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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那串串了点睛石的念珠还挂在脖子上,唐锦年两指捻起点睛石放在眼前,点睛石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柔和霞光。
  放下点睛石,唐锦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没有一个问题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入眼处便是断崖,断崖正对着东方,地平线处蒙蒙亮,隐约泛着金红,原来此时正是一日欲亮未亮之际。
  活佛就盘膝坐在断崖边,大红僧袍像大氅一样披在肩上,在身后拖曳着铺散在地上。
  唐锦年从身后看去,只见活佛肩膀不时微微耸动,看来手中还在忙活着。净海和尚安静地站在旁边,低眉颔首而立。
  唐锦年走近了两步,他没有避讳什么,以活佛的本事,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来。
  交谈声传进了耳朵。
  唐锦年听见净海和尚说道:“今日当再开金门,引众生进山朝拜。活佛师兄莫忘了,午后当
  再开法会,以渡众生。”
  “…嗯。”活佛含糊应了一声,握着刻刀的手挥了挥,“今日法会你去讲罢,我就不去了。”
  看来净海是已经习惯活佛这般态度了,也不抱怨,点头道:“理会得。”
  “还有一事。”活佛肩膀停顿了一下,“佛子出世,兹事体大,当叫天下信众知晓…就法会罢,宜早不宜迟。”
  唐锦年一听这话就知不好,这话若真从伽蓝寺口中说出去了,只怕不出一月整个江湖就都知道这件事了,那自己这和尚岂不是当定了?
  唐锦年蹭蹭蹭两步蹿到近前,伸手便拦:“我不同意!”
  净海和尚转过身朝着唐锦年施了一礼:“见过佛子。”
  然后又对着活佛道:“理会得,待师弟讲法结束,便令信众知晓此事。”
  唐锦年大急,连忙把念珠取下来,一把扔进了活佛怀里:“这东西还你,我还有家室,和尚我肯定是当不得的——堂堂活佛难道非要难为我这个晚辈?”
  净海和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活佛没有说话,手中刻刀不停,木屑纷飞中渐渐现出了人脸的轮廓,再定睛看时,那人脸已然多出了眼眉耳鼻,分明就是唐锦年的模样。
  唐锦年气得几乎咬碎了牙,发狠道:“你要真不让我走,那我就从这断崖跳下去!死也不当和尚!”
  活佛一挑眉,盯着手中木雕说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有家室么?舍得就这么死了?”
  唐锦年一怔,刚刚说有家室只是为了不当和尚的说辞,但此时被活佛一点,他顿时又想起了家中几不能视物的老母,想起娘亲就又想起了被他胁迫照顾老母的缚龙手周玉柱,他给缚龙手的解药可只够半年,若是真被留在了这里,那半年
  后…得不到解药的缚龙手会不会绝望反扑?那家中老母岂不就是有危险了?
  想到此处,唐锦年顿时冷汗连连,心中只能祈祷饶霜能还在家中等待,届时说不定能治得了周玉柱。
  “怎么不跳了?”活佛嗤笑了一声。
  唐锦年心中暗骂,口中却道:“活佛说的有些道理,晚辈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这般死了太不值得。”
  “那你可能安心留下了?”活佛问道。
  唐锦年连忙否认:“不可不可,什么都行,唯独留下来不行…当和尚也不行。”
  “呵…”活佛摇头轻笑,“随便你罢,反正过了今天,天下人就都知道你是我伽蓝寺佛子了。”
  唐锦年舔了舔嘴唇,眼中目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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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伽蓝寺金殿主持净海大师开坛讲法,于闭坛时宣布了一个令江湖震惊的消息——下一任活佛,这一代佛子,出世。
  当时净海大师是这样说的:“佛主佑我伽蓝寺,将佛子千里迢迢送来,今,活佛与佛子授业,就居于伽蓝寺内。此乃伽蓝寺之幸,亦天下苍生之幸,当告天下众生知晓——我伽蓝寺佛子,曰:雪沏茗!”
  坛下万千信众哗然欢呼,要知道伽蓝寺已经近六十年没有佛子出世了。
  这条足以震惊所有江湖人的消息,由在场的万千信众为起点,以蝗虫过境的姿态,在短短时间里席卷了整个中原江湖。驿站酒肆,水坞山寨,几乎所有有江湖人存在的地方,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有才入江湖的人问伽蓝寺佛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老江湖四处打听这雪沏茗到底是何许人也?也有心思活泛的人寻思要不要找找关系结识一番。
  云云种种,不可列举。
  京城,闻风听雨阁。
  夜凡手中拿着字条,一脸茫然:“???”
  苗疆,白苗水云寨。
  蓝卓阿公听到了这个消息,他面无表情,转头看向身旁的溪婆婆:“他不是北上去查那件事了么?溪婆婆…你怎么看?”
  溪婆婆顿了顿手中竹杖,满脸都是惋惜的神色:“这孩子…还是走了他师傅的老路…怎么就,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蓝卓阿公摇了摇头:“铃儿如今去了虫谷为归,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她。”
  溪婆婆叹了口气,只能点头应了。
  ps:唐锦年的伽蓝寺之行就暂且告一段落了,看来是没人猜出来正确答案。不过没关系,还有三个和活佛定位一样的角色在后面,分别作为另外三个主角的引路人,各位读者老爷也可以继续猜猜猜,老样子,猜对加更。嗯…下一个出
  场的,菩萨蛮,雪沏茗。
  第377章 月澜庭
  唐锦年困于伽蓝寺暂不细表,且说那菩萨蛮雪沏茗出了苗疆一路往北而去。
  事有因果,当初刺杀蓝淳傅一家的单子是在应天府分坛接下,现在既然决定要查清楚原委,自然是要回到应天府分坛去。
  但第一个疑点也正是出现在地点上…
  七月的蜀地已经有些闷热了,驿道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往前挪动着。车夫是个精瘦的老汉,手中握着秃了皮的鞭子,口中不时呼喝一声驱赶着拉车的黄牛。
  后面的车板上堆了一车的西瓜,雪沏茗就躺在一堆西瓜中间,一顶破草帽盖在脸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雪沏茗在心中默默地整理着信息,他算不上聪明绝顶,但也不是愚笨之人。
  当初蓝淳傅是与妻子私奔,在陕西凤翔府安家落户,已经本分生活多年。但是悬赏的单子却是在应天
  府分坛放出来的,凤翔府与应天府可谓是天远地远,这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正常情况来说,要致人死地无非是寻仇或者利益纠葛,若是第一种情况,那死者与下单的人必然会有联系,甚至认识,而既然是有交集的两人,就更不可能相隔如此之远。诚然也有可能是此二人曾经结仇,而后下单者去了应天府,然后突然某一天又想起曾经结仇的蓝淳傅,遂下了单要杀人,但毕竟这种概率很少,况且真正让雪沏茗能肯定蓝淳傅是死于第二种情况原因,则是当初那一单的赏金。
  雪沏茗记得很清楚,那一单的赏金是黄金百两,而且还是甲字头单子。当初他接下这单子就是奔着钱多去的,谁料到了才知道目标一家居然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
  这种难度的刺杀任务显然够不上甲字头单子的标准,再加上如此之高的赏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很值得人深思了。再说回来,若是之前想过的第一种情况,是私仇所至杀人,显然用不上这么高的赏金,而杀个这种普通人,鬼见愁也不可能把单子的标准评定为甲字头,要知道甲字头的赏单,基本只有天字号的
  刺客才会去接。显然下单子的人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故意这样做的,而能将这样一单更改成甲字头的人…答案显而易见——只可能是应天府分坛内部的人。
  于是这一趟的目标就很明显了,应天府分坛。
  “呼!呼!”老汉挥舞着鞭子,催促声打断了雪沏茗的思绪。
  雪沏茗摘下草帽,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侧过身子问道:“老乡,到哪里咯?”
  老汉转过脸歉然笑笑:“还早得很,这龟儿肯定是饿咯,你看嘛,都走球不动咯!”
  雪沏茗伸头一望,就看见那可怜的老黄牛喘着粗气,不时有唾沫星子吐出,四条腿都微微打颤了,车轮在地上碾出了深深的辙痕。
  雪沏茗尴尬一笑,不动声色地把葫芦往身后藏了藏:“那个,老乡,那我就自己走了,劳烦你这一路带我了啊。”说罢,从车板上跳了下来。
  雪沏茗这刚一跳下来,牛车就猛地往前窜了一大截,他分明看见老黄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汉奇怪地抓了抓头皮:“嘿,恁个奇怪,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有点砸秤哦!”
  雪沏茗摆摆手:“走咯走咯,老乡你也搞快些,再等天黑了怕是要遇到劫道的了。”
  老汉冲他摆了摆手,雪沏茗迈开步子狂奔而去,片刻功夫便不见了身影。
  此处已在蜀地边上,多山而植被葱郁。雪沏茗背了个行囊,里面装着干粮和银票,他晃了晃葫芦,自觉酒水还算充裕,便看准了方向,离了驿道,一头扎进了山中,他是想直接一条道笔直地杀往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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