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下一刻,这位登上天机榜的平安先生双手攥紧手中剑锋,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不退反进。
白离音脸色平静,向后退出一步。
此时竹节的剑尖距离张百岁的胸口不过咫尺之遥,透剑而出的剑气甚至已经可以触及他身上的黑色蟒袍,不过张百岁没有半点慌张,不曾理睬胸口处的阵阵刺痛,也去不理会双手的鲜血流淌,直视白离音,大喝道:“开。”
无声无息间,地动山移。
整座万石园,甚至是整座君岛,都开始轰然摇晃,以至于万石园中的连绵建筑也轰然坍塌,化作一地废墟。
只是万石园中的众多石头却仍旧是屹立不倒,如同一尊尊甲士,万死不降。
白离音手中的竹节脱手而飞,直上九天,去势不绝。
而白离音本人这位在寻常修士眼中的神仙人物,则是身形向后飞退,一路撞烂亭台楼阁无数,一直飞出君岛的范围,生生砸烂了一艘水师战船。
这一个“开”字好似也拉开了开战的序幕。
尘叶第一个出手,双掌之间有二十八颗雷珠环绕,雷鸣之声轰隆而起,紫电肆意游走。
对上尘叶的则是赵青,这位武道第一人作为大齐萧室的传功师傅,自幼年时就开始跟随其师萧烈修习武道拳意,而立之年时,踏足地仙境界,在其后的十余年间,沙场征战厮杀,使其融会贯通,在不惑年纪归顺萧煜,借助天子气运修行五方帝拳,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自困樊笼,几十年时间中极少离开帝都。
这么多年以来,赵青无意于庙堂之争,一心一意专注于武道修行,证得不漏之身,堪比佛门的不败金身,如今几近大成圆满之势,比起当年的武祖皇帝萧烈也不逊色多少。
更重要的一点,皇帝陛下是天下唯一手握天子气运之人,这次他不惜成本地给了赵青数目极为可观的天子气运,使赵青在漫漫武道之途中又向前跨出一大步的同时,所用五方帝拳的威力也更甚于平日。
赵青向前一步踏出一步一拳。
仅仅是一拳,天地为之色变,元气震荡,雷鸣熄声,紫电破碎。
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气势磅礴壮阔。
谁能挡我?
赵青以一种无可抵挡的姿态撕裂重重雷幕来到尘叶的面前,又是抬臂轰出一拳。
砰!
尘叶的胸口上顿时出现在一个清晰拳印。
然后就看到整座雷池摇晃不休。
又是一次砰然巨响!
尘叶的身形倒飞出去,哪怕有雷池不断牵扯,试图阻止主人的后退趋势,可仍是徒劳无功,尘叶如白离音一般飞出了君岛范围,落入岛外的湖水之中。
在历来斗法中,武修和剑修一直凌驾于其他修士之上,正因如此,公孙仲谋才能在巨鹿城胜过同境的尘叶,以地仙十七楼的境界与十八楼之上的掌教真人交手。
此时的赵青正是地仙十七楼的境界,对上十八楼境界的尘叶,刚好以武修身份越境而战。
赵青的拳势猛然一停,左脚往下狠狠一踩。落脚处没有丝毫异样,但君岛外的洞庭湖上却是激起无数惊涛骇浪。
刚刚浮出水面的尘叶又被压回湖底。
晃膀撞天倒,跺地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章 一场豪赌隔空言
赵青毫不保留地开启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全身窍穴光芒大放,光辉熠熠,如同一尊自天庭降下的在世神人。每处窍穴中都有一尊金色神灵,此即身神。于是就有三百六十五尊身神,三百六十五尊身神连为一体,圆满如一,谓之见神不坏。
赵青一拳挥出,便是三百六十五尊身神一起出拳,拳意凌然,摧枯拉朽,所蕴含的莫大威势,堪称是崩山裂石也为不过,此即是不漏之身。
赵青没有动用气机,只是单凭自身的不漏之身,全身上下几如实质的血气聚而不散,扯动周围的天地元气,如同一道道通天气柱吸附于身体百窍之上。
赵青深吸一口气,周身关节、骨膜如同重鼓擂响,脊柱蜿蜒扭动,咔嚓之声不绝于耳,如同一条孽龙藏于萧烈的背后翻滚。
下一刻,赵青身形倏忽而动,转瞬出了君岛范围,来到洞庭湖上,一脚狠狠塌下。
一人出拳如同万人一同出拳,一人踏步如同万人一同踏步,一人之势如同千军万马,拳势笼罩整个湖面,拳意直冲云霄。
这一脚如上古异兽踏山裂石。
想要冲出水面的尘叶再度被踩回水底。
与此同时,天策府都督魏无忌对上了江南道门之主杜海潺,暗卫府都督傅中天则是与符篆派青叶这个老对手交手,江左第一人谢苏卿则是面对掌教二弟子乌云叟,甚至那些暗卫高手和道门真人也已经开始彼此厮杀。
唯有掌教真人仍是坐在原处不动,安稳如山。
站在他身边的齐仙云疑惑不解道:“师父……”
掌教真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万石园的万石大阵是一座有悖于常理的大阵,虽然它是以龙碑天书为枢机,但护卫最严密的却并非是身为枢机的龙碑天书,而是位于君岛最深处的一座楼阁,此时皇帝陛下就站在这座楼阁的二楼,扶着栏杆望向已经变为混乱战场的广场。
这座万石园既然是一座大阵,那么皇帝陛下作为这方大阵的主人,身处其中自然会有诸多不为人知的神奇手段,比如说移形换位。其实在李冯古出手的前一刻,皇帝陛下就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消失,所以白离音的出手注定是徒劳无功。
此时双方交手,朝廷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只是道门最大的定海神针掌教秋叶迟迟没有动作,使得皇帝陛下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只有一片凝重。
萧知南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面带忧色,“父皇,您是万金之躯,不可身临险境,不如现在就此退去。”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平静道:“朕既然是鱼饵,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伸手扶在廊外栏杆上,轻声道:“朕的时间不多了,朕不想再等,朕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若是成功,则天下最起码能有百年太平,也相当于我大齐多出数十年的国祚。”
此时在相距君岛万千里之外的魏国,同样有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身着一件黑金蟒袍的萧瑾负手站在凉亭中,望向亭外的一笼烟雨,对登门造访的慕容萱说道:“虽说一人之力难以更改大势,但是不可否认,有些时候的有些人,至关重要。正如当年大晋,若不是幼主昏聩,引来了八王之乱,又怎么会有日后的五胡之乱?在圜丘坛事败之后,对于如何进攻中原,孤没有太多把握,不过如今看来,正是萧玄的破釜沉舟,将胜败归于一役,这才给了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也正因如此,君岛之变也许会成为一个局势转折的契机。”
皇帝陛下说道:“在来君岛之前,对于草原和魏国这两处顽疾,朕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药到病除,很难。可朕又没有时间慢慢调理,所以朕来到了君岛。”
萧瑾转身望着慕容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大郑神宗皇帝前车之鉴不远,当年为什么会有太庙之变?因为神宗皇帝想要将先父和先兄一网打尽,结果呢?是孤的父兄二人棋高一筹,反过来将大郑的神宗皇帝斩杀于太庙之中。孤曾经说过,以一隅之地的魏国对上占据了整个天下的大齐朝廷,魏国拖不起。一个内部安稳的中原朝廷,魏国就算再加上一个西北草原,也同样是没得打,所以我们不得不兵行险招,明知道君岛是萧玄设下的局,我们同样要一头扎进去,谁胜谁败,言之尚早。”
皇帝陛下说道:“当年先帝领大军南下江南,兵分两路进军,此即是定鼎一战,当时割据了半壁江山的陆谦就是在这座君岛中坐困愁城。虽然那时候朕还小,尚不记事,但后来每每听父皇母后说起时,都不禁心向往之,恨自己晚生十年,未能赶上那场逐鹿大战。”
萧瑾缓缓说道:“君岛,那可不是个吉利地方,先是大楚亡于此,后又是陆谦亡于此,如今萧玄选择君岛作为自己的背水之地,注定了凶多吉少,若让孤替他占上一卦,大凶。”
皇帝陛下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似是慷慨激昂,又似是破釜沉舟,“所谓定鼎一战,说来也简单,就是一场豪赌,以整个天下和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豪赌,这个赌字不好听,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先帝这一路走来,都是在赌,不管是以前孤身一人的时候,还是以后坐拥天下,赌还是那场赌,除了赌注以外,什么也没有变。先帝赌赢了,然后就是在这儿定鼎天下,开创了大齐的江山。朕是先帝的儿子,没有害怕的道理,现在朕把自己的性命押上,赢了,开太平,交给太白一个太平盛世。输了,朕不过一死,可还有你的兄长萧白,到那时候将大齐的重担交到他的手中,由他斩乱世。至于他能否扛起这副担子,这同样是一场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