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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善小记 第132节

  “四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十四爷幽幽地问了一句。
  四爷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
  皇位?这不能有。
  女婿?四爷倒是想十四爷有。
  但这扶不上墙的,不给力啊!
  “哎,”四爷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你过几年指不定也要当玛法了,稳重些,别让皇阿玛、额娘还有哥哥担心。等西北事定,四哥给你寻摸个轻松点的差事。”
  十四爷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开了眼。
  四爷以前爹不宠娘不疼,现在一朝被偏爱,这是有恃无恐,抖起来了?
  可他再不服气、再有意见,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憋着,等到了私下里——十四爷已经能预想到以后的某种场面。
  十四:四哥,是男人就来战!
  四爷:关门,放弘时和成衮扎布!
  十四爷心疼,肉疼,肝疼,哪哪儿都疼。
  “四哥哎!”又有人来了。
  兄弟二人转身,看到这几年越发富态的九爷,拉着十爷和有些消瘦的八爷走近。
  从人数上看,像是来找茬的。
  十四爷明面上一度向八爷投诚过,不由满怀期待地看向来人,希望他们能搞出点事来,帮自己出口闷气。
  第118章 预备了
  如果说面对一母同胞的十四爷, 四爷还有些想显摆逗弄的恶趣味,对向来敌对、某些手段叫他看不上的八爷,四爷无甚可说。
  炫耀没意思, 针对也没必要。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问九爷:“你找弘历?刚还在后头看见他呢。”
  九爷是生意人,脸皮厚,这些年因为弘历的关系, 阵营比较模糊,应对四爷的冷脸也比较有经验, “这不是给四哥提前拜寿嘛!”
  四爷的生辰就在颁金节半月后,九爷这个借口找得不算离谱。
  伸手不打笑脸人,四爷与他轻轻碰杯,“多谢九弟挂念。”
  “弟弟干了,四哥随意。”九爷满脸笑眯眯的,用手肘暗中碰了几下十爷。
  十爷为已故温僖贵妃钮祜禄氏所出, 母族显赫,却从未表露出对皇位的野心, 不知是本性不重权势, 还是康熙或钮祜禄氏的有意安排。
  他向来跟九爷要好,大事都听他的,不管是早些时候投靠八爷, 还是现在要来跟四爷服软搭关系。
  “我也敬四哥,往日里若有什么得罪怠慢的,四哥大人有大量, 别跟弟弟一般见识。”说完, 十爷一口闷干杯中烈酒,脸瞬间涨红。
  九爷心里暗骂十爷说话水平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边上讪笑:“老十就是憨相,四哥您知道的。”
  四爷见状,似真心实意地笑了笑,也仰头干完这杯。
  九爷十爷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殊不知,四爷看到他们俩,就想到了家里的弘历弘昼二人组。
  领头的精明爱钱,带一个或许是真憨傻、又或是大智若愚的跟班弟弟。
  如非必要,四爷并不想真跟兄弟们斗到你死我活,康熙捧起他,也绝不是为了让他借此机会报复欺压兄弟和政敌们。
  四爷的目光落在八爷身上。
  八爷今年刚满四十整岁,看起来却比四爷苍老许多,身材枯瘦,鬓角已有白霜,眼神带着几分浑浊。
  他嘴唇颤动了几下,“雍亲王……四哥。”
  “弟弟可真羡慕你,”八爷声音低哑,“有这么多健康的好儿子。”
  子嗣大概会成为八爷这辈子永远的痛。
  早年还能说八福晋善妒,不让他亲近旁人。
  弘旺出生后,他为了补足在后嗣上与其他兄弟的差距,收用了许多身子康健、家族繁茂的格格婢女,但十余年来,膝下也只得一儿一女。
  八爷偷偷寻过民间大夫,说他这是先天肾水不足,不易让女子受孕,许是良妃在辛者库那几年的苦日子伤了身。
  这便是他的命数了。
  出于某种男人的共情,四爷没有在这上面刺八爷的心,只道:“是你四嫂她们辛苦。”
  从生育到教养孩子们,四爷对女眷们的付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四爷又劝道:“你好好保重身子,儿子孙子,都会有的。”
  “借四哥吉言,不过弟弟也有句话,想提前劝劝四哥,”八爷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儿子多了,又个个出息,日后少不得如我们兄弟一般,到时四哥要保重身子才是。”
  四爷的脸色瞬间转阴,眉间似有雷云聚集,眼神利过刀剑,狠狠地向八爷刺来。
  赶在他爆发前,九爷上前一步,伸手把八爷往后扯了一个踉跄。
  “老八!”九爷其实更想直接捂八爷的嘴,“你喝多了?!”
  “我端的是茶,哪能醉人?”八爷笑得无害,“许是这日头太大,晒昏了头呢。”
  “既然昏了头,那就在府中好生休养,省得出门走动,平地都能摔跟头。”四爷冷哼,甩袖欲走。
  走出几步,他回头瞪了一眼,“老十四,你还傻愣着作甚?!”
  十四爷那点想拱火的小心思,被四爷给瞪没了,“三位哥哥慢聊,弟弟随四哥先走一步。”
  一沉稳一挺拔的背影走远,很快身边又围了许多簇拥。不一会儿,梁九功来找人,说是康熙寻两兄弟问话,充分说明了什么叫炙手可热,简在帝心。
  八九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十爷感慨:“我看十四连四哥一半的能耐都没有,说什么‘大将军王’,他带兵比不过当年大哥,也不如四哥麾下的年羹尧。我还看好四哥家的弘时,那小子动起手来有股狠劲儿。”
  “当初他还想拿我们做刀对付四哥,现在……”十爷“啧啧”两声,“到底是同母所出,嘴上服个软,认个错,四哥不管心里情不情愿,都得照拂他,不愁爵位。”
  不像他们,示好都得小心翼翼。
  十爷还在那儿向往羡慕呢,后脑勺挨了九爷一下,“就你话多,就你聪明。”
  九爷拍完他,又满脸复杂地看向八爷,“八哥,你……”
  “还没完呢,”八爷苦笑,衣袖下的手指把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喃喃自语,“还没完。”
  ……
  颁金节一过,四爷登位的呼声就更高了,甚至传到了民间。
  康熙虽然没有下旨立太子,但对身边人明示暗示的询问,几乎都是默认的态度。
  他还频繁地往圆明园跑,看弘晖继续种地,看乌希哈养蛋蛋,跟下面七个弟弟斗智斗勇、相亲相爱。
  看得多了,他也得了不少童趣,从情绪到身体都觉着轻快。
  到了年关,康熙索性将大半朝政都交给四爷处理,自己抢了九州清晏,偷闲躲懒,只每三日召开一次小朝会,说几句和稀泥的场面话。
  他少有反驳四爷的决定,纯粹是为了在大臣和儿子们面前露个面,证明自己没有被四爷给劫持或者胁迫了。
  ……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初八,于乾清宫办千叟宴,上令雍亲王二子赋诗,载于起居注。
  正月二十二,令雍亲王代御驾巡视京畿。
  四月,康熙赴热河行宫避暑,令雍亲王留京理政,召雍亲王世子、三子随驾,后者勇武过人,在七次围猎中尽拔头筹,康熙赞曰:“不输朕与胤褆当年。”
  七月,御驾返京。
  康熙今年回来得比往年都早上几个月,虽然还在盛夏中,但他没有感觉到多少酷热难耐。
  并不是他耐受度提高,反而是近年身体大不如前,连带着对温度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
  在木兰围场跑了几圈,又不慎邪风入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医建议他回京好生休养。
  此外,康熙提前回宫,还因为日前朝中近三分之一的大臣联名上奏,控告四爷,说他“有负皇恩,妄图改弦易辙,施行苛政,于皇上不孝,于大清不义”。
  这种说法虽稍夸张了些,但并非空穴来风。
  外人眼中,康熙收到消息起就沉郁不快,告状之众嗅到风向,又是一连数封弹劾直达御前。康熙终忍不住满腔怒火,匆匆回宫,向四爷兴师问罪。
  乾清宫内,确如旁人所料,发生了一场气氛沉重的对峙。
  “朕还没死呢!”康熙将茶盏摔在四爷面前,咬牙切齿,口不择言,“你这是反了不成?!”
  周围跪伏了一地的内侍宫女,皆是浑身战栗。
  四爷撩开袍角,直挺挺地跪下,面无异色,“请皇阿玛息怒。”
  跟着康熙一同回宫的弘晖也跪在四爷身边,不知该劝暴怒的康熙,还是劝自家固执的阿玛,遂半低着头沉默。
  “胤禛,雍亲王,”康熙一字一顿地念着,“你可知错?”
  “若皇阿玛是说粮仓亏空,儿臣问责处置四省总督并户部吏部十六人一事,儿臣不知有何错漏之处。”四爷沉声道,“一群国之蛀虫,皇阿玛可是觉得,儿臣罚得太轻了?”
  “放肆!”康熙指着他喝骂,“你可知外头怎么说你的?苛政如虎,罔顾上意,其心可诛!!”
  朝中部分人对他的评价,四爷怎会不知,他们能顺利告状,还多亏四爷没阻拦。
  按照他原本的谋算,他该会在夺得大位、彻底掌权后,才有机会清算这波人。但如今康熙放权,再看到那些人和事,他忍不住。
  他还想试探一二。
  四爷直视康熙,道:“儿臣只在乎皇阿玛如何看待儿臣。”
  康熙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脸上怒容稍敛,却让四爷背后泛起一阵凉意。
  眼前的人是八岁登基、统御天下六十载的帝王,四爷的权术手段,大半都来自于康熙。
  即便此刻康熙年老身衰,被他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目全神注视着,像是能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所思所想,四爷心如擂鼓。
  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不能避让。
  父子二人视线交锋,更胜言语万千。
  康熙微拱的背慢慢挺直,“爱新觉罗·胤禛,朕有几句话要问你。”
  “儿臣,躬听圣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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