他没有死。”罗莎终于套出了话。
  男人微微眯眼,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机。
  罗莎心境愈发平稳了,现行法律下,刺伤贵族,反正都是必死,她没有心思祈求什么,接下来很配合管家的询问。
  在说到麦克拉特意图对自己不利时,男人傲慢地打断了她。
  “是他想要......”
  他笑了笑,充满轻蔑:“你的意思是说,麦克拉特会看上一个第七区的贱民吗?”
  充满歧视性的话从他纤薄的嘴唇抛出,优雅尖锐刻薄,他用简短的语言在切割她的心脏。
  罗莎有点倔强地直视他:“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
  “你有错,你说了谎。”
  “我没错。没错就是没错,是他先挑事的,他侮辱我在先。”
  管家眼神下压,这个男人的气场令人畏惧。
  罗莎没有丝毫闪躲。
  他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你承认是勾引他,我会考虑给你换个好点的狱室。”
  “有区别吗?我勾引他他就想扑我,那他不会显得更蠢吗?”
  她的话令男人嘴角的肌肉绷紧。
  “小姐,你应该注意你的言辞。”
  罗莎并没有接受他平白无故的指责,淡淡反驳道:“中老年男人都很喜欢像你这样教育人,管家先生,你更年期吗?”
  他的嘴角绷得更紧了。
  罗莎对他的反应意料之中:“管家先生,你看,即便是身为你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也会因为愤怒被挑动情绪,所以你的少爷冲动失智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她又诈成功了,有理有据,逻辑完美。
  男人微微吸气,最后用讳莫如深的眼神望着她。
  门外的保镖前来提醒:“先生,您的会面时间到了,”
  “好的。”
  何塞走出监狱,他的试探已经结束了,而她的表现,令他觉得意外,意外的满意又掺杂着意外的不满。
  他在银宫处理了会政务,然后回圣宾叶堡,探望自己的弟弟。
  何塞一身正装,身姿笔挺站在麦克拉特病床前,他胸前绣有海鹰与权杖构成的徽记,那是圣宾叶家族的族徽。
  这是麦克拉特重伤后他第一次来探望,这些天他太忙了,梅尔当选党魁后的政局并不太平,大选在即,叛军革命党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一切都需要安定,而且他实在没想到弟弟会闯出这样的祸事。
  “你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何塞带来的冷气震颤空气。
  麦克拉特低声道:“我喝醉了。”
  “这不是理由,以及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被一个贱民刺伤?”
  “她太害怕了,认为我会对她不轨。”
  “嗯?是这样么,那你有没有对她不轨?”
  麦克拉特声音艰难:“我......”
  何塞背着手,目光严厉:“不管你对她做了什么,但你让她以为你对她不轨,这就是你的错,你完全是咎由自取。”
  麦克拉特如鲠在喉:“这是我的错,我恳请不要惩罚她。”
  他那天很快因失血过多昏迷,醒来后就听说了罗莎被关在监狱的事。
  何塞冷眼看着弟弟,到现在了还在袒护她。
  “你被迷惑了呀,麦克拉特,看看你的样子,你在试图为她脱罪。”何塞极轻的声音里透着致命的压迫,“被一个贱民刺伤,本身就够丢脸了,结果你居然对她有意,真是奇耻大辱,圣宾叶家的脸快被你丢尽了。”
  “哥哥,我不想她被判死刑。”麦克拉特
  一挣扎伤口就会疼,但他顾不上了,抓着哥哥的手请求道,“她是无辜的,错的是我,我想为我的所作所为担责。”
  “你确实该担责。”何塞淡淡笑了笑,说不上来的讽刺,“她不会被判死刑的,死刑对她太轻了。”
  麦克拉特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今天已经去过监狱了。”何塞迎着麦克拉特震惊的神色,缓缓评价,又带了点嫌恶:“美,的确是美的。”
  从审美的角度,客观讲,她很漂亮,也许这就是麦克拉特迷恋她的原因。
  但是,触碰黑发女人无疑是耻辱的,何塞历来讨厌黑发女人,这点所有亲近他的臣子都心知肚明。
  麦克拉特陷入短暂沉思,他不否认哥哥的判断,罗莎当然是漂亮的,但是远比外表更吸引的东西,一些藏在她里面的东西,含蓄,飘忽,无法琢磨......
  她那么卑微,却那么诱人。
  何塞弹了下麦克拉特的额头,少年又在思春了。
  麦克拉特红着脸停止了胡思乱想。
  “哥哥——”
  何塞打断他:“别撒娇啊,弟弟。”
  这件事上,没有妥协的余地。
  何塞探视结束,他拂开弟弟的手,走下楼梯时表情变得很微妙。
  在监狱里,小乌鸦说她是更年期。
  那她大概不知道一个更年期且位高权重的掌权者会做些什么。
  第5章 thegame羔羊
  第二十届祭品游戏如期到来。
  没有人知道最初它是因何创办的了,如今,上流社会把它当做乐趣,裁决愚弄下层的生死,直播仅限于第一区,以满足贵族们尊贵阴暗的恶趣味。
  麦克拉特在床上养伤期间,风头正盛的梅尔议员积极参与了游戏筹划,他设计了今年的新型密室环节,还从旧神话里的诺亚方舟汲取灵感,采用一人加一动物的生存方式,增加比赛难度,丰富比赛趣味性。
  “这样会让观众看得不那么枯燥,拔高立意。”
  麦克拉特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没有提什么异议,默认授权。
  方案呈上去,何塞过目后,很满意这些富有新意的策划。
  “这将是别出心裁的一年,麦克拉特,你比赛操办得很好,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几天后,圣宾叶堡的放映厅内,何塞神秘地展示了他的惊喜。
  在镜头直播的祭品游戏开幕式上,画面下移,照清了选手的脸,麦克拉特吃惊:“她怎么去了?”
  他竟然在参赛选手中看到了罗莎。
  “是她要求的。”
  她留下来也是死。
  在那场见面的最后,罗莎反而问了何塞一个奇怪的问题:“管家先生,你信仰神么?”
  “我的家族世代有此信仰。”何塞抬膝叠腿,优雅回道。
  罗莎点点头,对他冷静道:“如果你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我,我有一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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