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叶北枳点了点头,从京城出来时夜凡给的盘缠不少,直至今日都还颇为富余,所以叶北枳便没有多说什么,由着方定武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从行礼里把银票
拿出来放在身上,剩下的衣物便留在了屋里,叶北枳提着唐刀便下楼去了。
下了楼便看到方定武正倚在柜桌前和掌柜有说有笑地聊着,这掌柜是个女的,看年纪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算得上是风韵犹存,这俩人聊得很是开心,叶北枳看方定武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
见到叶北枳从楼上下来,方定武伸手招呼着:“老弟,这边!”
叶北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方定武冲叶北枳挤了挤眼睛,道:“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待会我们就去知雅楼!”
叶北枳点了点头,没发表意见。
方定武一把揽过叶北枳,在他肩膀上使劲捏了捏:“我可是打听好了,这韶州城内也就这知雅楼能上得了台面,独栋三层,光掌勺的大厨就有八个,你可把银子带够。”
叶北枳从怀里摸出厚厚一叠银票,递给方定
武道:“这些够么?”
那老板娘看到这么厚一叠银票顿时眼睛就亮了,抢着答道:“够了够了,这么多钱够你们在知雅楼吃半年了!”
“兄弟你有所不知,”方定武冲叶北枳挤着眼睛,“刚才掌柜的可跟我说了,知雅楼可不仅是吃食好,还有舞女翩翩起舞,据说都是姿色上乘,今晚我就等着大饱眼福了。”
老板娘闻言笑道:“这客官说话好生直爽,方才奴家分明是说知雅楼有精通音律之人抚琴作乐,更有舞女伴舞,你倒好,只听去了后半句。”
“差不多差不多,不是一个道理么!”方定武摆了摆手。
老板娘又对叶北枳笑道:“这位客官可猜到知雅楼这名字取自何意?”
叶北枳想了想,摇头道:“…不知。”
“——可是取自闻弦音而知雅意?”池南苇
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叶北枳和方定武转头看去,正看到池南苇从楼上施施然走了下来。看来她是在屋内梳洗了一番,身上衣物虽然未换,不过脸上已经没了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明媚。
“姑娘好见地。”老板娘恭维道,“知雅楼正是取自此意。”
池南苇矜持一笑:“侥幸猜到罢了,我也习过音律,自然是能猜到的。”
老板娘接话:“那姑娘更是该去知雅楼看看了,我说那精通音律之人正是知雅楼的东家,其人乃是古琴大家,经他手弹出来的音律甚为醉人,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为过。”
池南苇喜道:“自当去见识一番。”
三人问清楚了道路,一路便直奔知雅楼而去。
到知雅楼时还不算太晚,进了门才发现楼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小二热情地把三人引了进
去。
三人就近在一楼找了位置坐下,上茶,点菜。
待小二离去,方定武指了指酒楼正中,对叶北枳说道:“叶老弟,你看。”
叶北枳早就看到了方定武说的那处,只见酒楼正中的地方空荡荡的,被故意空了出来,想来是用做舞池,舞池后方单独用帘子隔出了一块地方。三人坐的地方离舞池不远,所以看得真切——透过帘子隐约可见有一扇古琴摆在里面,唯独不见人影。
“搞得这么神秘,也不知这酒楼东家是否真像传说的那么神乎其技。”方定武低声咕哝道。
叶北枳盯着那琴,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方定武听他轻声说道——
“这琴…会杀人。”
第308章 抚琴人
“琴…会杀人?”方定武愣了愣,没来由起了身鸡皮疙瘩,“老弟你可莫吓我,这是什么说法?”
此时池南苇正被二楼挂着的那副对联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上联书曰:弦中恨起湘山远。下联对曰:指下情多楚峡流。
见池南苇并未留意二人谈话,叶北枳遂摇了摇头,对方定武说道:“无事,兴许是我想多了。”
酒楼内人多,觥筹交错间颇为喧闹。
不多时,上菜小二提壶端盏走来,把手中酒壶杯子放在三人面前,又放下了几叠下酒的菜肴,道:“虎皮花生,鸡丝黄瓜,溜肚丝,三位请好慢用,大菜马上给您接着走。”
方定武筷子夹起一大把肚丝就往嘴里送,啧啧有声:“这手艺没得说,是大厨的水准!这么多天可算是吃上顿好的了!”
三人动了筷子,菜也陆陆续续端上了桌——宫保兔丁,芫爆仔鸽,八宝鸭,金丝酥雀,挂炉鸡…(说实话,写这章的时候我还饿着肚子,一不小心就把脑子里想的都写出来了,边咽口水边写。)
“哧溜!”方定武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下肚,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后,抱怨道:“也不知那跳舞的几时开始,这饭都吃了一半了…”
“铮——”方定武话音未落,一声琴鸣乍起。
琴声久久不绝,原本还喧闹的酒楼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长裙飘飘的舞女穿插而入,纷纷站于舞池中央。
方定武咽了口唾沫,对叶北枳轻声问道:“…开始了?”
叶北枳点了点头,目光落向珠帘内,帘幕内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人影坐在那里,样貌被珠帘遮住看不清楚,唯一能看真切的只有那按在琴弦上的一双手,只见那双手修长如青笋,白肤如玉,就那样静静放在那便不沾任何尘气,俨然如一件艺术品。
酒楼里静了许久,那双手的主人似乎是在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
“装神弄鬼…”方定武瘪了瘪嘴。
突然,弦音乍起,飘忽不定的音符勾错,几番婉转后琴音又是突变,像是山涧间忽上忽下翻转腾飞的飞鸟,又如海上随着波涛时隐时现的孤帆。
“呼…”池南苇轻轻吐出一口气,双眼中神采奕奕,紧盯着珠帘里那双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玉手,“无
愧大家之名,原来是这曲《出水莲》…”
方定武眼睛瞪圆了在翩翩起舞的舞女身上看来看去,听见池南苇说话,头也不回地接道:“反正我这粗人是听不出来什么名堂,妹子你也会弹琴,想必能听出些门道来。”
池南苇轻笑:“我那点微末技艺哪能和人大家比,拿出来只怕是要徒惹人笑了。”
方定武瘪嘴道:“那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妹子你弹得要好听的多。”
“那是定武哥你不识货。”池南苇瞪了一眼方定武,“这《出水莲》由来已久,属潮州乐曲,早在两晋时期已有流传,全曲分为三大段,曲调变换鲜明,疏密有致,由欢快到静谧,由弱音到强音,非技艺高超者,可弹不出原曲所含的味道来。”
方定武掏了掏耳朵:“你说啥?听不懂!”
池南苇气得直挑眉毛,转头又看向叶北枳,却见叶北枳正死死地盯着珠帘的方向,遂问道:“哑巴,你听得懂?”
叶北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马上摇头道:“…不懂。”
“那你点什么头!”池南苇气急,“只是这曲子他似乎做了变调,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细
腻含蓄的曲子,自他这般弹出来却多了一股…嗯…是什么呢?”
“…是杀意。”叶北枳突然接话。
池南苇一愣,随即说道:“是了,差不多,是多了一股锋锐果决的味道。”
“铮!”琴声突兀地起了个颤音,随即又转入了平和。
方定武回头诧异道:“叶老弟你也懂曲?我怎么就听不出来?”
叶北枳摇头:“不懂。”
池南苇皱眉看着珠帘:“他刚刚弹错了一个音。”
“大家也会弹错?”方定武嗤笑。
“难不成是听到我们说他了?”池南苇奇怪道,“我们隔了这么远…算了别说了,背后议论别人终究不好。”
琴曲渐弱渐慢,逐渐归为了平静。
一曲终了,帘幕后那人走了出来,是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叶北枳三人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弹琴男子也正朝着这边望来,目光在落在了池南苇身上。
方定武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嘴里喊道:“你瞅啥?”
男子并未理会,转身进了后堂。
方定武不依不饶:“再瞅个试试!”
池南苇忙不迭去拉他:“别喊了!丢死人了,他肯定是听见我们背后议论他了。”
“咋的?”方定武瞪眼,“弹得不好还不许人说啊!”
“我懒得与你争!”池南苇气得不理他了。
插曲过后,三人继续吃饭,匆匆解决后正准备离开,刚站起身来忽有小二过来,说道:“三位,我家东家请诸位上楼一叙。”
“啊,这…”池南苇面露难色,转头看向叶北枳。
叶北枳没有说话,方定武环抱双臂冷笑道:“不去,有什么话让他下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