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感觉到——桑渺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他。
他没有任何痛苦。
他的世界，停留在了最美的地方。
他的生命，终结在了最爱的人怀里。
沈煜，享年65岁。
桑渺社交媒体更新——
她发了一张画，画里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手牵手站在夕阳下。
配文：
“下次再见。
第91章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沈煜离开以后，桑……
沈煜离开以后，桑渺看到了他生前录制的视频。
视频画面里，沈煜穿着黑色衬衫，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轻松平静。
“大家好，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离开了。”
我活得很好，走得也很好，别太伤心。”
“桑渺，我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别忘了看。”
最后，他朝镜头挥了挥手，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先走一步。”
桑渺没有哭。
她把他送走，整理好他的东西，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很久。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她打开书桌抽屉，看到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字条时，她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
“桑渺：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你陪了我一辈子，带我看了整个世界，照顾我、爱我，给了我完整的人生。”
“所以，接下来——你要继续往前走。”
“要开心。”
“要自由。”
“要活得比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样，我才不会舍不得。”
“永远爱你。”
沈煜。”
字条上的字迹仍然是熟悉的模样，一笔一划，工整又秀气。
但桑渺的眼前，却忽然模糊了。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她盯着那张字条，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仿佛还能透过字迹，触碰到沈煜的温度。
“骗子……”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却透着一点沙哑。
“都已经走了，还想管我接下来的日子？”
桑渺收起字条，起身走到阳台。
他们的房子依旧和往常一样，窗户外面是一片开阔的风景，远处的群山层峦叠嶂，天边的云霞缓缓变幻着色彩。
客厅的角落，沈煜常坐的轮椅还停在那里。
茶几上，放着他最喜欢的书，书签还夹在他最后翻阅的那一页。
他好像只是出门了一趟，随时都会回来。
桑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过去，把书合上，放进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收拾房间，也没有把沈煜的东西收起来。
她只是坐在轮椅旁边，伸手轻轻地握住扶手。
——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她推着他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沈煜走后的第二个月，桑渺的画展如期举行。
展厅里，她的画作依旧耀眼，每一幅作品都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
可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画，和以往不一样了。
画布上的色彩，依旧浓烈。
但每一笔线条，都透着一丝细腻的悲伤。
“桑老师的画……变了。”
有参观者轻声说道。
桑渺站在展厅一角，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微微勾了勾唇角。
——当然会变。
因为那个陪她走过整个世界、站在她身边看画的人，已经不在了。
沈煜离开的第三个月，一则新闻震动了整个学术圈。
——“著名化学家沈煜，于三个月前在瑞士接受了安乐死。”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沈煜是谁？
他是国际顶尖的化学家，获奖无数，影响力遍布全球，就连他的研究都曾改变过行业格局。
他是教授、是导师、是学术界的传奇。
可现在，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竟然真的选择了安乐死？
这怎么可能？
新闻曝光后，社交平台炸开了锅。
风暴的中心，桑渺，却始终沉默。
她没有回应采访，也没有发表声明。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工作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里攥着那张字条。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消息曝光后的第二天，网上的讨论更加激烈了。
支持和反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形成了对立的阵营。
【支持】：
“尊重个人选择，安乐死也是一种有尊严的离开。”
“沈教授瘫痪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很乐观，但我们不能替他承受他的痛苦。”
“如果是我，身体每况愈下，未来只剩下病痛，我也会想走得体面。”
【反对】：
“他可是全球顶尖的科学家！这么选择不是太可惜了吗？”
“安乐死真的好吗？他就不能再坚持几年吗？”
“难道他的家人没有劝他吗？他的妻子呢？他的学生呢？”
舆论迅速从沈煜的个人选择，转向了桑渺。
有人开始质疑——
“桑渺怎么想的？她为什么会同意？”
“她不是一直很爱他吗？既然爱他，为什么不阻止？”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吧？！”
一周后，桑渺终于现身。
她坐在采访席上，身穿黑色长裙，神色淡然。
“沈教授为什么选择安乐死？”
记者的声音有些谨慎，但藏不住好奇。
桑渺沉默了一瞬，轻轻地笑了笑，语气平静：
“因为他活得已经足够好了。”
“你们问我，为什么不阻止？”
“因为我爱他。”
“爱他，所以尊重他的决定。”
“他不是脆弱，而是清醒。”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连最简单的翻身都困难，他知道未来只剩下衰弱和病痛。”
“他不愿意那样活着。”
“所以他提前做了选择。”
“你们觉得可惜。”
“但他从来不觉得。”
“他带着尊严离开。”
“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整个采访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人能反驳她。
没有人能否认，沈煜的一生，已经足够完整。
沈煜的安乐死，成了学术界、医学界、伦理学界讨论的热门话题。
但渐渐地，争议平息，人们开始真正关注——沈煜这个人。
他留下的书、论文、研究成果，再次成为话题。
——以及，他和桑渺的爱情。
他们的故事，被翻出来，被讨论、被书写，甚至被改编成了纪录片。
在纪录片的最后一幕，桑渺站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前，微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回头看着镜头，嘴角轻轻上扬。
“他一直在我心里，从未离开。”
画面渐渐暗下，最后浮现出沈煜写给她的字：
——“要开心。”
——“要自由。”
——“要活得比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沈煜去世的半年后，桑渺终于走进了自己的画室。
这里已经积满了灰尘，画架上仍然停留着她最后一次动笔的作品，而那一天，沈煜还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一笔一笔地勾勒线条。
“这幅画，还没画完。”
“等我画完，你就要带我去看火山。”
可是画完之前，他先一步走了。
她静静地站在画架前，看着那副画，心里空落落的。
该是时候整理了。
她开始翻找自己的画作，把从学生时代到沈煜去世前的所有作品全部整理出来，一一分类。
这其中，有他们旅行的风景速写，有沈煜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还有她随手画下的沈煜的侧脸、手、腿……
画的最多的，永远都是他。
她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她要办一场画展，一场完整的，属于他们的画展。
画展的名字叫《至此一生》，这四个字，是沈煜生前随手写在她的一本画册封面上的。
她从未问过他是什么意思，如今，她好像懂了。
至此一生，意为止步于此，也意为完整到此。
这一生，他们已经足够完整了。
画展的第一天，人满为患。
不仅是学术界的人，沈煜的学生、研究员、同行、朋友，甚至普通的粉丝，都来了。
他们想看看桑渺的画，也想看看沈煜的模样。
展厅的第一部 分，是桑渺学生时期的画。
那时候她还是美院的学生，画里的线条青涩，但已经能看出她的天赋。
展厅的第二部 分，是他们恋爱时期的画。
——有沈煜还拄着肘拐走路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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