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呜——”有些渗人的哨声在城墙上响彻,紧接着城内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千总大步走上城墙,抬头望了望城门下的骑士:“凭信何在?”
骑士星夜加急赶来,此时却被拦在城下,语气中也有了怒意:“令牌在此!还不速开城门?耽误了战事你们全没好果子吃!”
骑士亮了令牌,不一会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骑士也不下马,直接策马进城。待穿过甬道,边营千总在密密麻麻的边营卒子拱卫下走了过来。
骑士坐在马上环视一圈:“千总何在?速速上前领命!”
千总连忙上前一步:“末将宋功业,奉军令统领三部边营驻扎于此。三部边营总计一千七百单七人,已尽数在此。”
“莫要废话多。”骑士把马鞭一挥,“齐将军有令,三部边营尽数发兵,速速西进堵截北羌残部溃军,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宋功业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直接回头下令,顿时城内驻扎的所有士卒都动了起来,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千多的卒子排成了长蛇,迅速出城。
骑士策马走在最前面,他低头对宋功业道:“北羌残部于登昌大败,残部趁夜出城,打算往雁迟关逃窜,尔等此行往西北追击,务必将其拦住,我们大军就紧衔在北羌后面,只要你们拖上片刻,齐将军率大军即可便到!”
宋功业跟着部队小跑着,闻言点头:“末将省得,就是死也要拖住他们。”
骑士皱眉大骂:“没脑子的东西!北羌有十数万大军,谁让你们去拼命了?齐将军的意思是让你们拖慢他们撤退的行进速度便可,你们这点人,若真的冲阵进去,不好眨眼就被砍杀完了?”
宋功业连连点头:“省得了,省得了,不冲阵,拦着他们便好。”
骑士这才点了点头:“给我记清楚了,我这就回去禀报齐将军,你们莫要擅作主张。”
…
泽安城,闰国大军倾城而出,只留下了小股部队带着辎重再后续跟上。
齐宴竹不顾亲兵劝阻,亲自领了大股骑兵追击,叶北枳也骑马与其并行,包长寿,石公树,韦尧三名老兵自然也同行在侧。
齐宴竹眼中暗藏着焦急:“这边狗蛮子,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决心。”
三名老兵对视一眼,没人敢随意接话。
叶北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可能追不上。”
“我们终究是反应慢了些。”齐宴竹啐了口唾沫,“他们倒是果决,直接把辎重付之一炬,大军跑得飞快。他们只要能安全撤到雁迟关,辎重补给要多少有多少,老子之前也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手。”
齐宴竹长长吐出一口气:“现在就看边营能不能将他们拖住片刻,只要边营能缀上他们,北羌在这时不可能停下来与之缠斗,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兵,留下小股队伍应付边营,大部队继续往雁迟关撤。不过至少也比什么都做不了好,能吃掉他们一点兵力算一点,到时候也少几个北羌蛮子据守雁迟关。”
叶北枳突然开口:“我要先走。”
齐宴竹一愣:“为何?”
一直沉默寡言的韦尧在这时说道:“将军,小人有话要说。”
齐宴竹侧头看他一眼:“直接讲。”
韦尧道:“小人想向将军再讨几匹快马,我等双马换乘,先一步去与边营汇合。”
齐宴竹眉头一皱:“理由?”
叶北枳道:“…边营卒子不能全死在这里。”
包长寿摸着头皮,咧嘴道:“边营卒子最是喜战,此番撞上北羌大军,怕是要直接冲阵。叶总旗之前说了要留着边营卒子杀敌,自然不能在这里就死完了
。”
齐宴竹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头,他看向叶北枳:“好,我给你将令,可凭此令号令边营,务必使其保存战力。”
亲兵从后面牵来快马,叶北枳四人直接从侧翼超过了骑兵阵型,奔入了茫茫夜色。
…
夜色下,三骑北羌探子策马翻上了高丘,站在高丘上环首四望。
“没有敌情。”
“距雁迟关还有二十多里。”
“天亮前到不了。”
“先回去禀报。”
三骑探子调转马头,正准备走下高丘。
阴暗处一个土包掀开,一名甲胄不全的士卒突然暴起,倒提军刀直接扑向最后面那名探子后背!
那探子听见声音就已经转头,但身在马上又如何反应及时?视野余光中一个身影直接跃上马背,下一
刻直接喉间一凉,鲜血从喉管中喷涌而出。
“敌袭——!”
走在中间的探子大喊一声,从马背上直接跳下,赶紧拔出兵器,却听身后又有异响传来——
“嘭!”
重物落地声传来,探子回头一看,正看见身后的同僚从马上摔落,一个人影从同僚的身上爬起,噗的一声抽出了军刀。
同僚的尸体还在地上抽搐着,但两个敌人已经把森寒的目光望向了自己。
第744章 有耳十万
“是蛮子派出来探路的。”
说话的卒子脸蒙在麻布里,声音翁翁的。
“估计大股部队还在数里外,来得及。”
另一个卒子蹲在地上,娴熟地割下了北羌探子的耳朵。
“把尸体扔到背坡,别被其他探子发现了。”
卒子割下三只耳朵,随意捡了两只递给另一名卒子:“收着,我记得你已经快凑够了。”
北羌人素来有佩戴耳环的习惯,这倒是方便了边营的卒子,割下耳朵拿草绳一串,便能系在腰间。
另一名卒子也没拒绝,沉默着把耳朵接到了手中。
“赶紧回去禀报,加急行军,我们能赶在蛮子前面。”
两名卒子收拾好尸体,把马牵了,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
夜色中,边营众卒披着星光赶路,整支队伍拉成了一条长龙,寂静无声,连火把都没有打。
不知过了多久,宋功业抬头望天,依靠着星光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抬手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军队停在了一处丘地后方,不需吩咐,队伍的阵型开始变换,贴着背坡开始扎营。
“就是这里了。”宋功业掏出水壶灌了一口,“往雁迟关走,北羌绕不开这里。”
招手唤来旁边的卒子,宋功业道:“去,给大伙都说清楚,待会别急着冲阵,拦住北羌不让他们过去就好。”
卒子抓了抓头皮:“那北羌要是冲我们的阵呢?”
宋功业一瞪眼:“那就砍他娘的!”
…
荒凉的大平原上,饿得双眼发光的豺狼躲在岩石后,等待着猎物出现,忽然地面微微震颤,豺狼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下一刻飞窜向远处。
一支大部队从远处驶来,是北羌往雁迟关撤离的大军。
大军由骑兵打头,步卒跟在后面小跑,大军行军速度很快,至于其他的攻城器械,早在从凉州府撤离时就全部抛下了。
他们从登昌城撤离时只带了一天的干粮——也不
敢再多带辎重,不然闰国大军反应过来,被追上便只有死路一条。
寇顾恩骑在马上,双目时而望着夜色出神,又时而转头回望。
遥想当日从北羌国都元阳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自身狼狈模样,寇顾恩不觉悲从中来。
寇顾恩直到现在都未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与望月罴令东路大军急攻凉州府无错,可惜却事与愿违,没等来西路大军的捷报,却先等来了西路大军失利的消息,这直接就导致东路大军不得不困守凉州府城外,本想未西路大军拖延时间,但西路大军却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这一连串的预料之外,就直接导致了如今的这个结局。
“大人,喝口水吧。”亲兵策马赶了上来,把水囊递到了寇顾恩嘴边。
寇顾恩嘴唇干裂,有干涸的血丝粘在上面,他下意识接过水囊,问了一句:“离雁迟关还有多远?”
“二十多里。”亲兵小声说道,“要不到晌午就能到。”
“好,好…”寇顾恩嘴里喃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亲兵听,还是在安慰自己,“只要撤到雁迟关就安
全了,雁迟关还有驻军留守,还有数不清的粮食,又有高墙坚壁,我们还能守。增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拖住闰国攻城,便可前后包夹…”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了骚动,将寇顾恩惊醒。
“怎么了?!”寇顾恩惊慌起来。
旁边的亲兵眺目看向前方,片刻后惊呼:“前面有人!”
寇顾恩驱策着坐骑往前靠近了些,他躲在军阵后虚眼望去,只见前方一处丘地的土隆上,有数不清的人影正站在那里,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是一座座雕塑。
寇顾恩又惊又怒:“探子哪去了?!为何无人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