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母犹自后怕，她抓着秦叶子袖口衣裳，“你是不知道她哭得多厉害，活像谁不要她了，抽抽噎噎还哭到打嗝，和笑娘都有得比，多大人了，也不知道啥事，能伤心成这样，怪吓人的。”
秦叶子心道：可不嘛，不就您不要他了，嘴上却道：“这不下雪了，大概是想起她爹娘了，您当婆母的安慰两句也就是了。”
她爹娘是雪天没的，好端端就没了。
林母一想有可能，她点点头，道一句，“怪可怜的。”秦叶子看着林母笑起来，低喃声，“是啊，怪可怜的。”
这场初雪到底没落到人户处来，只山尖露了个脸又回去了，等林遇之脸上印子一点不见时，秦叶子带人去了趟食肆。
天太冷就没带笑娘，她把林遇之裹严实带去食肆和人砍价，冬日里新鲜菜少起来，菜农开始抬价，供货老板李时想两边通吃和稀泥，林遇之说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一般还价秦叶子自己自然会，但她不认识人，也没出处理过这种事，只听林遇之口头说各种利害关系，她连脸都对不上，前些日子食肆本就盈利减少，秦叶子不想冒险。
结果把林遇之带过去还带出名了，林遇之本来站秦叶子旁边静静听着，结果李时察觉今年“林遇之”口风不同，竟然开始漫天要价，秦叶子提前翻过账本，倒不算一头雾水，她正整理说辞，林遇之插话进来，他早熟了的，对他而言不过是惯例扯皮。
他是秦叶子带来，都知道他是“林遇之”娘子，人站官人身后说，自然没人敢拦，外人看来忽然插话的林家娘子说得头头是道，内里勾当门清，一点糊弄不了。
李时直言“活脱脱又一个林遇之”，秦叶子只笑道：“明年打算让她陪我来食肆，她总说自幼跟着父兄做生意，我便想先试试她会多少，让李郎见笑了。”一句话说的连开始不对劲也给描补回来。
李时大笑，“不不不，我看你娘子比你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咯。”李时他们见人娘子都内行，行情再清楚不过，哪里算计得去，于是该怎么的还是怎么的，只再象征讨价还价一阵。
倒是林郎娘子貌美聪慧的贤名传了好远。
这事轻飘飘过了，秦叶子很高兴，她乐滋滋说有好地方领林遇之去，结果把人领到小巷子一老婆婆家，边烤炭火边吃烤山芋。
林遇之只白她一眼，便从顾婆婆手里接过火钳扒拉，顾老婆子这山芋种类极多，白的糯，黄的香，还有紫皮白芯的又香又糯。
林遇之尤其喜欢一种白皮淡黄芯的，香甜软糯，水分也足不噎人。
秦叶子看着林遇之烤红了脸捧着淡黄山芋，想起这人今天举止有度行为有礼，把人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笑起来，那样胸有成竹洋溢自信的林遇之真是好久不曾见到了。
自打林遇之带孩子做家务后，他简直肉眼可见的惶恐起来，做事再三怀疑自己没做好，甚至经常把抱歉挂嘴边，这段时间更绝，秦叶子明显发觉林遇之在讨好她，端吃递喝不说，连她穿衣洗漱都全包了，小媳妇模样十足。
林遇之就差亲手喂她了，秦叶子在家简直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如今可算见到林遇之久违的自信，秦叶子一高兴又买了一筐山芋回去，直惹得林遇之翻她白眼。
秦叶子估计林遇之会怕冷，便不常带他风里走，这天笑娘在床上来回爬，林遇之坐床沿守着，他嘴里照旧念着些启蒙用的句子，手上小刻刀凌厉带下一丝丝木屑。
院门响了两回，林遇之以为是林母并不在意，邹娘却在外叫道：“小娘子，有人找你。”
邹娘话落吴娘子声音传来，“叶子，我来找你玩啊。”
林遇之一愣应声，“是吴姐姐啊，快进来吧。”他说着把手头东西收进抽屉，抱起笑娘迎出去，吴娘子抱着春郎已经到了台阶口，林母这时也在家，吴娘子含笑打了招呼，几人便一起去了待客的屋子。
邹娘提来烧红的碳火，一点烟也无，林母喜欢小孩子，尤其小男孩，，她找了好多小零嘴出来。
笑娘爬习惯了便不耐烦坐怀里，林遇之便让她下地扶着自己站着，小家伙上半身趴林遇之身上，小脚一点点移动。
吴娘子看一眼也把春郎放下地，“笑娘这小腿腿挺厉害呀，都能站起来了。”春郎大三个月，他可以不让扶着了，但这孩子胆小拽着他娘不撒手。
林遇之夸春郎一句，“春郎这是要会走路了吧，小家伙真是聪明。”他夸得一点不走心，吴娘子却乐呵呵笑起来。
林母将酥糖递给吴娘子，“时间真快，春郎都快满周岁了吧。”
吴娘子拿一大块糖递给林遇之，自己拿了块小的，她道：“还早着呢，得等明年正月份，到时候孩子抓周，婶子和叶子一定要过去玩啊。”
林母摸一摸春郎成功扁起来了的脑袋瓜，心里叹一声好好的圆脑袋怎么就给故意睡扁呢，吴娘子发觉了，她以为林母羡慕，便笑起来安慰林母一句，“笑娘还小，现在说不定也还能睡扁呢，婶子找本书给笑娘枕着试试啊，扁头真的会聪明很多呢。”
她进屋以来就满脸自豪又故作矜持，这下终于忍不住说了，“我春郎都会说话了呢，这才多大孩子，再没几个说话这样早的了。”
林母也挺讶异，她笑起来，“哎哟，是嘛！”林母说着就低头对春郎道：“春郎乖，叫我声奶奶让我老婆子听听吧，我想声奶奶可想太久了，来，春郎，叫奶奶。”
吴娘子满脸笑收了收，“婶子太着急了，春郎才第一次见你呢，来，春郎，叫声娘让奶奶听听。”
她说着抱起孩子，“春郎，娘——”吴娘子重复好几遍，吴春郎给面子叫一声，吴娘子响亮答应，然后对上屋里每个人道：“看见没，春郎叫了，我就说孩子会说话了吧，扁头可不就早慧些。”她说着看眼笑娘。
林母有点想拉脸，笑娘比春郎小几个月呢，到底谁先说话怎么也得过几个月才知晓。
林遇之酥糖拿手上没动，另一手扶住孩子，时刻注意着笑娘怕她摔了，笑娘吃吴娘子一个多月奶呢，而且人也真心对他好，他不想吴娘子在他家不愉快，他给人捧场，“春郎真好厉害呢，这声娘叫得真清楚利落。”
这话一说，吴娘子更起劲了，她抱着春郎教起来，“来，春郎再叫声娘让叶子婶婶听听，来，娘——”
林遇之有点傻眼，他偏了偏头，林母翘了嘴角，到底年轻人呐，她伸手拿走林遇之手里酥糖，“你这口味也是和幺郎越来越像，来，吃方糕，这方糕糖少了不怎么甜。”她说着递一块雪白方糕到林遇之手上。
林遇之看林母，眼里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拿起糕点咬一口低头抿嘴笑得开心，倒让林母愣了好一愣。
笑娘慢慢迈开步子一下扑到邹娘怀里，林遇之抽回手含笑看着，林母再拿块方糕给吴娘子，“来，颖娘也吃，这糕不像一般的甜得腻人，味道正合适。”其实她是嫌淡不乐意吃，正好待客了。
吴娘子接过，春郎伸手扒拉，林母逗他，“春郎叫娘叫得这么好，会叫爹不啊？爹爹——”
吴娘子一笑，“爹也会叫的，就是这孩子有个性，他一般不乐意叫，我试试他现在愿意不，春郎，叫爹爹，爹——”
吴春郎不挑食，吴娘子奶水又好，小家伙养的胖嘟嘟的，老人大多爱亲近小孩，林母也乐意逗弄，吴娘子不厌其烦教了一遍又一遍，吴春郎迟迟不叫，吴娘子一遍遍，“爹——”林母陪着，“爹爹——”
笑娘玩够了趴回林遇之怀里，她伸手够林遇之头发，忽然嘴巴动了动叫了声，“爹—爹”
声音奶气十足，但很响亮的一声爹爹，够屋里人都听清楚。
第44章 不要脸
林遇之注意力一直在笑娘身上，他眼见着小家伙的粉色小舌顶了下小奶牙，吐出一声清晰无比的“爹爹”，他又惊又喜，脑子飘忽忽地一把将笑娘抱到怀里，方想起来重重答应一声，声音里满是笑意。
林母喜出望外，她轻轻打林遇之一下，“笑娘叫爹呢，你答应什么。”她这么说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笑起满脸褶子，人都显得好相处了。
吴娘子一声声引诱春郎都没叫一声，反而是这小了这么多的孩子突然就开口了，还叫得干脆，比她孩子清楚那么多，更别说她刚意有所指说人孩子圆头会不聪明，吴娘子脸上的笑自然就不那么撑得住了，但她还是笑道：“笑娘也会说话了呢，真棒！”
林遇之看得出来吴娘子笑得勉强，他便说：“这是姐姐带春郎来，笑娘一听哥哥都会说话了，也便跟着开口叫人呢。”
吴娘子脸色好看了些，林母摸摸笑娘小手手，“乖孙再叫声爹爹让奶奶听听，爹爹——”
笑娘抬起小手扒拉林母盘得一丝不苟的发包，很给面子学一声，“爹—爹”
林母大乐，捧着小家伙手亲了亲，林遇之忍下没应声，笑娘嬉笑着赖在林遇之怀里，这时对面春郎也跟着叫了声爹，吴娘子呀一声，“春郎也叫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