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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苏亦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自言自语道:“…就看戚宗弼如何应对了。”
  岳窦也沉默了,直到这时两人才再次发觉了戚宗弼此人的棘手,本来调任齐晏竹到凉州府就是为了夺去戚宗弼军权,消磨他些时日便能名正言顺地召他回京城,待他回了京城,想怎么拿捏自有到时的说法。结果戚宗弼却又走出了一步好棋——离开凉州府,千里奔袭去往西边宁邺战线,此时此刻的宁邺冀北战线,事无大小,关乎战局的任何命令谋划都要经他戚宗弼的手,整个战局规划都在戚宗弼脑中,可以说此时的宁邺冀北已离不得他戚宗弼,更别说将他召回京城了。
  所以苏亦和岳窦都没有提这茬。
  苏亦摇了摇头:“若是战局明朗,甚至能有点优势,以京城事多为由将戚宗弼召回,倒还名正言顺,可偏偏这时…整个战线溃败,将士们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更不能临时换帅。”
  岳窦眼中忽明忽暗,他想了半天,突然压低声音对苏亦问道:“你说…戚宗弼这老狗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什么?”苏亦一愣。
  岳窦眯起眼睛:“故意战败!为了能留在冀北,他知道自己回了京城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了,所以他肯定不愿回来,所以才出了此策。”
  苏亦安静沉思着,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战报上倒并未细致写出溃败当日的具体细节,戚宗弼如何用兵我们也都不清楚,不过战报向来也只会记下战情结果…而且我觉得戚宗弼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来。”
  岳窦挑了挑眉,看着苏亦。
  “这不是他的风格。”苏亦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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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北,广定州。戚宗弼正在安排军队安营扎寨。
  戚宗弼脸色很不好看,不间断的奔波让他消瘦了很多,头发因为来不及打理已经有些乱了,还多了许多银丝夹杂在黑发中,嘴边起了一圈的燎泡,生疼生疼的让他心情更加烦躁。
  唯独没变的只有他眼中的锐气,甚至显得更加凌厉了。
  冀北宁邺防线失守并不能说是他的过错,更不是他故意为之,究其根本只能说是防不胜防。原因是那天夜里,负责防守五虎山一线的军营出了叛徒,当夜值守的军士被买通,在夜里点火烧了营帐,趁着军营大乱的时候,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北羌骑军悍不畏死地冲破了防线,以此才有了全线溃败的开端。
  到了这个时候,戚宗弼反而不担心京城回把自己召回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冀北离不开自己,那么苏亦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戚宗弼也清楚,陈家父子是想让自己死,陈开名是因为清楚自己这个宰相在朝中权势过大,所以必须要自己用死来彰显帝王的权威,而陈勋…他想让自己死,则是因为陈开名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怎么着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戚宗弼环视周围,放眼望去全是身披坚执锐的大闰将士。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还不是时候。
  戚宗弼深吸一口气,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凉州府时本来就可以被召回京城受死,只不过覃夫人用自己的命给自己换来了时间。戚宗弼当然清楚覃夫人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自己无数次在妻子耳边说“国家,国家”,国在前,家在后。
  覃夫人知道自己的一腔抱负,也从来都是毫无怨言地在背后支持着自己,她知道自己还有抱负,还有事情没来得及做完,所以选择了用生命为自己换来了时间。
  可是…时间似乎还是不够了。
  苦楚涌上心头,竟然压得戚宗弼有些呼吸困难。他晃了晃头,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扶着木桩喘了几口气,有身边的亲信走了过来,关心问道:“大人,怎么了?”
  戚宗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亲信继续说道:“大人这些日子操劳太多,还是回营帐好好休息一下罢。”
  “无妨,咳咳…”戚宗弼摇了摇头,转瞬又咳嗽了起来。
  亲信跟在戚宗弼身边多年,知道他在硬撑,随即扶住了戚宗弼想带他往营帐走去。
  戚宗弼拦住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说道:“这封信,你收好,我要你连夜赶往凉州府,把信交给策远司马齐晏竹…不得有误。”
  亲信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戚宗弼。
  戚宗弼没打算瞒他,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三天前那一仗,大概猜到了一些事…那日北羌军与往常很不一样,士气异常高亢,还有那犹如神来之笔的骑军…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个人跟着我来这边了。”
  “谁?”
  “…耶律止戈。”
  第294章 大殿争执
  北羌,元阳城。
  寇顾恩带着一脸的阴沉进了皇宫。
  寝殿外,寇顾恩用渗人的目光从守卫脸上扫过:“我要见大王。”
  守卫微微低头,神色恭敬:“大王知道先生要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寇顾恩眼角跳了跳,冷哼一声跨步进了寝殿。
  绕过几重帷帐,北羌王耶律解甲就端坐在床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脚步声传来,耶律解甲放下书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寇顾恩,耶律解甲微微一笑:“求仁,你来了。”
  寇顾恩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问道:“大王,你可知大帅丢下凉州府去了宁邺?”
  耶律解甲微笑着点头:“知道。”
  寇顾额张了张嘴,又问:“那大王可知大帅此举与我们商讨的计谋南辕北辙?”
  耶律解甲架起二郎腿,手指轻敲床榻,点头说道:“知道。”
  寇顾恩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问道:“那大王可知大帅这是违抗军令延误战机?!”
  耶律解甲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寇顾恩瞪大了眼睛,“打下凉州府是我们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大帅最为善战,此役非他不能为也,他这个时候放着凉州府不打反而跑去宁邺,大王怎可说…怎么可说此话怎讲?”
  耶律解甲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慢慢说道:“凉州府…我们已投入重兵,但久攻不下却是事实,大帅转而强攻西边战线又有何错?更毋论他还有了捷报传来不是么?”
  “怎么能这样算?”寇顾恩眉头紧皱,“正
  因为凉州府难攻所以才需大帅坐镇,他这一走,打下凉州府更是遥遥无期,西北战线虽有捷报却并非决胜之手…我之前与大王说过此事,我们之所以能在闰地支撑如此之久盖因手中捏着一个雁迟关,若无雁迟关作为补给,我们断无撑过今年冬天的可能,光是补给一事便能将我大羌国力消耗一空了。”
  耶律解甲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求仁善谋,我是知道的,但以求仁之智,想必也该清楚,战场上瞬息万变,再好的计谋也难免要行应变之举,大帅…我这位胞弟,领军作战数十年,一场仗该怎么打,他肯定是比你我这种成天待在大殿里的人要清楚多了,放心,他心里有数的。”
  “大王——”寇顾恩急忙开口,却又被耶律解甲打断了。
  耶律解甲拍了拍寇顾恩的肩膀说道:“求仁无需多言了,我胞弟从不负我,我也是信任他的,更何况,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将在外,军
  令有所不授。”
  话说到这份上,基本就是把寇顾恩的话给堵死了。
  寇顾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耶律解甲的眼睛说道:“大王…闰朝不是扶桑和瓦刺这种弹丸之国,若是不能一次性将它打压,大羌会吃大亏的。”
  耶律解甲咧嘴大笑:“哈哈——那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还要求仁多替大羌出谋划策才好啊…”
  耶律解甲笑得很是肆意,看得出来根本没有把寇顾恩的话放在心里,他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劳求仁费心了,退下罢。”
  寇顾恩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随机又放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两步,寇顾恩突然又停了下来。耶律解甲看着寇顾恩的背影挑了挑眉:“怎么?求仁还有事?”
  寇顾恩沉默了半晌后,低沉的声音传来:“大王…你是否对大帅太过放心了?”
  阴影中,耶律解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他眯起眼来,状似随意地问道:“求仁这是…想管本王的家事么?”
  声音带着彻骨的冷意,激得寇顾恩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对一国之君说这种话,也许是太长久的安逸让自己放松了。
  寇顾恩喘了喘气,说道:“是求仁莽撞了,求仁…求仁告退。”说罢,匆匆离去了。
  大殿里,耶律解甲看着寇顾恩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床榻上捧起书来继续看了,看了一会发现自己无端地有些心浮气躁,索性把书丢在了一边不看了,坐在床榻上沉默了半天,耶律解甲突然出声:“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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