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乡下泥路松，车子重量再加下去，轮胎要陷进地里了，我先把冰梅和小望送去，再来接楚寒。”
说完，楚业川没再看楚寒一眼，驾驶车辆继续往前行驶。
“哎你这……”楚寒奶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叹了口气，转头对楚寒道：“你爸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城里啊，路都好开，你爸肯定是没开过乡下的路，怕万一出事，咱不如走回去吧，反正你也走习惯了。”
楚寒被奶奶牵起手，在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目视前方，见前方爸爸的车子带着妈妈还有弟弟，越驶越远。
突然，楚寒挣脱开奶奶的手，迈开步子奋力地追着车子跑去。
可车子的速度哪里是他靠两条腿就追得上的？
他追不上，只能看着车辆逐渐隐没进田间浓重的水雾里，直至消失。
楚寒回到家里，爸妈已经在小院的椅子上坐下了，爷爷在旁边哄着楚望玩，笑闹的声音传出门外。
直到楚寒进来，院里的热闹声一下静住。
楚业川的脸色冷可下来。
夏冰梅扫一眼楚寒，只对楚望道：“小望，来，来妈妈这里。”
穿着双崭新小皮鞋的楚望扑进夏冰梅怀里，而楚业川仍旧用一副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楚寒。
楚寒顶着这道目光带来的
压力走进门。
刚来到院中，楚业川如雷鸣般的声音落了下来：“我把你留在乡下，是叫你去跟人打架的？！”
楚寒攥了攥紧身侧的手心，没说话。
楚业川气不打一处来：“你认不认错？！”
楚寒这才抬起脸，只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没错。”
村里那几个小孩平常怎么骂他，他都可以不理会，但敢诅咒他的家人就是不行！
楚业川大怒，一掌拍上桌子：“你还有理了？！”
“哎哟这是干什么？”楚寒奶奶一进院子就听到楚业川的大嗓门，响得隔壁邻居们都听到了。
楚业川却不管这些：“我把你留在乡下，本是想叫你锻炼锻炼，照顾好你爷奶，你现在倒好，吃苦耐劳没学到，净学会打架和顶嘴了是吧？！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错？！”
“不认！”
“好，好得很！”
楚业川四下一找，找到一根扫帚，他抓起扫柄，大步朝楚寒走去，挥手将扫柄抬起，再呼啸着落下来，重重地打到楚寒背上。
“啪”地一声闷响，楚寒咬紧牙关，背脊挺得直直地，没吭一声。
“你认不认错？！”楚业川再问。
然而他对上的，却是楚寒侧过来的不服输的眼神。
这眼神叫楚业川的心头无端一凛。
“业川，你干什么打孩子呀？”楚寒奶奶快步过去，试图去夺楚业川手里的扫帚。
楚业川却甩开楚寒奶奶的手：“妈你别管！他都是被你宠坏的！”
楚寒奶奶一听，真是气得不轻，不过儿子大了，长得人高马大的，她还真不敢跟儿子较上劲，只能对楚寒道：“小寒啊，你就跟你爸认一句错吧。”
“我没错。”楚寒充满稚气的声音里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所拥有的冷静。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楚业川。
他可以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不想解释，他很想看看，楚业川到底会打他多少下。
他还想看看，他的妈妈夏冰梅，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和楚望玩耍，来抬头看他一眼。
正想着，扫柄再次落了下来。
楚寒身体一摇，很快稳住了。
耳边，楚业川一直在问他认不认错，他没再多说一个字，也忘记楚业川到底打了他多少下，他只是看到自始至终，他妈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直在陪楚望玩耍。
楚寒闭了下眼睛，将眼中的水渍咽回去。
“你说说你，你这是当父亲的吗？”
楚寒躺在屋内，隐约听到外间的说话声，是奶奶。
“小寒每天都在盼，盼你跟冰梅早点过来接他回去，他知道你们今天要来，专门跑去田里挖野菜，手都挖肿了，你这样打他，多伤他的心啊？”
“妈，我现在不管教他，以后就来不及了！你看看他，我楚业川的儿子，像个野小孩一样，跑去跟那几个农村娃打架，他像什么样子？还有妈你刚才看到没有，他那个眼神，我是他老子！他那是看老子的眼神吗？！”
“这、这也是孩子还小，你得好好教不是？靠打有什么用？”
“哼，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望从来都乖巧听话，不像他这么不省心！”
楚业川越说越气。
气过后又道：“我把他送来，本来是要好好锻炼他，他以后的路我都给他铺好了，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争气！”
院子的墙根处，楚望站在一片阴影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怀中抱着一只小熊，手臂逐渐用力，将小熊的身体都挤变形了，一只手死死地揪住小熊身上的绒毛，揪下一团。
楚寒跟着楚业川重新回到京北，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虽然只离开了一个暑假，但再次回到别墅，总有一种陌生感萦绕在楚寒的心头上。
客厅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基本一致，只不过沙发上属于他的抱枕没有了，桌上属于他的水杯也没有了，唯有角落里放着个纸箱子，塞了很多东西进去，其中就有他喜欢玩的飞行棋。
家里的阿姨看到楚寒落在纸箱上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赶忙解释：“大少爷，是这样的，您一个暑假没在家，太太就让我们把您的东西先收起来了，不然落了灰就不好了。”
真的是怕落灰才收起来的？
这个理由楚寒很想去相信，可冥冥之中就是有道声音在告诉他，告诉他真相并不是这样。
楚寒过去，抱起纸箱子，默默地上楼去。
他想念自己的房间了，只有在那个房间里，关上门后才叫他感到安全。
然而当楚寒走进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多出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有拆开的零食袋子，有散落的饮料瓶，角落里还躺着果皮。
一股酸腐的味道扑面而来。
楚寒抿紧嘴巴，抱着纸箱站在门口。
阿姨忙过来道：“哎哟大少爷您回来得急，我们正要收拾呢，您先等会儿。”
楚寒就只能在门外的走廊上等着。
等到房间终于被阿姨们打扫干净了，他才能进去。
明明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变了，不一样了，即便空气里喷了香水，刚才那股酸腐味也好似一直存在着，在他的鼻尖阴魂不散。
“哥，对不起啊。”楚望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外，“爸妈说反正你也要有好几个月不回来，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我多个能玩的地方，哥你不会介意的吧？”
楚寒不知道自己该说介意还是不介意。
他是楚望的双胞胎哥哥，让着弟弟是应该的，但那句不介意像带了刺一样，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寒没说话，只是放下纸箱子，去到门边，把房门关上，把楚望关在了门外。
这一幕正好被楼下客厅里的楚业川看到，楚业川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对夏冰梅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小畜生，一回到家就给我们摆脸色！”
夏冰梅淡淡地扫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并不出声。
都说一碗水很难端平，但在夏冰梅看来，一碗水根本不需要端平。
可能亲子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哪怕是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她就是会忍不住去偏袒更乖巧的那一个。
至于另一个，不会服软，不会说好听话讨长辈开心，只长了满身的反骨，还有那张像极了孩他姑的脸。
想起那个空有皮囊的小姑子，夏冰梅心里就呕得慌。
想当初她刚嫁进来时，没少看小姑子的脸色，好在那小姑子没两年就死了，可偏偏自己的儿子，竟长了一张神似小姑子的脸。
夏冰梅脸色沉下来，转身离开。
楚寒在乡下过完暑假，回来后没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他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上课，性子变得越发地不爱说话，成绩却依旧排在年级前十。
这天老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学校要组织大家去秋游，地点就选在郊外的一座公园里。
回到家，楚望高兴地扑进夏冰梅怀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兴致勃勃地跟他们分享。
楚业川和夏冰梅听了，也都笑起来。
“出去后要听老师的话知不知道？”
“还有，不要欺负同学，但要是有同学敢欺负你，就打回去，我楚业川的
儿子不能当孬种，听到没有？”
“哎呀你吓唬孩子做什么？”夏冰梅嗔怪楚业川一句。
楚业川总觉得这里好像少了什么，他一回头，就看到楚寒独自站在客厅一角里，望着他们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