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雪沏茗径直走到一名执事面前,他敲了敲桌子,隔着栏杆说道:“诶,有没有蜀地或者苗疆的单子。”
栏杆后的执事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雪沏茗:“有是有,要哪个字头的?”
雪沏茗想了想:“甲字头的,要没有的话乙
字头的也行,在低的话也挣不了几个钱了。”
执事目光微微一凝:“你…是哪个分坛的?以前未曾见过你,什么字号?”
雪沏茗有些不耐烦:“你们成都府分坛怎么这么麻烦,我要单子你给就行了,问那么多作甚?”
执事也不恼,笑了笑答道:“这是为你好,甲乙字头的向来都只有地字号往上才敢接,若你武艺不精,去了岂不是白送性命?你送了性命是小,砸了鬼见愁的招牌是大。”
雪沏茗拿指节把桌子敲得咚咚直响:“什么屁话,我武艺不精?小心你雪爷爷把你那双招子给你挖了下酒!”
执事冷冷哼了一声,一伸手,沉声道:“牌子。”
“啪——”雪沏茗把木牌掏出来一把摔在了桌子上:“看清楚咯!”
执事拿过牌子,翻过来一看顿时就变了颜色
。
“嘿。”雪沏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他盯着执事问道,“可看清楚了?”
执事呆呆地点着头:“看,看清楚了…”
雪沏茗又问:“那单子我可能接?”
执事咽了口唾沫:“能,能接…”
“啪!”雪沏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还不快拿出来!”
执事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翻找起来:“这就拿这就拿!”
片刻后,执事把薄薄一叠宣纸连同雪沏茗的牌子一块递了出来:“甲乙字头的都在这儿了…都是蜀地和苗疆地界的…”
“真不利索。”雪沏茗埋怨了一句,接过宣纸,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翻看起来,雪娘也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着。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雪沏茗看得眉头大皱,自言自语着,“怎么还有去查命案的?这不
是官府的事么?还是甲字头?”雪沏茗抬眼看向那名执事,问道:“搞什么名堂?这单子应该归都刺探里去吧?要做也该死黄字号的人去做,怎么给扔这儿来了?”
执事拘谨地笑了笑:“您有所不知,这单子本来是归在刺探里的,只是之前接了单子去查的人都没活着回来,所以才提到了甲字头里。”
雪沏茗瘪了瘪嘴:“这种事最是麻烦,还耽搁时间,不做。”把这张单子扔在了一边,雪沏茗又往下看,只见他眉头突然一挑:“苗疆反军?啧啧,五千两黄金取反军元帅性命?”
雪沏茗再次看向执事,似笑非笑地问道:“有意思,合着你们忙活的全是朝廷的活?又是查命案又是杀反军,全给鬼见愁做完了你让朝廷做什么去?”
执事赔了个笑脸:“有人来鬼见愁发了单子,鬼见愁总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雪沏茗想了想:“这反军元帅…嗯,叫巴胡
?他现在何处?”
执事笑道:“什么元帅,都是反军自封的,顶多算是反军一路人马的头领罢了,反军自苗疆起事,巴胡领的这一路人马是一路北上的,此时应是在苗疆与属地的交界处。”
“是苗人?”雪沏茗眉毛一挑。
“正是。”执事答道。
雪沏茗低头看了看雪娘,低声问道:“是你们族人?你可没说过你家族人在造反呀!”
雪娘摇了摇头;“不是我家的,是黑苗,我们家族姓蓝,是白苗一族,黑苗一族姓巴。”
雪沏茗恍然大悟,只见他一拍桌子:“行,就这单了,我接了!”
执事忙点头应了:“那我这就给您记录,事成后可在苗疆昆州府分坛交接。”
第298章 白苗水云寨
“你们苗人是在闹分家还是怎么回事儿?”出城的官道上,雪沏茗这样问雪娘。
两人坐在刚买来的牛车上,雪娘手里捏了串糖画,雪沏茗坐在车辕上驾车,听雪沏茗问来,雪娘答道:“从来就不是一家,白苗黑苗老是打架哩——”
雪沏茗眉毛一挑:“还有这事儿?讲来听听。”
雪娘白了他一眼:“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一直打一直打,至于原因是什么也没听人说起过——我只知道黑苗尚武,白苗善蛊,说来黑苗好像一直很好斗…”
雪沏茗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苗人好像造过好几次的反吧…”
“都是黑苗起的事。”雪娘答道,“白苗有祖训,不让做这种事的。”
雪沏茗点着头,不置可否,片刻后又问道:“你说白苗善蛊…这东西我也只听说过却未曾见过,说是能乱人心智,杀人于无形——真的有那么神?”
“不知道。”雪娘舔着糖画,摇了摇头。
“不知道?”雪沏茗挑眉,“你不就是白苗吗?
怎么会不知道?”
雪娘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雪沏茗半晌无言,直到把雪沏茗看得不自在了才开口说道:“族里祖训,蛊术只传女子。”
“你不就是女…”雪沏茗指了指雪娘,刚要说话又被打断。
雪娘继续说道:“我本来是该跟族里蛊婆学的,可是还未等到那一天便被爹爹娘亲带离了苗疆,我娘不是族里女子,所以没法教我蛊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爹爹才和爷爷闹翻的,所以爹爹才一气之下带着我和娘亲离开了。爷爷是族长,觉得儿子不顾祖训和外族通婚,丢了脸面,所以也没拦着,任由我们走了。”
“后来呢?”雪沏茗下意识问道,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雪娘一眼瞥了过来,道:“后来?后来爹爹娘亲便被师傅你杀了。”
雪沏茗讷讷无言,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我…只对你爹下手了,你娘那是,那是…”
雪娘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雪沏茗摸了摸鼻梁,神情有些尴尬,他从怀里摸出那张接下来的单子看着,只见上面为首两个大字便
是——甲上,后面小字详细罗列了事宜条款。
“苗人反军北路大元帅巴胡,命值黄金五千里…”雪沏茗喃喃自语着,“…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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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白苗水云寨。
族长寨子里,一名骨骼宽大却已垂垂老矣的白胡子老者盘膝坐在床榻上假寐。
“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
老者睁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阿公,是我,葛宝。”门外传来声音。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说道:“进来。”
竹门被推开,一名精干的中年汉子迈步走了进来,他来到老者榻前站定,从老者点了点头,他神色凝重,斟酌了半晌才沉声说道:“阿公…葛宝回来了。”
老者心头一紧,嘴唇颤了颤:“我儿…淳傅他…有消息了?”
蓝葛宝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下头。
老人心头烦闷感愈重,他盯着葛宝看了许久才再
次开口问道:“出事了…?”
蓝葛宝又是犹豫了半晌,再次点了点头。
老人闭上眼长长呼了一口气,半晌后颓然摆了摆手道:“直接说罢,我受得住。”
“淳傅阿叔…他…”葛宝捏了捏拳头,看着老者的脸色,“淳傅阿叔和阿嫂…死了。”
老者的身子晃了晃,拳头在膝上捏紧了又松开,他吐出一口气说道:“死在哪儿了,怎么死的。”
葛宝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陕西凤翔府…已经是去年年前的事了。我去的时候房子都已经被烧成废墟了,后来去查了…是鬼见愁的人做的。”
“鬼见愁…”老人睁开眼,眼中狠戾一闪而过,“那下暗花的金主是谁?”
葛宝额角有冷汗滴下,他顿了顿:“这…鬼见愁内部严密,这个实在查不到了,不过…”
老人斜眼看过来:“不过什么?”
葛宝深呼吸一口气:“我去打听了,阿叔阿嫂去的时候,正好是巴独眼来找阿公商量一同起事之后不久…葛宝记得阿公当时是拒绝了…”说到这,葛宝悄悄抬头看了看老者的脸色,缓缓说道:“所以葛宝认为…会不会是巴独眼怀恨在心,所以托鬼见愁去把阿叔一家…”
“砰——!”床榻上的矮桌被老者一把掀翻在了地上,“狗娘养的巴独眼——欺人太甚!!!”
葛宝咬着牙,冲老者说道:“阿公!让我去杀了巴独眼!给阿叔阿嫂报仇!”
“就凭你?”老者呵斥道,“不知天高地厚!巴独眼把黑苗寨子整合了十之八九,就凭你一个人怕是还没进寨门就被射死了!有勇气是好事,但还要有足够的心智才是苗家的好汉子。”
“葛宝不怕死——”
“闭嘴!”老人在床榻上重重一拍,“前些日子巴独眼又来找过我,说是最后一次来劝我,要我带着白苗跟他一起干…他现在势大,我没拒绝也没同意,只说要考虑一下,过些日子他肯定还要来找我要答复,到时候…我再给他亮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