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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说书人后退一步,摆着手说道:“罢了罢了,不看就是,一言不合便摆开这幅架势,傅老头,你这老狗未免太忠心了吧?”
  说罢,卜算子从怀着掏出一条裹成了棍状的羊皮卷,在桌上缓缓摊开来,露出了其中物什。
  羊皮卷摊开,只见里面裹了三支颜色各异的短箭,箭身上绑有火药,分别是红蓝绿三色。
  说书人抽出绿色那支,冲司空雁二人笑笑,摸出燧石引燃了引线,抬手一掷,短箭发出尖啸声飞向天空,随后在空中爆出了一团绚丽的绿色烟火。
  做完这一切,说书人把羊皮卷重新裹好放进了怀
  里,他拍了拍手,对司空雁二人说道:“行了,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就该有人来了。”说罢,自顾自回到了凉棚下坐下,打起了盹。
  傅一然看了看司空雁,司空雁冲他点了点头:“去海边等吧,应该要不了多久。”
  二人踱着步来到海边,还未等上片刻,便见得不远处有一帆小船正悠悠漂来,船不大,估计只容五人坐下,有一带了斗笠的船夫正坐在船头。
  那船夫远远望见二人,便加快了速度往这边来了。
  那船夫容貌有些苍老,皮肤黝黑,双手粗糙,一眼便能看出是常年在海边风吹日晒的人。等司空雁二人上了船,船夫也不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多看二人一眼,便又摆开船桨开始往回走了。
  傅一然扶着司空雁走进船篷里,拿袖子胡乱擦了擦凳子,让司空雁坐了下来。司空雁探头往外面船夫的背影看了一眼,思忖了一下才问道:“那船家…还是当年那个哑巴?”
  “小主人记性好,”傅一然笑了笑,“就是他。
  ”
  司空雁皱着眉想了想:“他也这么老了,还以为早死了…我记得,他好像叫八哥。”
  傅一然点着头:“是叫八哥,家里排行老八,又是个哑巴,大家便这样叫着调笑他了。”
  “嗯…”司空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闭着眼开始假寐。
  傅一然舔了舔有些干涩地嘴唇,不敢再打扰司空雁。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囊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船篷。
  船头,船夫八哥还在一下一下地摆着船桨,视野尽头那座岛遥遥在望,但距离要抵达那里还需要一些时间。
  “嘿!八哥!”傅一然从船篷出来,冲船夫喊道。
  船夫回过头来看了傅一然一眼,没有做声。
  傅一然晃了晃手里的水囊,对船夫说道:“我这有好酒,来点儿?”
  船夫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岛,见距离还远,这才
  对傅一然点了点头。
  傅一然嘿嘿一笑,三两步走到船头盘膝坐下,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两个小巧酒杯,递给了船夫一个给他满上。
  一杯酒下肚,傅一然长呼一口气,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哈——上次和你喝酒,都是几十年前了吧?”
  船夫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三”。
  “唔…都三十年了…”傅一然抿了抿嘴,“过真快…”
  船夫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意思。
  傅一然瞥了眼船夫:“不快么?嗯,也许对你来说是这样吧…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这划船,也不嫌腻歪,怎么不找个接手的人?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去和总坛的人说说,他们应该会换人来吧?再过几年怕是你也该划不动了…”
  船夫一仰头把杯中的酒饮尽,只是摇头,不做声。
  傅一然似乎对此并不见怪,又替他倒了一杯酒,
  随口问道:“我记得以前你还给我说过你的名字…过去这么久,所有人都叫你八哥,倒是都忘了你原来的名字了。”
  船夫盯着傅一然看了好一会,然后用手指蘸了些酒,在甲板上写出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秦根生”。
  傅一然颇为惊讶:“哈!你不是不识字吗?”
  船夫摇了摇头,又伸手点了点甲板上的字。
  “只会写自己名字?”傅一然问道。
  船夫点了点头。
  傅一然咧嘴笑了:“可以啊你,以前你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居然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说起这个话题船夫似乎也颇为激动,他嘴里咿咿呀呀着,手还不停地比划。傅一然看了半天,多少是看明白了点,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你找总坛还记得你名字的人替你写在纸上,然后你学着写的?”
  船夫忙不迭点了头。
  “嗨——”傅一然笑着偏过头去,“费那些事,现在谁还叫你这名字?又没人会去记住。”
  船夫神色黯然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盯着傅一然。见傅一然再次转过了头来,才伸出手,认真地指了指自己。
  傅一然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他在船夫肩膀上拍了拍:“那…你就自己记好吧。”
  船夫咧嘴笑了,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在他的嘴里,舌根齐根而断。
  不知过了多久,一次明显的震动感把司空雁从半睡半醒中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正好看到傅一然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小主人,靠岸了。”傅一然恭敬说道。
  司空雁点了点头,往外走去。傅一然在后面拿上行囊跟了上去。
  再一次踏在实地上,司空雁不禁脚步有些虚浮,傅一然忙走上来扶住了他。司空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船夫已经再次撑着船离开岸边了,渐渐消失在了一片海雾中。
  司空雁皱了皱眉。
  傅一然问道:“怎么了?”
  司空雁摇了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想起…这八哥以前好像不是哑巴来着。”
  傅一然嘴角弯起一抹弧线:“当然不是,当年便是他撑着船把老主人送进鬼见愁的,他的舌头也是老主人亲自让我去割了的,从此他便不能说话,又不会写字,就算知道天大的秘密…也说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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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十恶不赦傅一然
  说是小岛,但离得近来看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
  船在是一片沙滩上靠的岸。
  傅老头搀扶着司空雁下了船,踩在松软的细沙上,司空雁回头望去,八哥撑着船渐渐消失在海雾里。远处有识途的海鸟欢鸣着落入了岛上的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在视线所及处,沙滩外有一条小路若隐若现,一路通向了远处的树林,林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司空雁似乎是还未睡好,他揉了揉额头,不耐烦地说道:“走罢,路还长着。”
  傅老头点了点头,提起行囊走在了前面。
  林中小路曲径通幽,偶有光斑透过重重树荫照射下来,却只是把树林更衬得昏暗阴森。虽说是这样一副光景,小路却不也显得杂乱湿滑,层层石阶上既无杂草也无落叶,更无青苔生长,分明是常年有人打扫的模样。
  又走了不远,前方忽然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二人脚下没停,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名
  瘸腿老头在扫着石径上的落叶。老头看到二人过来,只是淡淡往这边瞥了一眼,并未多言,直到双方擦肩而过时,老头突然开口,沙哑说道:“浪淘沙,你会不得好死的。”
  傅一然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却没有理会老头。司空雁微微皱眉,看了眼扫地老头,继续往前走了。
  待离开一段距离,司空雁才幽幽问道:“嗯,之前那人…?”
  “林叔丙,曾经是鬼见愁的执案,以前天字号的词牌都是要经过他的首肯才能授发。”傅一然冷笑着说道。
  司空雁闭眼想了想,摇头道:“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却是没什么印象了。”
  傅一然微微一笑:“小主人日理万机,自然是记不得这些小人物,不过若说另一个人小主人定是有印象。”
  “谁?”司空雁斜看着傅一然。
  傅一然咧嘴笑道:“鬼见愁昔日总坛主,阎镇鬼。”
  司空雁皱起了眉:“我记起来了,阎镇鬼有一同母异父的胞弟,便是那林叔丙了吧?”
  “正是此人。”傅一然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当年阎镇鬼在总坛殒命,那林叔丙宁死不降,本欲一头撞死在杀心殿上却被我拦了下来,便活捉了他,主人未取此人性命,吩咐将他软禁在这岛上,命其终年打扫石阶——嘿,我怕他跑了,便去把他的腿给打瘸了。”
  司空雁白了傅老头一眼:“岛上四面环海,没鬼见愁的人撑船载他,他又能跑哪去?”
  傅一然抓了抓后脑勺,憨厚一笑:“小主人说的话和当年主人说的一模一样,倒只有我老傅蠢笨了,当年才多此一举。”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出言咒你?”
  “大概是还记恨着我当年打断了他的腿罢。”
  “是吗?那他为何不亲自动手?”
  “除非他想死了。”
  “那就…由他恨着?”
  “由着他记恨去便是,一个废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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