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发紧张起来,望向了天云,接着又望向白云子。
  发难了!
  白云子早有预料,平静开口道:“剑宗与道门千年血仇,难道因为剑宗势大张狂,那些血仇便可不计较了?你既是道门弟子,又是师尊首徒,败于剑宗之手,师尊不曾责怪,可你却在玉清殿上大放狂言,扰乱人心,耽误宗门的大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天云毫不相让道:“无非是一死罢了,我身死无妨,可道祖留下的道门基业却不能毁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莽夫所为,智者不为!”
  “天云,你放肆!”白云子伸手狠狠一拍身前条案桌面。
  天云冷笑一声,“白云子,道门是道祖的道门,不是一家一姓的道门,更不是哪个人的道门,这玉清殿议事乃是玉清祖师亲自定下的规矩,既然是议事,那就要让人说话。”
  白云子肃冷道:“我给你提个醒,议事就议事,不要攀扯其他捕风捉影之事,我道门到底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只有掌教真人说了才算,希望你心中明白。”
  天云大笑一声,“那我也给你提个醒,列位祖师在上,玉清祖师在上,道祖在上,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尘叶始终默不作声,闭起双眼,双手分别搁在膝上捏起法指,置身事外。
  其他列位道门大佬同样是不敢贸然开口吭声。
  都说笑里藏刀,袖里藏刀,言语如刀,白云子森然一笑,亮出了这把无形之刀,“我就知道你们想要把事情牵扯到掌教真人的身上!”
  整个玉清殿中静寂一片,针落可闻。
  天云冷笑不止,“我说的是道门列位祖师在天有灵,没有说掌教真人如何。白云子,你想要杀人,直接动手便是,用不着欲加之罪。”
  “谁要杀人?”白云子死死盯着天云,“贫道与你讲道理,你却说贫道想要杀人,倒是不知道谁在欲加之罪。”
  天云朗声道:“你白云子口口声声说掌教真人如何,可师尊一意玄修,根本无暇顾及宗门之事,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整日围绕在师尊之侧,假借掌教之名而把持宗内大权,祸乱道门。”
  白云子的神情冰冷一片,望向闭目不语的尘叶,“尘叶师叔,藏在我道门中的贼子已经自己跳出来了,除了在此大放厥言的天云,还有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
  偌大的玉清殿内虽然是寂静一片,但仿佛已经是响起无数雷声,让诸位道门大真人心底猛然一颤。
  这就是彻底撕破面皮,要置人于死地了。
  天云没有急着接话,而是望向万重纱幔。
  就在此时,纱幔中传出一道平淡嗓音,“莲峰道士高且洁,不下莲宫经岁月。星辰夜礼玉簪寒,龙虎晓开金鼎热……”
  随着吟诗的声音,原本万重纱幔下空无一人的须弥座上,有一铺有玄色蒲团坐垫的八卦双鱼坐台,此时蒲团上缓缓出现一道盘坐身影,依稀可见以玉簪束成道髻,身形略显清瘦,身着一袭紫色道袍,乌须垂在胸前。
  这一次的玉清殿内可就真的是寂静无声了,包括白云子和天云两人在内,所有人都安静起身,以示对此人的恭敬之意。
  原本垂落遮蔽在须弥座周围的万丈纱幔仿佛被一双双无形之手层层撩起,显现出端坐于须弥座上之人的形貌,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道门掌教真人秋叶。
  秋叶缓缓起身,沿着须弥座的台阶缓缓走下,负手而立,漠然地扫视过殿内众人,继续吟道:“东山东畔忽相逢,握手丁宁语似钟。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待他吟完,白云子带头道:“弟子参见师尊。”
  殿内众人整齐附和道:“参见掌教真人。”
  秋叶负手而立,目光望向同样已经起身的尘叶,“尘叶师弟,白云子说道门中的贼子已经跳了出来,你说哪些人是我道门的贼子?”
  尘叶微微躬身,轻声回答道:“回禀掌教师兄,这里都是我道门弟子,都是为我道门计,没有什么道门的贼子。”
  秋叶的脸色略微舒展,“道祖说坐而论道,当年道祖传道紫霄宫,弟子们也是坐着,没有站着或是跪着的道理,坐下,都坐下。”
  所有人恭声应诺,纷纷落座。
  白云子脸色重新恢复淡然,天云虽然还是硬挺着,但脸色却是微微发白,不敢与秋叶的目光有丝毫接触。
  秋叶笑道:“我刚才念的是纯阳祖师的无名绝句,我在年轻时,最喜欢这一句‘有蛟龙处斩蛟龙’,剑宗就是一条海中恶蛟,翻江倒海,可我道门却是斩龙之人。”
  天云鼓起了勇气,望向秋叶,“若是师尊下山,自然能斩得徐北游这条恶蛟,可师尊飞升在即,不能轻易离开玄都,任由这条恶蛟在山下翻江倒海,于我道门弟子实在不利。”
  秋叶叹了口气,“你刚才也说了,我已经是飞升在即,若是我飞升之后,你们又该如何面对徐北游?难道是龟缩在这玄都之上,甚至是被人家打上门来?”
  天云不知该如何回答,讷讷无言。
  秋叶一挥大袖,望向尘叶道:“佛门盂兰盆节法会在即,还需要师弟代我走上一趟。”
  尘叶起身,沉声应道:“谨遵掌教师兄之命。”
  第四百零七章 两人共骑快哉风
  随着七月十五的日子逐渐临近,徐北游和萧知南夫妻两人也开始着手准备动身事宜。
  徐北游曾问萧知南是否要带银烛和秋光她们一起过去,毕竟如今的萧知南已经贵为堂堂摄政长公主殿下,没有点必要的排场,似乎有些说不大过去。
  不过萧知南却说不用,能让堂堂剑宗宗主亲自陪着,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排场。
  徐北游没有多想,其实萧知南却是有些私心,两人从相识到成亲,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这次一起去佛门的盂兰盆节法会,算是难得的独处机会,她自然不愿再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二人,哪怕是跟随在她身边多年的五位女官,同样不行。
  她已经想好了,这次去参加盂兰盆节法会,就只有她和徐北游两个人,再多半个人都不行。
  佛门祖庭远在东北境内,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寻常人想要参加盂兰盆节法会,多半要在六月末就要动身,可徐北游和萧知南两人一起先去,就大可不必,在法会开始的前几天再动身也不迟。
  当然,佛门祖庭举办的盂兰盆节法会,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必须要有佛门发出的请柬才行,这一次,徐北游是以剑宗的名义过去,他身为剑宗宗主,自然有这个资格,而且还是极为尊贵之人,也就是萧知南说的一方豪强霸主。
  萧知南则是以大齐朝廷的名义过去,虽然仍是公主的头衔,但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而言,不是帝王胜似帝王,不次于徐北游,甚至还犹有胜之。
  两人都是走遍天下之人,徐北游不必多说了,说是南征北战都不为过,就连十万大山中的南疆和草原深处的大雪山畔都已经去过。萧知南早年也是走过天下游历各地的人物,两人就是在萧知南游历西北的过程中结缘。
  结缘之后的相识,正是东北三州之地。
  这次两人共赴佛门参加盂兰盆节法会,也算是故地重游。
  萧知南安排好帝都城内的各种事宜之后,与徐北游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帝都,没人送别,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上路之后,没有直接高来高去地御剑而行,就像一对寻常夫妻,乘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缓行,徐北游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徐北游坐在车厢中,从里面探出头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说道:“我在很多年之前,就想着有这样一天,可以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徐北游歪了歪头,让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萧知南没有躲闪,甚至还轻轻蹭了一下,柔声说道:“当然,关键还是身边那个人,如果没有你,如果我被嫁给了端木玉,如今不知该是怎样的光景,也许我这下辈子就注定只能在深深宫苑中做一个怨妇了。”
  徐北游柔声道:“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你叫知南,我叫南归,先是向北而游,然后是知南而归,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萧知南双手从后面环住徐北游,脸上全是笑意,“南归。”
  “嗯?”徐北游轻轻答应了一声。
  “我就是喊你一声。”萧知南柔柔说道。
  徐北游脸上也多了些由衷的笑意,柔声问道:“你冷不冷?”
  萧知南伸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你傻了吗,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弱女子了,如今也是地仙十二楼境界的大修士,怎么还会怕寒暑之变?说起来我的几件上好的貂裘是要永远都放在衣柜中了。”
  徐北游微微侧身,一把揽住她的纤细腰肢,萧知南不防之下,微微惊呼一声,已经是被徐北游拉到他旁边的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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