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巴胡的颈子还被雪沏茗箍着,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讨好着笑道:“壮士,你看既然谈妥了…是不是该放手了?”
雪沏茗视线重新移回到巴胡脸上,一言不发。
巴胡继续说道:“我这就命人去开伙造饭,这山中野味不少,保管让这小姑娘满——”
“咔嚓——”
话语戛然而止,巴胡笑意还挂在脸上,下一刻脖子便歪到了一边,身躯软到在椅子上,眼神中赫然还残留着一丝不可置信。
雪沏茗拍了拍手,从巴胡腰间取下那柄做工精巧的腰刀,回头对女孩笑道:“收工。”
就在此时,大帐外突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将军被杀了——!”
“将军死了!!!”
“巴将军命陨——!”
军营里无数人喧闹了起来,呼喊声,奔跑声,刀剑出鞘声,一时不绝于耳。
想来是帐外的苗人军士偷眼打量大帐里的情况时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巴胡,顿时整个军营就沸腾了起来。
巴胡大帐就在军营正中,喧哗声刚起,雪沏茗透过门帘便看到了门外的人影绰绰正不停地往这边汇聚。雪沏茗一把捞起女孩,单手夹在腋下,嘴里笑道:“再等等——我们这就下山了。”
话音刚落,闪着寒光的刀剑便把门帘给撕了个粉碎,无数人影蜂拥而入!
只听“哐啷”一声,雪沏茗一把扯下了缠在腰间的葫芦,拽着铁链的一头舞了个满月,迎面冲来的几名苗军当即狂喷着鲜血倒飞了回去!
苗人悍勇,率先身死的几名兵丁只让后面的人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便更加悍不畏死地冲杀上来。
大帐里空间实在有限,雪沏茗深感施展不开,眼见苗人就要到了眼前,他当机立断,一记鞭腿抽出,发出一阵刺耳的破风声!
咔嚓!大帐正中的梁柱应声而断!
整个大帐随着梁柱的断裂也落了下来,仿佛在众人头顶盖了一面大伞,遮盖住了视线。
“嗤啦——”布帛撕裂声传来,雪沏茗左手夹着雪娘,右手拽着锁链从裂缝中一跃而出。
四周围满了人,都是还未来得及挤进营帐的人,这些人围着二人虎视眈眈。再低头看去,脚下的大帐坍塌成了一面幕布,幕布下人影鼓动,都是些昏了头摸不清方向的苗兵。
四周的苗兵跃跃欲试,有杀上来的意思。
雪沏茗龇着牙环视四周,舌头在牙齿上缓缓刮过。
“哐啷——!”他猛地一抖手中锁链,锁链带动葫芦飞上半空——
“呔!”雪沏茗运气一声大喝,葫芦被他砸落地面!
“咚——!!!”
地面猛地一颤,葫芦正砸在幕布上。
幕布下攒动的人影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又更加疯
狂地挣扎了起来。
殷红的鲜血在幕布下逐渐弥漫开来,红得渗人。
雪沏茗双目瞪得溜圆,嘴角噙着一丝癫狂的笑意,他的目光从周围人群身上扫过,声音却轻柔得诡异:“唔…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来啊!!!”随着这个“死”字出口,葫芦又是一下砸在了幕布上,幕布上顿时又开出一朵鲜红的花儿。
“噗通。”一位苗兵被吓得坐倒在地。
“咚——!!!”又是一次砸落,众苗兵齐齐后退一步,不少人情不自禁开始抽着冷气。
雪沏茗不再出声,只是手中一次又一次地砸下,幕布已经快被染成了红色,再后来便是看到哪里还有动弹便把葫芦砸向哪里,直到整个幕布下都没了动静,他还意犹未尽砸了几下才收了手。
雪沏茗喘了几口气,似乎刚才也费了他不少力气。只见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了周围苗兵的脸上,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兴奋,伸出手指点了点众人,道:“…兔子。”然后又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老虎。”
雪娘被他夹着,早就不舒服透了,她晃着脑袋:“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雪沏茗不作言语,只是嘿嘿一笑,一步踏出迎向了前面拦路的苗兵。
…
向大茂率兵一路小心翼翼上山,光是探路的探子就派出去了十多个。容不得他不小心,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过蹊跷,况且还不清楚这是不是苗人反军的诡计。
越往山上走,山道上出现的苗人尸体也就越多,还是跟之前看到的那些一样的凄惨模样,用向大茂的话说——就跟被大象踩过了一样。
“将军,前面就是苗人大营了。”亲兵在向大茂身侧提醒道。
向大茂慎重点了点头:“先派探子查探,小心些。”
不久,有探子来报,说苗人营门大开,门前尸体横陈,宣威营营旗也倒在营门前。
“反军搞什么名堂?”向大茂眯起眼思虑,“想来定是有诈!”
亲兵忙拍马屁:“将军深思熟虑,那…我们撤退?”
“不撤!”向大茂大手一挥,“都到敌军营门前了哪还有撤兵的道理?传我令——前军压进!”
当大军浩浩荡荡地压到了苗人营门前时,迎接他们的却只是大开的营门,和一地的尸体。向大茂的谨慎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响应,向大茂抓了抓胡子,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学了一身绝世武功准备和宿敌决一死
战了,才发现宿敌却早已撒手人寰了一般。
向大茂下马来到营门前,放眼望去,尸体一路连到了军营最深处,密密麻麻几乎要铺满了地面。
向大茂嘴巴微微张着,神情恍惚。
“将军!”一名探子来到向大茂身边把他惊醒。
向大茂喃喃开口:“又…又有什,什么事?”
探子咽了口唾沫:“敌将——敌将巴胡,死了!”
“——死了?!”
第304章 蜕变
天京,皇城。
谷雨,天气开始回暖,但清晨还是带着些许寒意。
议事殿里,苏亦与年轻的皇帝陈勋相对而坐,岳公公静静地站在陈勋背后,大殿里只有这三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苏亦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夜未眠,眼中满是血丝。他转头看向蒙蒙亮的窗外,长舒一口气道:“天明了…什么时辰了?”
“咳…”岳公公低垂着眼睑,清了清嗓子,“…寅时刚过。”
苏亦揉着太阳穴:“陛下,差不多该上朝了,昨夜商议的那些事…”
“朕理得清。”陈勋淡淡开口,声音因为疲惫有些沙哑,他抬起头来看着苏亦,目光灼灼,
“先生…”
“嗯?”苏亦看着陈勋,突然发现这个年轻的帝王身上的稚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虽说还不太明显,但已经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苏亦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容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慰:“陛下请说。”
陈勋嘴唇动了动,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此次难关…大闰能度过去吗?”
苏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勋会问这个问题,随即才意识到陈勋原来是这般的没有信心,他斟酌了一下,目光变得严厉起来:“陛下…这是什么话?先帝既能保大闰数十年国泰民安,为何陛下反而没了先帝的气度?”
陈勋低头看着眼前的沙盘,似乎有些惧怕苏亦此时的眼神,只听他说道:“国泰民安…何来的国泰民安?北有北羌势大,边关连败,中原各地反贼并起,都要毁我大闰根基…此时的大闰在
我眼里分明就是千疮百孔,何来的国泰民安?”
苏亦眉头大皱,眼前陈勋的表情分明就是快没了斗志:“反贼不足为虑,无非是一些山匪流寇作乱,都是些乌合之众翻起不起波浪。北羌犯境也只是一时之事,只待边关稳住阵脚…”
“怎么稳住?”陈勋抬起头来看着苏亦,“宁邺冀北已失地大半,还要什么时候才能稳住?等北羌打到京城来才能稳住吗?”
“啪——!”苏亦拍案而起,摆在中间的沙盘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岳窦眼皮跳了跳,不着痕迹地瞥了苏亦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稳不稳得住不是你说了算!”苏亦指着陈勋,对他怒目而视,“边关将士还在打!还在死人!他们说稳不住了吗?啊!?我看不是他们稳不住,是你这个皇上稳不住了!”
陈勋看着苏亦,脸色几般变化,似是想发怒却又不敢的样子,模样一时有些滑稽。
苏亦抄起了拨弄沙盘的竹条。
陈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他以为苏亦又要动手。
苏亦却没管他,捏着竹条开始在沙盘上指点了起来:“现在才打到凉州府,你就开始怕北羌兵临京城?那要是北羌再拿下两座城你是不是要考虑迁都了啊?!”
“咳,苏大人莫急。”一直没有说话的岳公公开口了,按理说他站了一夜,还要忙活着伺候陈勋,应该是比苏亦陈勋更累才对,但三人中精神最好的反而是他,丝毫看不住疲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