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五官长得惊艳,但是没有化妆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很淡,看上去却有种克制的动人。
sales想起新闻里那些关于这个女孩子不受待见的传言,轻声夸她:“好漂亮的。”
她怕越萤听不懂,特意用了普通话,越萤看着镜中的她,眼睛弯弯,笑了一下。
“笑起来更靓,”sales记好需要做尺寸修改的部分,笑着说:“有没有看过tvb剧集啊?里面讲‘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黄大仙庙解签阿伯成日讲,多笑几次,运气自己就会跟着来,你知啦。”
抵港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讲话,越萤笑着轻声说:“谢谢你。”
等试完妆,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越萤有细微的不自在。
她习惯了校服那种毫无线条把人完全包裹起来的宽大服装,对于这种展现身体曲线的衣服很不适应。
当然,更让她不适应的是对面几人的目光。
客厅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程嘉宁也换好了自己选的新衣出来,却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越萤身上,她冷眼看着越萤,脸色不悦:“她倒是会替你选。”
越萤没理她。
倒是程嘉熠听到这话目光才从越萤身上移开,随意扫了程嘉宁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程誉升也没有讲话,但是看着越萤的目光变得如有所思。
越萤被他注视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
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来了。
好恶心。
她在这种无声的凝视中发觉,自己在程家的男人眼里变成了可以放在天平上估量的砝码,或者是货物。
容貌是可以利用的资源,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们对此信奉不已,甚至近乎路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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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的宅邸坐落在太平山顶,越往上攀,世界越安静。
越萤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夜色深沉,山下的港岛霓虹绚烂,灯火通明的世界处处透着冷漠而精致的秩序。
进门的程序比过海关还要严格,连门口的安保都透着股高门威严,面容冷肃地查验过邀请函和几人的身份,程家的车才得以开过开过高高的铁艺门。
沿着车道继续往前驶,通向梁家主宅的道路弯曲蜿蜒,终点隐匿在树影中。不同于程家别墅刻意营造出的精致感,梁家主宅的景观没有丝毫刻意雕琢的痕迹,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似乎都只是恰好生长在最合适的位置,呈现出一种不动声色的秩序感。
尽头是一栋古典的西式建筑,克制内敛地坐落在最昂贵的山头,像是一座孤立于世的堡垒。
侍者拉开车门,护着越萤下车。
不知道为什么,越到这种严肃的场合,她越容易走神。
从被佣人帮着换上那身昂贵的行头开始,越萤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那种与全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误入电影片场的路人甲。
所有人都在尽职尽责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出演自己的戏份,她也站在这里,却感到一点置身事外的滑稽。
越萤看着面前的高大建筑,外立面是灰色的……好像电影里的诺亚方舟啊。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跟越清茹看过的《2012》,如果越清茹在这里,肯定也会对自己的天马行空表示赞同。
想到越清茹,越萤的心里轻松了一些,唇边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惹得程嘉宁不悦地看了她好几眼。
佣人穿着制服在门前迎接,越萤低下头,温顺地跟着程家人一起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灯光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啊,现在有点像《泰坦尼克号》了。
越萤想提醒自己别再神游,但是笑意越发忍不住。
她穿着那天钟韵仪选的礼服裙,淡雅的灰色,搭配了珍珠的耳饰和项链,光裸的肩颈和手臂在灯光照射下像莹润的玉。
越萤长相本就招人,这时脸上挂着很淡却直达眼底的笑意。
灯下看美人,美人眼波潋滟。
本来程家就因为最近这一档子事搞得满城风雨,从一进门就不少人在看向他们。
这下,立刻有几个年轻男人蠢蠢欲动往这边走过来。
程誉升和钟韵仪游刃有余地同他们握手寒暄,像完全不受风波影响,仍然是对情比金坚的贤伉俪。握完手,程誉升又亲切地喊一双儿女叫人。
越萤在旁边,低头看着地毯的花纹。
又在走神。
等寒暄完,男人视线转向她时,越萤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她在男人肆无忌惮的审视中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程誉升像身后长了眼睛,一只手臂虚扶在越萤身后,挡住了她的动作。
于是她只能听着男人的询问,语气好奇,仿佛对这段时间的绯闻全然不知:“这位是……”
程誉升的手臂亲切地揽住越萤的肩膀,仿佛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那样回答道:“这是我的小女儿,程月萤。”
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越萤看着程誉升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像是怕她听不懂,特意温和地切换成国语:“阿萤,这是叶家的哥哥,叫人。”
-
“rapunzel.”
贺隽森冷不防听到梁灼低声念了个名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谁?”
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群无聊的大人在social。
“没谁,”梁灼收回视线,随手扯开领结,“你听错了。”
贺隽森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听说你爷爷还邀请了程家人?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热闹。”
他眼神四处扫视,“不过好像没看到程家那个小女儿,可惜,还想亲眼看看她真人什么样子。”
可惜了荣启铭滑雪骨折躺在医院,不然他肯定能从人群中一眼锁定美女。
梁灼嗤笑一声:“你也上了年纪?”
贺隽森不知道哪里触他霉头,皱着眉刚想问,灯光暗了下来,乐声止息,一束追光打在宴会厅中央的发言席。
梁家真正的话事人梁镇潮站在光芒中间拍了拍手。
他着一身唐装,气质儒雅和善。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眼神里沉稳锋利,带着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威严。梁镇潮是梁家的定海神针,媒体传言他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港岛的经济风向。
周围的人无一轻慢,都止住话头,安静仰视着他。
梁镇潮举起酒杯,语气平和而有力:“今日承蒙各位赏光,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微微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七十岁,算不得什么大日子,与我而言岁月更迭的意义还是在于看到港岛的变迁。我虚长诸位几岁,亲眼得见港岛如何从一个渔村发展为如今的国际金融中心,经历风雨,也见证辉煌。而如今,国家愈发强盛,港岛要立足长远,便更需找到自己的位置。”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两地关系紧张,梁镇潮这一番话相当于明确表态。台下不少人微微点头,更多人面露思索之色,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点到为止,梁镇潮微微一笑道:“今日是喜宴,想来大家也不想听老头子讲太多大道理。这样吧,我给大家看一份我最喜欢的贺礼。”
他转头笑着喊了一声:“阿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宴会厅的一角,梁灼懒洋洋地倚在桌边,他穿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扣子松开两颗,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锁骨。灯光投下细碎的光影,经耳饰折射,映着他眉目疏朗,漂亮得近乎凌厉,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像一把未入鞘的剑。
他像是习惯了被众人注视,闲庭信步走上前递给梁镇潮一纸捐赠证书:“已经捐走,怎么看。”
梁灼语调散漫,梁镇潮也不生气,轻轻颔首,继续说:“前不久,纽约苏富比亚洲艺术周上,一件流失海外多年的宋代汝窑天青釉圆洗拍出天价,诸位想必都有耳闻。”
宴会厅内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显然都听说过此事。
梁镇潮缓缓抬眸,目光深沉:“媒体报道没有出错,此物拍得者,正是梁灼。”
梁镇潮看了他一眼,语气悠然道:“阿灼向来我行我素,这些年倒也做了不少让我头疼的事,外界如何评价,我从不多问。但这次,他却做了一件让我颇感欣慰的事。”
他朝着梁灼的方向缓缓举杯,沉声道:“此件国宝,阿灼已决定,以我的名义无偿捐赠予内地博物馆,并成立基金会,致力追回流失海外的其他国宝。国之重器,终归故土。”
话音落下,宴会厅内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侧目,目光落在梁灼身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佩服,也有不解。
有人低声道:“捐一两件也就算了,基金会……?”
“梁少这次……”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