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小师妹为何那样> 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04节

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04节

  然而,正是因为大意了,伊水才被救治的破戒僧自背后偷袭,枉丢了性命。那僧人担心事情败露,遭到围攻,只将伊水的腿骨截下匆匆带走,甚至不留一个全尸,想也能想到,那画面该是多么残毒绝望,绫春寻仇,当然有理。
  但世上若真的事事都能讲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徐行垂眼,少顷,淡淡道:“她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了。”
  黄时雨道:“当然。她本来也没几个同族可以说了。小矮子挺可怜的,这么小就出来闯荡了。她答应,若是我能替她找出凶手,那刺甲双手奉上无妨,灵器与其给仇人用,不如给恩人用,你说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有没有刺甲还重要吗?徐行道:“你方才说,想到办法了。具体是什么方法?”
  黄时雨道:“我不说你也猜到了。”
  徐行道:“猜到是猜到了,但,还是先告知亭画吧,若否你的尾巴毛可能又要被削秃了。”
  他说的方法,自然就是少林盛宴了。
  盛宴之中,近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僧人都会回到少林,以现今少林这个局势,能与徐行一同在宝殿中会面的,守心僧与破戒僧数量应当对半。正当那时,黄时雨利用“伪装”带着绫春潜入少林寺后,比对加害者究竟是谁——就算在后院没找到也没什么,这样更是缩小了排查范围,确定凶手就在殿中。
  “都知道就在那几个人中了,想找到还不容易?”黄时雨懒洋洋道,“我能在穹苍伪装这么久,潜进一个少林更是易如反掌。这事交我,你们就不必耽心了。”
  徐行刚想道,我们?就感到头顶一重,一个木盒放在上面,亭画冷声道:“说是告知,没打算问过我意见么?”
  黄时雨嘻然赔笑道:“大师姐,到时只要你把我和绫春带进门就好啦。其他的事,都不必做了,我会处理的,保证不会出岔子——只要在场不要有另一个比我厉害的黄族的话。”
  徐行自然地伸出手去木盒里掏点心吃,道:“有吗?你娘?你爹?还是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亲的没有,表的一堆。”黄时雨耸了耸肩,起身,将自己身上滚的草屑拍拍干净,又将竹笠捡起,戴回头上,忽的道,“我好像忘了什么。”
  “长老集会,你忘了。”亭画平淡道,“罢了,不去也好。”
  黄时雨苦笑道:“是了。反正也没有人想在那里看到我。忘了不去长老集会没什么,别忘了来这里就好了。”
  徐行盯着他,亭画没说什么,丢了两个桃子过去。黄时雨利落一接,咬了一口,笑眯眯道:“我先去鬼市了!”
  他踩着云就没影了。徐行道:“师姐,不会来找我又是要商量什么要事吧?”
  “你猜对了。”亭画不苟言笑道,“一柱香后,宗门玄谈会,关于少林盛宴上的一些琐事。”
  徐行道:“比如?”
  “很多。”
  亭画道,“到时会有六人随行,你要带上谁,不带上谁,坐在什么位置,少林中几大派系,代表人物是谁,五大宗的掌教分别性格如何,你要和谁说话,不理睬谁,对谁的脸色要好,对谁要仿佛没看见……林林总总,都要谈。”
  “不是吧?”徐行无言道,“这点破事都要专程开个玄谈会,日后六长老他老人家十二旬大寿到了我要不要开个会讨论给他办几桌啊?”
  亭画寒声道:“你别让他红事变白事就好了!”
  抱怨归抱怨,去还是得去。徐行刚想站起,肩又被压下去,不解之余,忽的听亭画在她身后缓缓道:“方才黄时雨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徐行道:“两只耳朵都听清楚了。你说的是哪句?”
  “他在穹苍伪装这么多年不露踪迹,想潜入一个少林易如反掌。”亭画用最冷静的语气复述了一遍,“徐行,你有没有想过,他能混进穹苍,为何其它妖族不能?”
  “……”
  徐行知道她想说什么,方才黄时雨那句突兀加进来的话也并非只是随口一说。穹苍若真想过河拆桥,将所有妖族赶尽杀绝,以黄族这孤注一掷的性情,难不成会坐以待毙?绝无可能!就算现在尚未表露分毫,但两方都在稳住对方,彼此试探,宗门里混进来几个妖族眼线间谍再正常不过了,端看徐行这个掌门如何下决策。处处杀机,步步惊险,徐行不合时宜地叹道,这下晚上睡觉真的要睁只眼闭只眼了。算了,还是不睡为好。
  不过,对于这点,她早有想法。
  徐行慢悠悠道:“想拔钉子,我有一法……”
  亭画听完后,紧蹙的眉间终于松展了些,难得道:“可以。”
  徐行知道,她的“可以”就是“很好”的意思,“很好!”是“你完了”的意思,要论翻译,谁出其右?徐行自草地上起身,拍掉草屑时,袖中一管玉笛滑落出来一截,被她揣了回去。亭画眼尖,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对乐理感兴趣了?”
  “称不上乐理……欸,亭画,你会吹笛子么?”徐行打着些歪主意,她不想背信,然而看寻舟是有些别扭,突发奇想道,“小鱼他要我教笛子,但我不太会,再说,两人在一起吹笛子,不太合适吧。看你最近太过紧绷,不如也来放松一下?你若是会,就教教我和他,你若是不会,那我们再请个音修来一起学啊?”
  这一大串话语中,亭画抓住了重点,一脸冷漠道:“两人一起吹笛哪里不太合适了。”
  “……”徐行面不改色道,“两人都完全不会,一起吹什么吹,那不怪什么怪?”
  亭画黑眸一动,似想说什么,然则却默然不语。
  ……她是见过寻舟持笛的,早在这之前,寻舟整理那些被掷来的宝物,准备一一分送回去的时候。若真是全没碰过笛子的人,指法会那般自然么?不过,以此来断定他会吹笛,也不算有论定的依据,但……
  亭画抬眼道:“好。一起。”
  讲完闲话,徐行抱着灰暗无比的沉重心情前往议事殿,看到养伤完好的六长老重又出现在席位上时,脸色更是灰暗了。
  烦。
  烦死了,真正烦死了!
  那一堆长老执事吵得嗡嗡作响,见她与亭画迈步而入,不约而同静了一瞬,齐齐行礼:“掌门!”“掌门。”“掌门安好?”“掌门……”
  掌门再好也要被吵得不好了。
  果不其然,半桶水最爱晃荡,这六长老又是第一个起头的:“掌门,鲛人使者已回归东海,只是当时掌门不知为何缺席……肯定是有什么要事吧,老朽便只能求请四掌门前去接见了,请掌门千万莫因此责怪四掌门!”
  亭画很轻微地一蹙眉。
  “这件事啊。”徐行却反常道,“这件事,当然不怪四掌门,是我有错,没能调配好时间,才导致这番差错。要怪,自然是怪我了,怎能责怪旁人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徐行认错了!
  众人一顿,惊愕无比。六长老本想发难,却被这一遭弄得措手不及,只能以退为进道:“……那,亦非如此。是老朽未能好好与鲛人族沟通联结,若要追根溯源,还是老朽的错。”
  “哦?原来是你的错?”徐行挑眉道,“那好,拖下去斩了。”
  众人:“…………”
  寂静间,徐行假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神情都如此僵硬?说到底,是大家没能掌握我的行踪,这才赶差了时间。只是,从来也没有人主动问过我啊?‘掌门你何时去了何地’,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我要怎么告知呢。”
  六长老道:“那掌门,我斗胆问一句,当日鲛人族使臣来时,掌门去了何处,为何不在宗内?”
  徐行冷冷道:“掌门要去哪,有义务告知你吗?”
  众人:“………………”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第177章 拉扯彼此心知肚明的敲打
  徐行见众人面色极为难看,心知在这些人暗地里估计已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然而却敢怒不敢言,不由万分舒畅,还想再说两句,忽的感到桌下探来一只冷冰冰的手,拧着她手腕那块一揪。
  可惜,皮厚,一点都不疼。但徐行明白,自己该收敛点了。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将手指在台上敲了两下,道:“想说什么的,说吧。”
  也不知道这议事殿为何不做几把椅子,这样成日干站着动辄聊几个时辰不怕自己老腰一折两断么?
  和亭画之言无甚出入,徐行眼中三瓜两枣的琐事,穹苍上下却不厌其烦地拟了再拟、说了再说。她撑腮而听,亭画不时偷眼看她,有些担忧她嫌这些枯燥乏味又要口出恶言,无端气死几个长老,但徐行虽一副百无聊赖到恨不得变条尾巴来追咬着玩的模样,倒当真一声不吭地听进去了。
  四长老叹道:“掌门前去少林,定要事事耽心,即便再看不过眼,也绝对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说话之人是个老太,其实也生的并不如何慈爱,眼皮和眉毛一齐耷拉下来,显得很有些愁苦,看着徐行这不靠谱的模样,愁苦便更盛了。说到底,还是担忧她年轻气盛,众长老执事的底线已然降低到她在穹苍里拳打老人脚踢徒儿都可睁只眼闭只眼的地步了,但在宗外,这就截然不同了。
  四长老说完,见徐行炯炯盯着自己,还以为她没能分辨明白言下之意,刚想掰碎了细细说来,便听徐行道:“我明白。”
  如今来看,五大宗中,穹苍独占鳌头,但正因如此,在妖祸中损失最大的也正是穹苍。打仗杀敌是一回事,治理宗门又是一回事,穹苍现在两个掌门过分年轻,就算亭画算无遗策又如何?总要有跌一跤的时候。而众人希望的,便是这一跤跌的够大,能拖累穹苍最好,只是谁来伸腿做绊人的那个,这就要好好说道了。
  “峨眉,不可深交。白玉,不通人情。无极,不乏野心。昆仑……不提也罢。”徐行道,“这般来看,要说缔结友盟,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少林了。能让破戒僧气焰高涨如此,这一任的住持性情不说优柔寡断,也绝非暴烈性子,更是利于拉拢,想拉拢,就绝不能一来就在人家里给人没脸——这道理我自然明白。”
  她只是向来都懒得主动去想这些东西而已。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少顷,有人试探道:“掌门的伤情恢复如何了?”
  徐行抬眉道:“问这么殷勤怎样?”
  “没,没有。绝无二心。”那人踟蹰道,“听闻,此次少林盛宴一是为庆佛诞,二则是为妖乱中封印有所松动的地牢固封。前掌门从前在地牢上落下金笔一画,固封需要全力一击,并非易事,若是掌门伤体未复,令其他
  掌门替代也可。”
  遥想当年,前掌门在地牢上第一个落笔,她为自谦,落笔的位置并不高悬,恰恰好落在其中,只是后方四个宗门掌教再落笔,无一人当真敢将笔迹落至她的头上。
  徐行心道,老贼秃好心机,以少林那般秉性,明面上极少判杀,地牢入住之人定然不少,早不固封晚不固封,待她刚醒就来这套,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一探各掌教的深浅?
  该说的也都说了。一场玄谈会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徐行踏出议事殿时天已黑透,凉风徐徐,铁童子顶着灯笼出游,自至高之顶往下望去,叠叠山路间群灯游曳,却只照亮无人的丰草长林,不知何处而来的虫鸣声中,竟莫名有一种凄清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身后脚步渐近,与她并肩。
  徐行待师姐站定,忽的脑子一抽,冷不丁地拿肩头顶了她一个趔趄。
  亭画站稳了,一巴掌好不客气盖她头上,怒道:“发什么癫?!”
  徐行舒服了。
  两人默默蹲着看山下铁童子夜游,半晌,亭画拧着眉道:“我还是不太放心。”
  “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徐行歪头道,“都三万大军随行了,你还怕什么?”
  亭画一开始没明白此话何意,后来才发现徐行这“三万大军”指的是她自己,顿时被这厚颜震得不知说什么好:“……”
  徐行见她一脸无言,哈哈笑起来。亭画等她笑完,才缓缓道:“我是说黄时雨。”
  徐行道:“我明白。”
  “让他将绫春带入少林,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亭画缓缓道,“唯一的变数就在此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再信任他。”
  徐行顿了一顿,还是笑了笑,道:“……我明白。”
  ……
  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徐行某日忽的将脑袋自文书中一拔,发觉自己又许久没去修剑了。
  她每日的日常就是将野火四处乱丢,到殿内便找旮旯角扔,到榻旁便往地上躺,毫不在意风蚀雨打,前阵子还将剑丢在浴池里泡了足足大半天。别的剑修不说把爱剑视为眼珠子,也绝不会这样随意对待,可叹神通鉴才刚出生不久就得被迫坚强起来,现在俨然是一副从小就是大人的聪慧模样了。
  “你该带我去修一修了。”神通鉴抱怨道,“打一打油,磨一磨啊!拿这么风尘仆仆的一把剑出去,你都不觉得丢人吗?”
  徐行冷酷无情道:“这丢人那丢人,这辈子什么事都不要做,净丢人去算了。人活脱脱是一个孬种,配把神兵利刃就不丢人了?这段时日我一无出鞘二无染血,能让你怎样?把你丢小溪里洗洗算了,哪来那么多话。闭嘴。”
  她讲话是真的好不耐烦、好不客气、好不友善!神通鉴恨声道:“你徒弟每次带我去都亲手把我擦得干干净净!你就只会把我丢锅里煮!!”
  徐行会吃这套激将么?她无谓道:“哦。那你叫他带你去。”
  神通鉴叫嚣道:“你说的!!!”
  剑灵如人一般言出必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竟真把寻舟叫来了。
  徐行正在屋中画地图呢,忽的听闻门外传来极轻极缓的叩叩两声,便生出一种不祥预感,将笔一搁,门打开,果不其然,眼前一黑,险些被寻舟挡得看不见屋外的太阳了。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