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只见风剑每行一尺,剑气便长一丈,不过短短一瞬间之后,出现了一道长达数千丈的一线剑气。
这一线剑气以一线之势,将拦在徐北游必经之路的百人阵势从中一分为二,且去势不停,直直穿过江陵城。
这一线穿过已成废墟的外城城门,在满地废墟上切割出一线微不可查的细细缝隙,又将瓮城的地面切割出一线,然后透过内城两扇城门间的缝隙,不伤及城门分毫,将城门后的巨大门闩从中一分为二,一路穿过墙壁房屋无数,最终来到李家大宅,击穿了李家大宅的宅门,在萧瑾身前的三尺处才堪堪停下。
萧瑾低头望着那纤细一线,不足一指之粗,可却将铺就地面的青石板轻易切割开来,裂口处平整光滑,竟是不像被切割开来,倒像原本就是如此。
萧瑾抬起头来,对脸色沉重的左右随从属下说道:“徐南归这是告诉孤他要来了,若是真被他闯到此地,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他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打量着只要擒住孤这个‘贼王’,我魏国大军便要群龙无首,土崩瓦解也不过在顷刻之间。”
一名年轻将领忧心忡忡道:“王上,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只是徐北游此人的境界修为实在太高,恐怕除了道门掌教秋叶之外,无人能够阻拦一二,所以还请王上暂避一二。”
“避?”萧瑾笑了笑,“又能避到哪里去,徐北游愿意步步入城,是因为孤就在这儿,孤占据着地利之忧,总归还是能周旋一二,可一旦孤离开了江都,那才是真正走投无路,徐北游这位大剑仙顷刻之间就会来到孤的面前,所谓剑仙御剑瞬息千里,又岂是妄言?”
这名年轻将领顿时大为惶恐,跪倒在地,道:“请王上恕罪。”
萧瑾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你总归还是好心,所谓无心为恶恶而不罚,起来吧。
年轻将领这才起身,不敢多言。”
萧瑾遥遥望着剑气来时之方向,缓缓说道:“当下局势,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不可有半分贻误,将孤提前拟好的军令发出去吧。”
站在萧瑾身后的大宦立时恭敬领命。
交代完这一切后,萧瑾转过身来环顾四周,看着自己的这些臣下,说道:“此地已是是非之地,你们留在这儿也是枉送性命,都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动。
片刻之后,有人出列道:“值此强敌来犯的生死关头,臣等又怎能在此等关头背弃王上而去?”
此言一出,就更无人再敢离去,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誓死护卫王上。”
萧瑾没有太多感动神色,反而是神态萧索,说道:“孤让你们退下,你们退下就是,难道你们都想违抗孤的旨意吗?”
一众魏国文武官员抬起头来,不知所措。
萧瑾猛地抬高了音量,“退下!”
一众大臣不敢再上演臣不畏死的戏码,在略微迟疑后,便纷纷退下,就连驻守此地的甲士们也随之离去。
很快,偌大一个李家大宅,就只剩下了萧瑾一人。
萧瑾背负双手,两只黑金大袖微微摆动,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这位一直成竹在胸的魏王殿下在四下无人之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沉沉叹息一声。
他自幼不凡,有早慧,三岁通音律,五岁作诗,七岁便能代替父亲处理暗卫府公务。
他又是生而知之者,知常人不能知的后来事,其中玄妙之处,更甚于占验第一人的青尘,由此他与完颜北月被誉为南北两大谪仙人。
可他的父兄却也因此对他大为忌惮,生父萧烈称呼他为域外来客,异母兄长萧煜则说他是心术不正之人,并对他严加防范。
不过这些赞誉也好,惠誉也罢,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书上过客,一笔寥寥几字便可将其囊括,唯有他才是翻书之人,将这个天下尽收眼底,这个天下也应是他的囊中之物。
萧瑾将自己坐拥天下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甚至是天经地义,哪怕当年被放逐海外,也从未动摇怀疑。
只是这一次,他却感到一种无力感,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扪心自问,这世上是不是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和天经地义?
第五百四十七章 讨银钱万万之巨
城外,徐北游以一线之势将那由百名修士组成的阵法破去之后,身形随剑气而行,已是越过战场,来到护城河前。
此时的护城河已经被赵青的浩大气机生生蒸腾而尽,自然也就没有点水过河起涟漪的景象了。
他只是轻轻一跃,便越过了护城河,甚至越过了已成废墟的城门,当他来到城中的时候,赵青和六面已经一路打出城去,只剩下遍地狼藉和一截被生生撞塌的城墙,徐北游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之后,便继续迈步向前行去。
正如他所说,他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人,那就是魏王萧瑾。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都无关大局,也不被他放在心上。
此时徐北游已经感知到了萧瑾的存在,就在那座李家大宅之中,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惊喜,他怕的是萧瑾不管不顾地抛下几十万大军就此逃去,凭借着各种秘法神通,未尝不能从徐北游手中逃走,一旦让他逃出生天,日后难免会再次成为心腹之患。
好在萧瑾并没有逃走的意思,也许他认为自己尚有翻盘的可能,也许他已经没了东山再起的心气,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江陵城中,已经没人再能阻挡徐北游,所以徐北游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李家大宅,然后见到了独自一人站在正堂门口的萧瑾。
萧瑾就像一位久侯客人登门而不至的主人,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客人,笑着开口道:“南归,你终于到了。”
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就像当年徐北游初见陈公鱼时的感觉。
徐北游停下脚步,同样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问道:“我是应该称呼你为魏王殿下,还是陈大先生?”
面容看起来不过不惑年纪的萧瑾笑道:“萧瑾或是萧怀瑜,都行。”
徐北游仍是没有直呼萧瑾的名讳字号,只是道:“论及辈分,魏王你是我的长辈,我还应该称呼你一声叔公,虽然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见面,但如果细论起来,却是神交已久了。”
说到这里,徐北游微微顿了一下,“上次见陈公鱼,便让我将祖辈们传下的祖产都赔了出去,不知可有几千万两白银?”
“几千万两白银?”萧瑾笑道:“南归未免也太小看你们剑宗了,那可是整整两万万两白银,差不多是大齐朝廷四年的税银总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银子,孤才有底气与大齐全面开战。有句话说得好,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说开战之后变更捞取银银钱无数,不过这要建立在打胜的前提下,若是打败了,那就只能赔钱了。第二层意思,则是说打仗最是花钱,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也有花光耗空的时候。”
徐北游问道:“不知已经花去多少?”
萧瑾平静道:“不多不少,刚好半数,还有半数被孤留在了魏国的国库之中,留待日后他用。”
徐北游笑了笑,问道:“魏王这是打算用来作东山再起之用?”
萧瑾反问道:“未曾败过,何来东山再起之说?”
徐北游不置可否,只是从腰间摘下那柄带鞘之剑,将其横于身前,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这笔银钱终究是从我徐北游的手上丢的,若不是不能将其讨回来,徐某难免是心有不安,更怕日后无颜去见剑宗的列祖列宗。”
“钱,孤已经花了,不知南归打算如何来讨?”萧瑾笑眯眯问道。
徐北游说道:“我曾听闻借贷之人有九出十三归之说,说的是你借十文钱,只会给你九文,却要还十三文之多,一来一回,便是四分之利,我剑宗的银钱,就算是借给魏王的,也不要四分利,徐某只要一分利,便是两万万加两千万两银子。”
萧瑾仍旧是不疾不徐说道:“不瞒南归你说,孤若手中有银子,也不会苦心积虑地去谋夺你剑宗的银钱,毕竟剑宗还有一位高居三十三天的上清大道君,道门可以欺侮剑宗,旁人却不可轻易如此,所以说剑宗的银钱的实在烫手,只是魏国地狭民贫,一年税收不过才八百万五十万两银子,算是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承平二十二年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一千四百万两银子左右,除去各项必要开支,一年结余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即便是加上魏国国库中所存的一万万两白银,想要还上南归所要的数目,也还要三十年之久,不知南归能否等上三十年?”
徐北游面无表情道:“如此说来,魏王是还不上这笔银子了?”
萧瑾摊开双手,道:“有句市井俚语,叫做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不上银钱便用性命来抵债,南归此行不正是要来取孤的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