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因为众多道门弟子的家人都在此处安居的缘故,千年传承累积下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与道门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若是将玄都九峰比作帝都,临仙府便是直隶,其地位不言而喻。
  尘叶登上返回临仙府的白龙大舟之后,立刻来到一处僻静船舱,由李清羽护法,服下一颗五品金丹,整个心神沉入潜龙默渊的假死状态之中,开始闭关。
  先前在佛门祖庭的大雄宝殿一战,他被徐北游强行渡入一口诛仙剑气,此时的徐北游可不是当初在巨鹿城中面对青叶的徐北游一,以地仙十八楼境界炼化出的一口诛仙剑气,实在是非同小可。
  虽然徐北游没有直接动用诛仙,但也要尘叶动用全身气机才勉强将这口诛仙剑气压制在中单田和下丹田之中。
  尘叶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佛门祖庭,当然不是“一怒之下”这么简单的原因,更多原因还是在于佛门,此时秋月态度骤然变化,明显偏向于朝廷和徐北游这边,如今的佛门已成为道门的是非之地,他被徐北游的诛仙剑气所伤,实在不能在佛门祖庭继续久留,离开佛门祖庭也是不得以之事。
  在这段时间里,尘叶一直强自压制体内诛仙剑气,登上白龙大舟之后,终于镇压不住,诛仙剑气发作起来,如万千剑龙在他体内的小天地中翻江倒海,肆意横行,竟是使得他的下丹田和中单田略有损伤,同时也让他苦不堪言,不得不服下那枚用作续命保命的五品金丹,靠着金丹的药力,才勉强压制住愈演愈烈如插柳成荫的诛仙剑气。
  不过尘叶也是颇为庆幸,当年的尘叶师叔之所以会坠境不止,有一点十分关键的原因,当时的上官仙尘虽然是首次入世,但已然是地仙十七楼的境界修为,手持诛仙的情形下,战力更是堪比地仙十八楼境界,在如此境况下,无尘打不过上官仙尘,境界修为上也多有不如,又是面对诛仙本尊,故而在诛仙剑气入体之后,根本无从抵御,只能眼看着剑气遍植体内,最终虽然由老掌教紫尘出手替他拔除了体内已经落地生根的诛仙剑气,但也随之境界大跌,从云端跌落尘埃,此生再未回到巅峰,只能在百岁之年,寿尽坐化而亡。
  对于寿元可达两百年之久的地仙大修士而言,这已经可以算是英年早逝,而无尘当年又是精于丹道养生的丹鼎派魁首人物,就是如萧慎那般活到三百岁以上也没有太大问题。由此,更是令人感到惋惜。
  可今日却是不同,虽说徐北游的战力远胜于尘叶,但论起境界修为,两人同是地仙十八楼的境界,说到底还是在伯仲之间,这次交手,在徐北游未曾动用诛仙和剑三十六的前提下,几乎就是两人纯粹的修为之争,在境界相当的情况下,尘叶还能勉力压制体内诛仙剑气,不至于出现当初尘叶的情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此时的他哪怕已经服下金丹,金丹药力也只能帮他压制体内的诛仙剑气,而他要运转全部气机镇压诛仙剑气,以免诛仙剑气扩散蔓延开来,便再无余力化解诛仙剑气,想要彻底化解这口诛仙剑气,就只能等到他返回玄都,由掌教师兄亲自出手了。
  原本已经有扩散至四肢百骸迹象的诛仙剑气又被他一丝丝地聚拢起来,重新镇压入中下两大丹田之中,而尘叶本人的体魄则彻底僵硬。
  只因为徐北游的这口诛仙剑气是由自己炼化的缘故,与纯粹的诛仙剑气还稍有不同,其中蕴含有无生剑气的特性,属阴,剑气蕴含的阴寒之意远比冰雪更为寒冷,诛仙剑气爆发开来之后,这股阴寒之意也随之扩散,纵使尘叶能重新收拢镇压诛仙剑气,也再无余力去化解这些阴寒之气,此时尘叶只有五脏六腑还存有几分暖意,其他包括血液在内,都已经近乎凝结,短短片刻之间,玄黑色的道袍之下,肌肤已是冷若寒冰。
  尘叶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像,唯有意识尚存,动弹不得分毫。
  就在此时,正在为他护法的李清羽忽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目呲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满面狰狞之色,同时在他的肌肤下,好像有条条小蛇在疯狂游动。
  尘叶虽然不能动弹,但仍旧能以神念感知外物,立时明白这是诛仙剑气发作的迹象,而且比起当年大真人无尘发作时的景象更为凄惨,无尘好歹只是被诛仙剑气扎根体内,犹如慢刀子割肉,而李清羽是却是仿佛被无数水蛭钻入体内,顷刻间便会被夺走性命,更为严重。
  只见李清羽的眉心位置不断跳动,似乎随时都会从内里破裂开来。
  濒死的李清羽已经站不起身,只能用双手在地面上爬行,艰难抬头望向一动不动的尘叶,凄厉道:“大真人救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真人见死不救
  徐北游和萧知南并肩走在茫茫落雪之中,萧知南挽着徐北游的手臂,忽然问道:“你对李清羽是不是做了手脚?”
  徐北游微微惊讶,没有否认,“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萧知南皱了皱娇俏鼻子,“我好歹也有地仙十二楼的境界,周围又都是你们这些高人,难道这点见识都没有?”
  徐北游笑道:“还真就没有,我这一指隐藏极深,恐怕就是尘叶也未能立时发觉。”
  “哟哟哟。”萧知南故意揶揄道:“不愧是堂堂大剑仙,这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竟然连道门的黑衣掌教也不放在眼中了,那我这个修为平平的小女子,就更不入大剑仙的法眼了。”
  “没有之事。”徐北游笑着摇头道:“只是我在这一指上的确是用了些心思,毕竟这里是佛门,又是召开盂兰盆节法会的关键时候,佛门千余年的规矩不能坏,李清羽不能死在佛门祖庭之中,于是我在与他交手时多费了些心思,借着一指点破他金身的空当,也在他的体内埋下一道剑气。”
  萧知南问道:“你打算用这道剑气要挟李清羽?让他弃暗投明?”
  徐北游还是摇头道:“先不说李清羽是否会因为一道剑气而乖乖就范,就说这道剑气,因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李清羽体内,所以剑气的分量注定不会太重,远不能与我注入尘叶体内的那口诛仙剑气相比,也不能与我牵连太深,这样会使尘叶有所察觉,这就像咱们两人对弈落子,我在边角之地放下一颗闲子,我也不知道这颗闲子会什么时候有用,换而言之,那道剑气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作,我自己也拿不准,要挟就无从谈起了。”
  萧知南忽然觉得有些微凉之意,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又问道:“这道剑气能杀掉李清羽吗?”
  徐北游沉吟道:“不好说,若是早早发作,被尘叶发现,那么以尘叶的境界修为,帮李清羽压制这道剑气不是什么难事,待到他们返回南边,又有慕容萱等高人,自然可以化解我这道剑气。”
  说到这里,徐北游微微一顿,嘿然道:“可如果李清羽体内剑气发作之时,恰好尘叶也在竭力化解我的那口诛仙剑气,自顾不暇,那么李清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这道剑气说白了是我的暗算之举,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位刚刚被我破去金身的儒门大先生未必就能抵挡下来。”
  对于徐北游此举,萧知南并不反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诚然,此等暗算之举绝对不算英雄所为,也不是光明正大的好汉行径,甚至与徐北游如今的宗师身份也大不相符。可还有一句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正是朝廷与道门魏王等人大打出手的时候,每天都在死人,这是什么?这不是寻常的结怨,也不是单纯的意气之争,而是关乎到整个天下兴亡、关乎到无数人生死的斗争。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且没有退路的斗争,哪里容得下半分妇人之仁。
  当死则死,这四个字,既是对自己而言,也是对敌人而言。
  李清羽作为李氏的家主,慕容萱的心腹,在湖州一战中出力极大,导致湖州三大重镇之一的江陵府轻易陷落,无论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法度,还是单纯从道理上而言,他都是该死之人。
  按照朝廷的法度而言,他参与叛乱,乃是谋逆大罪,甚至可以株连九族。
  按照道理而言,他是儒门的大先生,儒门圣人夫子说的就是忠孝礼义,何谓忠?忠君。他罔顾君父朝廷,更是没有半分道理。
  当真是死有余辜。
  所以萧知南很理解徐北游的所作所为。
  也许不光彩,但绝对正确。
  两人继续缓行,萧知南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把那道剑气送进李清羽体内的?”
  徐北游故意卖关子道:“你不妨猜一猜。”
  萧知南略微思量,道:“你把剑气藏在食指之中,当你一指点在李清羽的眉心处时,趁机将这道剑气送入其中?”
  徐北游摇头道:“虽然这个法子也算可行,但终究还是有些托大,容易被人察觉,若是被尘叶看出端倪,我再与尘叶交手时,就不好故技重施了。”
  萧知南轻轻拍了他一下,佯怒道:“我猜不出来,快说,不说就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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