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谜云 第478节
可赋闲在家的时候，经费就没有了，杭洲行营和京沪杭战区倒是一直给他费用，他一分钱也不要。
“没把我当外人，这句话我喜欢听，既然你不把我当外人，看来我是非收不可了！行吧，我破例一次，但是下不为例！”陈絾也没再拒绝，他听出了韩霖的深意。
陈夫人在一边也感觉很惊奇，她知道陈絾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说不收钱就从来都不收，原则不会被轻易打破。
可韩霖固执已见，非送不可，他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这也说明韩霖在陈絾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又一个下不为例？你和何总长是矛盾重重的军方大佬，怎么说话一个味？
想的倒是挺美，收了我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习惯成自然嘛，底线既然被打破了，就不再是底线了。
“陈长官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韩霖说道。
“老话说得好，我这是无官一身轻，每天在家里看看书散散步，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时候了。”陈絾笑了笑说道。
第1391章 最后的努力失败了
话虽这么说，可陈絾眼中的落寞，还是被韩霖看了出来。对一个胸怀抱负的人，一个长期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的人，突然之间闲居家中无所事事，心理上也的确受不了。
“那您可要好好享受，估计也就是再有半年的时间，您就得出山了，再度忙碌起来，像您这样的中流砥柱，想就此清闲下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韩霖笑着说道。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半年，你是说日军即将发动的一号作战，你不看好第一战区的防御能力，或许这次战役会打成一个烂摊子？”陈絾敏锐的感觉到了韩霖话里的意思。
“第一战区的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长官比我心里清楚，蒋铭三和汤蒽伯争权夺利，部队军纪涣散，严重缺乏训练，战备工作相当不到位，他们自身的武器装备也比较落后，这样的部队要是能打胜仗，那都成奇闻了！”
“我当初向美国人争取，在豫省组建了两个美械师，就是预料到第一战区到时候会掉链子，导致整个豫省国统区的沦陷。”
“这个结果不但对当地的几千万老百姓造成巨大损失，也会对整个山城政府的国际声誉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我只希望能挽回些许局势，到时候不要输得太惨。”韩霖说道。
陈絾当然知道这个山城政府的高度机密，韩霖得到的消息是，日军将在开春发动一号作战，也叫做豫湘桂战役，首发是日本的华北方面军，大约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进攻豫省国统区，打通京汉铁路线的南部。
现在是一月份，韩霖所说的半年，估计那个时候日本华北方面军和第一战区的作战，就基本见分晓了。很明显，韩霖对这一场作战的结果持悲观态度，根本不相信第一战区能打赢这场战役。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什么地方有问题，他就被派到什么地方工作，如果第一战区成了烂摊子，估计委座有很大可能，会把自己派到第一战区。
“我虽然不愿意用这样的机会重新工作，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这个推断切合实际。你自己有什么具体想法？”陈絾问道。
他并没有反驳韩霖的悲观说法，事实就摆在面前，争论没有意义。他对山城政府各地军队的了解，远比韩霖更加深入，说第一战区的部队打不赢这场防御战，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切合实际的推断。
这次战役非同小可，是日本军部想要解决东南亚的危局，挽救太平洋战场失败的战略谋划，派遣军总司令部麾下作战序列的军队，所有具备战斗力的野战师团，倾巢而出发动的一场进攻。
华北方面军和第十一军原来的防区，只有守备部队驻守，由此也能看出进攻的力度有多大。
“第一战区的情况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除非委座动用第八战区的主力驰援第一战区，否则靠着我的两个美械师，只能缓和局面，而做不到改变结果，只是这个建议，我觉得委座同意的可能性很低。”韩霖说道。
“你看的很透彻，就我个人而言，赞同你的建议，这的确是个解决难题的好办法，可就算向委座提出来，也不会被批准的，延州的地下党，始终是委座关注的要点。”
“这几年地下党的武装力量发展迅猛，实力越来越强，已经成为山城政府的心腹大患，第八战区胡棕南的部队，任务就是监视和遏制地下党的发展，不论多危险的局面，这些部队都不可轻动。”陈絾摇了摇头说道。
“陈长官，如果我们在豫湘桂三省的战场兵败如山倒，好不容易得到的国际地位，就会因此荡然无存，苏德之战胜利有望，英美在欧洲战场也是捷报频传，美国政府已经决定，今年将会加强在太平洋战场对日作战，二战以盟军获胜，已经成为定局。”
“如果华北方面军的攻势没有奏效，将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湘省和桂省战场，可以说豫省的这次战役，对全局将会带来影响深远。”韩霖严肃的说道。
这是他最后做出的努力了，希望能够借助陈絾的影响力，改变一些不利的因素，挽救即将爆发的豫湘桂战役。蒋总裁同意陈絾辞职，也是一种保护，后来的事实证明，信任度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向委座进言，只是你也别抱着太大的希望，自从抗战以来，我们的精锐部队丧失殆尽，又经历了长期的经济封锁，各地部队的数量虽然不少，可战斗力堪忧，即便我们有正确的策略，对结果来说，也没有多少改变。”陈絾说道。
蒋总裁对地下党的态度，那是根深蒂固的，甚至是深入骨髓，绝不会轻易改变的，想要说服他把监视延州的几十万军队调到第一战区作战，这件事比登天还难。
“今天是元旦，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我还要串几个门拜拜年，改天再来看望长官。”韩霖站起来说道。
从陈絾的话里，他就知道自己最后的努力不会有任何作用，陈絾对蒋总裁很了解，想要加强第一战区作战力量的打算，彻底破灭了。
两口子把韩霖送出大门外，一直等到汽车离开视线才回到客厅，给出了超高的待遇。
“这个韩霖还真是够胆大的，居然敢给你送红包，整个山城政府都知道你最讨厌腐化行为，也从来不收礼，他和你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不清楚这一点？”陈夫人笑着说道。
“他不清楚？山城政府他不清楚的事情可不多，特勤局的局长，军情部门的老板，就是专门负责搜集情报消息的，连日本人的战略情报都能搞到，我这点做人原则还能瞒住他？他是故意的。”陈絾说道。
巧克力和糖果的包装很精美，都是韩霖自己在美国采购的，不是美军供应的军需品，单兵口粮的巧克力，味道其实并不好。
茶叶和冠生园的糕点，两口子也不陌生，也属于是最常见的礼物，这些都无所谓，可是接下来开红包的场面，就让两口子震惊了。
第1392章 进入倒计时
眼前的红包比砖头还大，沉甸甸的，陈夫人打开一瞧，直接吓坏了，里面居然装着两万美元。美元目前也叫做美金，一美金在现如今的山城，能兑换八十四元法币，两万美元就是一百六十多万法币。
“辞修，韩霖送的这是红包吗？”她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小子偷换概念，我还以为顶多是几百美元呢！算了，我也不是说贪图他的这些钱，而是他愿意向我靠拢，这只是一种示好的手段，希望在合作的基础上，更加深私人之间的关系。”
“明知道我不收钱不收礼，韩霖却特意送给我钱，就是这个暗示，我自然不能拒绝他的好意，这里面的门道你不懂。”陈絾说道。
听起来这个逻辑好像不通，可仔细一想，里面是有说法的。
就像刚才韩霖说的一样，朋友有通财之谊，你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被我拖下水，眼界没有那么浅，这点钱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你不收别人的钱，但收了我的钱，这就是一种区别对待，也是一种对关系的认可。
“可这也太多了，按照咱们山城政府军饷的标准，你作为上将军衔，一年的薪水还不到一万元法币，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他一个特勤局长，哪来这么多美元？”陈夫人第一次见到有人用上万美元来包红包的。
除了做买卖的商人和少数权贵，手里有美元的其实不多，人们宁愿多买几条小黄鱼以备不时之需，也不会去兑换美元。
“韩霖生于大盐商的家庭，从来不缺钱，他的父母妻子目前都在美国做生意，自己也极为擅长做买卖，生意做得相当出色，随处可见的四君子牌香烟，就是他的卷烟厂生产的，山城一部分食盐，也是他的盐业公司销售的。”
“你知道盘尼西林吧，这就是他和美国人一起研发制造的，价钱比黄金还要贵。韩家在美国有制药厂，他在春城也有制药厂，连美军都要给他下订单，他有美元其实很正常。”
“但是你放心，韩霖的钱很干净，绝对不是贪污来的，他也不屑于贪污，我花起来不心虚。虽然有违我的原则，可有些时候是不能不妥协的。”陈絾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韩霖释放出杭洲行营和土木系加强合作的信号，不是说加入土木系，更多是要在重要事务方面保持一致，关键是支持陈絾的地位，增加他的话语权。
以陈絾一贯的做法，吞并别的势力，会派人进入对方的部队更换将领，可这一套对杭洲行营甚至是京沪杭战区，是绝对行不通的，真让他这么做了，估计蒋总裁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对陈絾来说，只要韩霖的杭洲行营是支持土木系的，这就足够了。
从早晨七点半出门，直到傍晚的五点多才回到家里。
一天下来，韩霖借着拜年的名义，把山城所有的关系都挨个走了一遍，像是何英钦、钱达钧这样的人，直接是利益捆绑，像陈絾，用的是双方加深合作提供支持。
对陈彦及和林蔚文这样的侍从室高层，他送的礼物是烟酒糖茶和茶叶糕点，有选择性的送了两样古玩玉器，也包了红包，但数目并不惊人。
他们二位作为蒋总裁的幕僚长，他这个下属身份特殊，送多了不合适，主要表现的是态度和心意。
而军令部长徐次宸和俞樵峰等人，是价值比较高的美国货和礼品，连红包都没有，接触的太少了，关系还不到位，贸然送贵重礼品同样不合适。
中央别墅庄园。
一天下来，韩霖只觉得身心疲惫，人家关系的交往，费心费力还费钱，这比处理公务还要辛苦，就把柳尼娜叫来，给他舒缓身体的劳累感。
“这是今天打电话的记录，您看看。”彭家萃递来一张纸。
韩霖正趴在沙发上呢，随手接过来一瞧，大公子和宣铁武，戴老板和徐老板等人都有电话邀请，二小姐也有酒会的邀请，但他没有在家。
“老板，这是我抄录的汪经卫元旦致词全文，这个大汉奸似乎恢复的不错，还有精力到电台讲话，鼓吹他的卖国思想。”武奎媛也递过一张纸。
“回光返照而已，不用搭理他，你们瞧着吧，很快这个最大的汉奸，就会淡出视线了。给周坲海发封电报，要他严密关注汪经卫的情况，如果有异常迹象立刻通知我。”
“命令沈明峰，全力监视派遣军总司令部的情况，特别是重要的军事会议，比如各部队的参谋长一起到金陵开会，通知红蔷薇，配合京沪杭大区刺探相关消息。”韩霖说道。
日军派遣军总司令部给下面的部队布置作战任务，并不是直接给各部队的司令官，而是布置给参谋长。
因为作战计划的制定，是由参谋长来完成的，参谋制度是日军的一大特色，参谋在日本发动的战争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一月份的时间，韩霖主要是在各种应酬中度过，没有离开山城，他知道自己肯定要到美国去的，所以要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工作。
一月九日，周坲海发来电报，说汪经卫高烧不退，医生对此束手无策，连续几天时间，体温一直居高不下，不得不再次卧床静养。
一直到二十五日的农历春节，汪经卫勉强起来和家人合影，随后下半身重度麻痹，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因此汪经卫的日记，就停止在民国三十三年的一月二十五日。
日本军医检查后，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通知上次做检查的黑川利雄再次来金陵诊治。
“报告，京沪杭大区区部转来一封机密电文，红蔷薇从佐藤庆智的嘴里听到，派遣军总参谋长松井太久郎中将与作战参谋天野正一大佐，今天上午在金陵明故宫机场出发前往东京，据柴山兼四郎的说法，他们是代表派遣军总司令部到参谋本部领取作战命令。”李珮月说道。
“回电，命令京沪杭大区继续按照原来的指示，监视派遣军总司令部的参谋长会议，豫湘桂战役，由此进入倒计时了。”韩霖说道。
第1393章 兔死狐悲
进入一月份以后，日军明显加快了实施一号作战的战备速度，大量弹药物资和兵员，由日本本土源源不断输送到华中地区和华北地区。
首先在金陵以日军第二十二师团步兵团为基干，编成了独立步兵第六旅团，派驻沪南的前沿，以应对来自京沪杭战区的巨大威胁，防止在作战期间，美械师突然发动对苏沪的进攻。
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监狱。
万里浪和政保局第一局的副局长封庆海，宴请了蒋茂杰等十二个特务，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陈年的黄酒，看起来非常丰盛。
但他们看着眼前这些香喷喷的美味佳肴，却一个个的脸色惨白，因为这是最后一顿饭，也是断头饭，吃完就要被拉到刑场枪毙了。
入室抢劫案的他们，是被日本宪兵从警察局的监狱转移到宪兵司令部的监狱，因为政保局的特殊关系，并没有受到日本宪兵的毒打，可是这段时间天天啃窝头喝凉水，每个人都瘦了不少。
万里浪给宪兵司令部送了厚礼，想要把行刑日期尽量拖延下去，有些时候，拖着拖着，大家就不在意了，但今天却拖不住了。
去年八月份上任的华中派遣宪兵司令官大野广一少将，因为梅机关的询问，给驻沪宪兵司令木下荣市少将明确提出要求，必须尽快处理掉。
“诸位兄弟，你们都跟着我多年，大家同生死共命运，这次我没能保住你们的命，实在是愧对大家了，今天权借这顿酒，向大家致以歉意。”万里浪举起酒杯说道。
屋子里鸦雀无声，在座的人该抽烟抽烟，该喝酒喝酒，却一言不发。
有什么好说的？你身为堂堂的政保局长，背后有特高课顾问部做靠山，平时牛皮吹得震天响，到了关键时候却保不住我们的命，说再多道歉的话，都如同放屁一般。
“万老大，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入室抢劫而已，可关键是，我们抢劫未遂啊，也没有伤到人，也没有抢到钱，就算送到法庭也不会判死罪，怎么就要被枪毙呢？”蒋茂杰红着眼睛问道。
这次行动是他策划安排实施的，也就是说，身边要被枪毙的这十一个兄弟，是受到了他的连累，他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以为自己这些人顶多就是被判刑，用不了一年半载的就会被万里浪捞出来。
“你选错了目标，不应该去动叶姬卿，她可是李主任的遗孀，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寡妇。咱们都是兄弟们，我有话直说了，李主任的死因对外公布说是暴病身亡，但外界对他的死因颇有猜疑。”
“李主任死前的身份地位你们清楚，新政府的核心高层，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特务部门的首领，他的遗孀居然被欺负了，还是政保局的特工，你们自己说，这会引起什么联想？日本人要是不对你们严惩，未免坐实了这些流言蜚语，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我们以前都是特工总部出来的，叶姬卿对你们这种行为的痛恨，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她不断打电话到中政委和市政府，要求给她个交代，特高课顾问部的对手梅机关，也帮着推波助澜，偏偏你们被抓了现行，我是实在无能无力了。”万里浪说道。
他自认为对得起这些人弟兄们，确实是尽力了，奈何叶姬卿对此不依不饶，三天两头的打电话，不只是打给陈工博，也打给梅机关的中岛信一，这个女人撒起泼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在这件事上，陈工博和周坲海的意见一致，连维新政府的那伙人，也赞同严惩，新政府的特务竟然对政府高官的遗孀下手，这还得了？柴山兼四郎不会为这点事和新政府的人犯别扭，也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把电话打到了华中派遣宪兵司令部找司令官大野广一，要求尽快处决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说话也不好使了。
“事后被发现和当场被逮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件事我说句公道话，也不能怪在万局长的头上，你们轻视叶姬卿了，李主任的太太，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封庆海说道。
“弟兄们，这次是我连累了大家，喝干这杯酒，如果有来世，我蒋茂杰做牛做马向大家赎罪！”蒋茂杰也无话可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