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们这些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一个个都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她就差指着彭愿的鼻子骂了,叉腰挥臂愤愤不平道:“真以为上了个附中,自己就也是凤毛麟角的天才了,还不是靠钱堆出来的关系户,牛逼哄哄什么呢,我都替你们尴尬。”
  “就南南前两天去的那个,那什么家教,那男生竟然说要给她两倍价钱让她走,别给我笑死了。”
  苏贝贝越说越带劲,唾沫横飞的,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些拿钱打发人的桥段呢,真以为自己是小说霸总了,也只有小说霸总的妈才能干出这种事吧,扔点钱让你离开她的宝贝儿子。”
  有画面了,南蔷默默地在心里想,如果江少爷的妈能扔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开她儿子,是不是还挺爽,怎么这种从天而降的肥美的大馅饼就不能砸在她头上呢。
  “所以啊南南说的没错,就是漂亮笨蛋啊,漂亮笨蛋。”苏贝贝继续冲着彭愿发泄,“人还是得有点脑子啊,别整那些华而不实的,给我笑的。”
  ……
  彭愿慷慨激昂手舞足蹈,还略带添油加醋地,把刚刚苏贝贝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序序,你说你有钱是有钱,漂亮是漂亮,但这辈子还没人敢说你是笨蛋呢吧。”彭愿啧啧啧地煽风点火着。
  江槐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
  彭愿这下算是奸计得逞,长呼了口气。终于分走了点火力,这下江槐序应该不会揪着他照片的事情不放了吧。
  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全都卖了,南蔷看出了彭愿打的如意算盘,不想让他得逞,于是在江槐序兴师问罪前先开了口。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没一点防御和攻击的意思,她朝江槐序笑了笑,自然得像是下楼买个菜。
  “那个,我能不能问下你的名字。”
  思维过于跳跃,江槐序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纯当她想转移话题,顺便搭个讪,向他讨个好再道个歉。
  不过她竟然这才想起来问他名字?
  那她之前是真的不认识他啊。
  南蔷眼看着这位少爷先是了然地笑了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又突然开始别扭了起来,目光意有所指,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
  “江槐序。”
  你问我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江少爷用“我劝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的表情边说边盯着她,“不爽”两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南蔷可get不到他的心理活动。
  得到了理想的答案,南蔷立即转向彭愿,表情极为夸张,故作惊讶地一拍手一挑眉,恍然大悟道:“哦,然后你就是‘江槐序的好爸爸’,那你们真是父子情深啊。”
  彭愿:“……”
  江槐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苏贝贝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得快要断气了。
  “南南,果然还得是你,杀人诛心啊。”
  ……
  于是当晚,苏贝贝就发现彭愿的游戏名和微信名全都改了。
  ——「江槐序的好大儿」。
  第7章 赏面子
  -
  太阳都快落山了,再吵下去就没有尽头了。
  相聚也是缘分,第一次见面就能吵个天翻地覆,缘分也不算浅了。
  江槐序没再揪着不放,只不过心里还是对某人在背后说他坏话有点耿耿于怀,心中说不出的憋闷,表情反而更加冷淡,垂着个眼皮,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有这么差吗?
  “这样吧,我请大家吃饭,火锅可以吧。”彭愿大方地摆摆手,“这事儿确实是我办得有问题,我给所有人赔罪好吧,哥哥姐姐们都赏个面子。”
  说罢,彭愿就冲着江槐序一通挤眉弄眼,满脸的“兄弟为了你的爱情可是豁出去了,你也努把力啊哥哥”。
  真没想到江家门口的妹妹就是分校的女神,也没想到他偷拍的那张照片还正巧把江大少爷引来了,这月老追着递的红绳再接不住,就真没人能救他了。
  不同于彭愿的急不可耐,江槐序就斜斜向后靠在椅背,抱着手臂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无所谓地瞥了南蔷一眼,又移开目光,意思就是:都行,你看着办,如果你去,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勉为其难赏个面子也去。
  南蔷本来是不想去的,出门时间太久,她弟弟没人看着学习。虽然不明白一个初二男生有什么可看的,可到时候她妈追问起来,她也实在不好交代。
  无奈苏贝贝拽着她的胳膊软磨硬泡,非要她陪着一起去。
  她只好先给家里的小祖宗发了个信息:「弟,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
  弟弟秒回:「妈又派你来监视了?」
  南蔷:「不然呢。」
  弟:「没写呢,你就跟她说写完了。」
  南蔷一通输出:「……压力全来到我身上是吧。写点作业对你也没坏处吧,争点气行不,不就是因为你在附中垫底,妈才每天担心你学习。」
  弟也不甘示弱:「我的亲姐姐,我就算在附中垫底也比你在育才当鸡头强,妈为什么就不管管你呢。」
  南蔷沉默了半晌,“我的亲姐姐”那几个字就赫然闪烁在眼前,莫名叫人心乱。
  前几天刚认了亲爹,眼前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大少爷哥,就算再坚强,表面再云淡风轻,也任谁都难掩心底的混乱和无措吧。
  可她除了自行消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南蔷呼了口气,依旧是用以往和弟弟打闹的语气:「行,我的亲弟弟,那我这个烦人的鸡头二妈晚上就算不给你做饭,你也没意见吧。」
  弟愣了半天:「那我吃啥啊姐?」
  前几天摔坏的手机屏还没来得及修,南蔷现在用的还是几年前的旧手机,卡得不得了,打一个字都费劲。
  她尝试了几次,最终崩溃地按掉了屏幕,他爱吃啥吃啥吧,她这个不是亲姐的姐也别费力不讨好了,谁愿意伺候谁呢。
  ……
  咖啡厅里,南蔷望向窗外,忽然陷入了沉默。
  夕阳落下,天还没完全黑。
  远处的天空泛着稀薄的青白色,像是被扔上岸的鱼吐着虚弱的泡泡,云彩被夏日的残热磨得没了脾气,浮浮晃晃蒸腾着,路灯接连亮起。
  要说为什么妈为什么只管弟弟不管她,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乖巧,至少表面上装得乖巧。
  她妈在她四岁时再婚,给她改了名,又生了弟弟。或许是她爸妈不愿面对,又或许是他们真的以为四岁的孩子没有记忆,就铁了心假装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她也就陪着演戏。
  她弟是确实毫不知情,可演到后来,连她爸妈都入戏太深,于是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真相,活在割裂感之中。
  这种割裂感在每次亲戚朋友欲言又止,又或是爷爷奶奶对弟弟表现出明显的偏心时,更尤为强烈。
  而她亲爹的出现,就相当于硬生生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可她还是装得乖巧,装作无事发生。
  第二个原因就是,她妈压根就没想管她成绩。在她妈眼里,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与其博学多才,倒不如尽早学会察言观色,将来就老老实实做个贤淑能干,没什么攻击性的贤妻良母。
  所以才能说得出没钱供她留学,家里的钱要留给弟弟这样的话。
  有时候想想,像她这样乖巧到压抑,演戏演到骨子里,实际上对谁都没什么感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又冷漠的人,也挺没意思的吧。
  突然就有了决断,南蔷平静地抬眼,回复大家:“行,那咱们走吧,去吃火锅。”
  -
  离开咖啡厅去火锅店的路上,两个男生走在前面,南蔷她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这一路,苏贝贝没看出南蔷的情绪变化,始终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和她咬耳朵,“南南,其实我觉得他们俩人还挺不错的,还要请咱们吃饭呢,认罪态度也挺良好。”
  “虽然嘴稍微毒了点,但那谁,他人也挺随和,没看出来你说的大少爷脾气呀。”
  “而且其实这事本身我也有错,我还没和你好好道歉呢。”
  南蔷还在为家里的事心烦,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过神来凑到苏贝贝耳旁:“贝贝,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你说谁?”苏贝贝小声问。
  “就他。”南蔷指了指江槐序的背影。
  苏贝贝立即摇头:“怎么可能!他可是你爸的儿子,你异父异母的哥啊,我哪敢想。”
  这要是放在小说里,简直就是狗血伪骨科文的经典开局,苏贝贝暗暗咋舌,她可没那么绿茶,非要背叛闺蜜,掺和进去横插一脚。
  尤其是,她又定睛一看,这哥哥在旁边某“暴发户”的衬托下,更显得气质低调干净,步调稳定走路带风,有种与生俱来的松弛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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