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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三两下喝完了粥,苏亦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了干净,说道:“走罢,带我去见陛下。”
  随着侍女走出房门,顿时凉风徐来,苏亦忙紧了
  紧白狐裘的衣领,庆幸自己昨天出来时穿够了衣服。
  走了不久,二人来到文渊阁。
  侍女作了个万福:“陛下就在里面,苏大人请。”说罢,侍女便退下了。
  苏亦自顾自推门进去,看到陈勋正端坐于桌前,手中捧着一卷典籍。
  见苏亦进来,陈勋当先站起身来,行弟子礼:“先生。”
  苏亦也拱手道:“见过陛下。”
  陈勋请手:“先生坐。”
  苏亦依言坐下,扫了眼苏亦手中的典籍:“陛下这是在看《通鉴本末》?奏折已经批阅完了么?”
  陈勋点头道:“嗯,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份拿不定主意的奏折,想由先生来做定论。”
  苏亦轻笑一声,无奈摇头:“陛下…您是陛下,而我只是辅臣。您要学着自己拿主意在对,不能每每遇上问题,就让我来做决断。您是一国之君,不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应该由你来做决断。”
  “可是…”陈勋顿了顿,“先生是有大才之人,父皇也是这样说的,嘱咐我凡事需多向先生讨教。”
  苏亦愣了一下,片刻后才说道:“可是我也是凡人,我也会有说错做错的时候。”
  “先生也会错吗?”陈勋摆了摆手,“先生怎么会错?从我认识先生起,先生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事
  。”
  苏亦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神。
  “先生?”陈勋唤了一声。
  苏亦不自觉握了握拳,嘴唇嗫喏了一下:“陛,陛下…”
  “怎么了?”陈勋察觉到苏亦的不对劲,微微皱眉,“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呵,没事…”苏亦嘴角勾了勾,似乎是自嘲般的笑了一声,他回答陈勋道,“没有谁敢说自己不会做错事,包括我也一样。有些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做。”
  陈勋笑了:“既然先生觉得是当做之事,那便去做就好了。”
  …
  次日,苏亦拟好一份奏折,认真反复修改过数次之后,直接交给了岳窦。正常来说,一封要呈到皇帝面前,应该先由内阁审核,过了再递上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审核一次,最后才会来到皇帝面前。而苏亦这份奏折显然是没有走正规程序的。
  岳窦就住在皇宫里,身为司礼监掌印,又是皇帝近臣,他的居所就离寝宫不远。
  屋内,岳窦紧皱着眉头合上了奏折,目光牢牢盯着苏亦,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岳窦才叹了口气道:“苏大人,你是认真的吗?”
  苏亦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没开玩笑。”
  岳窦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眼摇头:“苏大人啊苏大人,你这才在朝堂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又要搞这种大事情?你知道若是按这奏折里说的执行下去,且不说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商户,还有这些大商户背后利益牵连的靠山,有多少人恨不得至你于死地?”
  苏亦冷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还知道只要动了这心思的,屁股底下肯定都不干净,到时候谁死谁活还未可知。”
  岳窦把奏折往苏亦身前推了推:“以苏大人与陛下的关系,自可亲自交给陛下就是,何须还绕一大圈来找杂家?”
  苏亦把奏折推了回去:“此事牵连过大,若是本满朝文武知道是我直接交给陛下的,又该说陛下纵容奸佞,到时候反而压力全压在了陛下身上,我这奏折反而不好过了。所以哪怕是做样子,都得做出这份奏折是走正规渠道递上去的。”
  岳窦犹豫了良久,方才叹道:“行吧,杂家懂了。不过杂家还有一事不解,苏大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实话我有些看不懂这份折子,就算你凭强权压下南部粮价,可流民大都在北边,北边粮食那么紧张,粮价可是怎么都压不下来的。而且你用这种强势手段,朝廷官员会怎么弹劾你,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说什么官逼民反之类的。”苏亦摆了摆手,“我心里清楚,不过我尚有办法,岳公公毋需费心。”
  “杂家怎么能不费心?”岳窦急得直拍桌子,“哪里止弹劾你官逼民反?你压下南部粮价却不管北边粮价,这些收来的粮食再拖到北边一卖,那得是多少银子!?这事经由你手,别人会怎么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捞油水啊!还是吃相最难看的那种!这得是多少金银进你的口袋?!若不是了解苏大人你的为人,就连杂家都觉得你这是在公然从国库里吃钱呐!而且你再想想,陛下又会怎么想?这么大的事,陛下能轻易信你么?苏大人啊,你这是在拿陛下对你的信任去赌啊!”
  “可是岳公公不是仍然信任立之么?”苏亦微微摆头,轻笑了一声。
  “苏大人——哎!”岳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苏亦往后靠了靠,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头顶屋梁:“岳公公,你亲眼见过逃难的流民是什么样的吗?”
  岳窦斜眼看向苏亦,摇了摇头:“虽没亲眼见过,但还是能想想到的,肯定很惨。”
  “那场景哪里是光凭想想就能想象到的。”苏亦的声音居然带着莫名的轻松,仿佛是做完了一件早就想做却一直没有魄力去做的事,他说道,“我见过…
  ”
  “苏大人这般年轻,何时见过那等苦难?”岳窦问道。
  “我爹死得早,全凭我娘把我拉扯大。”苏亦嘴角挂着淡淡笑容,仰头望着天花,“我小时候读书就厉害,但是家里穷,没男人做活,就没有银钱,还好我娘针线活做的好,就靠着卖刺绣把我拉扯大的,就连我上京赶考时的路费都是她卖刺绣挣来的钱。那年来京城的路上,我就亲眼见过了流民是什么样的。”
  “我亲眼看到了为人父母含着泪把自己孩子和别人交换,这些小孩其实都已经饿得皮包骨没几良重,然后这些稚童被肢解,剁成几截,放进锅里炖成熟肉。那些之前还流着眼泪的父母此时眼中却只剩下饥渴,那眼里都冒着绿光。”
  “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但我甚至不敢与流民们走在一起,恨不得有多远避多远。”
  “他们看着活人的眼神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那根本不是在看人,而是再看待宰的牲畜,宰了,就能吃。”
  “他们眼中别人是可以吃的牲畜,而在别人眼中,他们也是可以吃的牲畜。”
  苏亦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以至于最后一句几乎听不见。
  “所以说流民还是人么?”
  “…都是一帮想活命的牲畜罢了。”
  第435章 要命奏折
  次日早朝。
  金殿下,百官依次而立,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苏亦站在前列默默垂首,一言不发。
  不多时,随着太监宣号,一身明黄龙袍的陈勋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岳窦,苏亦此时抬头,不着痕迹与岳窦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着岳窦微微点头,苏亦心中有了底,视线移过看向陈勋。
  陈勋的目光也正落在苏亦身上,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想着什么。
  早朝继续,众官员有奏细表,眼看就到了早朝尾声,已无官员再站出来。
  陈勋悄悄看向了苏亦。
  苏亦深吸一口气,站出列来,作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陈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太傅请讲。”
  苏亦顿了顿,朗声说道:“前日臣曾上书一份奏折,是关于北部赈灾流民事宜,奏折昨日已递上司礼监,不知陛下是否已经过目。”
  陈勋忽然抬手打断道:“朕已经过目,苏太傅所
  列详实,朕准了,此事就交由太傅全权去办。”
  苏亦一愣,抬头看向陈勋。陈勋连忙对苏亦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言。
  殿上官员也是一愣,那陈勋高坐龙椅上,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这一个眼色大家都看见了。宗人府右宗正,张清夫当时就站了出来,惊疑目光落在陈勋和苏亦身上,问道:“敢问苏太傅,这奏折里都写了什么?”
  苏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张清夫前些日子才因为李清堂截杀圣旨一案而大病一场,如今病才刚好,就又立马跳了出来。
  “咳…”苏亦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是关于如何运粮救济流民的诸多事宜,张宗正若是想听,立之自当徐徐告之。”
  陈勋坐在龙椅上朝着苏亦微微摆头,额头见汗。
  张清夫瞪着眼,他看了看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又看了看苏亦,甩袖道:“救济灾民乃国之大事,我等官员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苏太傅且说,老夫听着便是!”
  苏亦瞥了一眼陈勋,半垂下眼睑,从怀里摸出一份奏折备份,缓缓打开,朗声开念。
  这份奏折洋洋洒洒写满了整页纸,一切事宜紧次有序,大到从国库拨运粮食,分几驿路送之,将何处流民分几批入何城;小到设立救灾固定点位,如何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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