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徐北游微微皱眉,手掌却仍旧不曾放开摇光剑,九剑结成的剑阵从天而落。
摇光峰主不得不松开手中的摇光剑,身形向后急掠而退,险之又险地躲过剑阵。
与此同时,一朵青莲傲然绽放,四瓣花瓣便是四道凌厉之极的青莲剑气。
徐北游脸色微变,只能松开已经是鲜血林璃的手掌,但是整只袖口还是被剑气撕扯粉碎。
摇光剑如有灵性,朝主人飞去。
道人伸手重新握住摇光剑,先是看了眼面前的剑阵,又将视线转到那个年轻人身上,轻笑道:“剑宗首徒,今日就让贫道再见识一下第二式剑三十六如何?”
徐北游低头看了眼破碎不堪的左袖,然后一点点挽起,点头说了个好字。
下一刻,他握住剑阵中的天岚,看似随意地一掷。
剑光一闪而逝。
剑二十五,无定式无定向一剑。
摇光峰峰主被一剑穿心而过。
这一剑来得毫无征兆,他直到被一剑穿心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剑为何会刺中自己。
徐北游一剑便将这位道门峰主“钉”在了半空中。
这一刻,寂然无声。
摇光峰主低头看了眼胸口上一直没入到只剩剑柄的天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手中的摇光剑失去光泽,从当空徐徐坠落。
此时天地之间只剩下两剑,一剑诛仙,一剑南漓。
徐北游用出的剑二十四打破了天人界限的一点,而下落的南漓法剑则要借着天地大势,将这一点重新闭合。
在这等紧要关头,正在驾驭南漓的摇光峰主神魂的心中浮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生死一线之间有无穷无尽恐怖,继而是几乎要使他走火入魔的愤恨恼怒。
本尊身殒,他这缕神魂也就随之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但长生大道无望,就连长久存于世间都成了奢望。
既然如此,那就拖着这个毁了自己长生大道的年轻人一起身死道消。
一念之间,摇光峰主的神魂骤然燃起熊熊烈焰,他以自身化为驱使南漓法剑的薪柴。
南漓法剑瞬间光芒大盛。
原本与南漓法剑势均力敌的剑二十四刹时间烟消云散。
诛仙倒飞回徐北游的手中。
南漓法剑继续下压,漫天白光消失不见,甚至就连天上云海也被这一剑迫散开来,如仙人从中两分云海,滚滚云海一半向左退去,一半向右退去,留下中间一道刺目的空白沟壑,便是剑过留痕。
徐北游伸手摄过摇光剑,在剑上一抹,然后向上一丢。
摇光剑冲霄而起,剑气迸发,气贯长虹,如一尾升腾而起的蛟龙。
剑二十,升龙一剑。
这一剑与正在下落的南漓法剑针锋相对,两者相持不下,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摇光剑悲鸣一声,从空中坠落。
徐北游伸手接住摇光剑,面无表情。
此时已经不用他再去多做什么,因为这时候的摇光峰主神魂已是强弩之末,身形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没了气机驱使的南漓法剑也随之停下,不再下落。
就在徐北游打算以手中摇光剑彻底斩杀这位道门峰主的时候,一直选择旁观的陈公鱼一步踏足小莲花峰顶,来到徐北游的身侧,然后轻描淡写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持剑之手。
陈公鱼曾经以此阻止了尘叶的一剑,自然也能拦下徐北游即将出手的一剑。
徐北游望向陈公鱼,疑惑问道:“公鱼先生?”
陈公鱼缓缓说道:“道门有命灯一说,性命交关,若是身死道消则命灯熄灭,所以我劝你不要急着斩杀这位摇光峰主,不妨先留他一段时间,以免过早引起道门的注意,待到离开碧游岛的时候,再将其斩杀。”
徐北游略微沉思之后,点了点头。
陈公鱼松开手掌,然后轻轻一弹指。
马上就要消散于天地之间的摇光峰主神魂化作点点流光落下,悉数灌注入徐北游手中的摇光剑中。
与此同时,南漓法剑也逐渐变为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徐北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先是御使诛仙归匣,然后是剑宗九剑,再是剑炉千剑,最后才是这把封镇了道门摇光峰主的摇光剑。
陈公鱼对于这一幕无动于衷,只是若有所思。
天下如棋,不过随着局势发展,这局棋已经不再是两人对弈那么简单,而是变为数个棋手一起落子,局势愈发复杂难明。他没有亲身入棋局的打算,只是树欲静而风不停,有些人想要将他拉入棋局之中,所以他哪怕很想做些事情,也只能暂且压下念头,顺势而为。
徐北游不曾去打扰陈公鱼的沉思,抬头望向残破不堪的剑气凌空堂,忽然有些感伤。
一别经年,此地倒还是没有太大变化,一如那年时的样子。
他凄然一笑,喃喃道:“终究是又回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春秋之间的道理
不过徐北游并未沉浸在伤感中太长时间,背着剑匣迈步走入剑气凌空堂,然后在当年他初次来到此地时所站的位置转身望去。
在那个方向,曾经有九大地仙观战,有两人当世巅峰一战。
魏国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深不见底的地方,他这次魏国之行就有大开眼界之感,先不说魏王这位割据一方的豪雄,就是那些看似依附于魏王的世家,也绝不容有半分小觑,尤其是那位慕容夫人慕容萱,其所图之大,恐怕比之魏王萧瑾也不遑多让,至少要比一心复兴剑宗的徐北游要大得多。
既然有了道门的插手,那么叶家之事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仅仅是一个叶家就牵扯出了道门的二号人物尘叶,那么放眼整件事情,其幕后之人已经不言而喻,这已经不是徐北游孤身一人就能改变的事情,哪怕他有师父公孙仲谋的境界修为,能够手持诛仙击退尘叶,同样也是无济于事,无外乎意味着道门掌教第二次下山而已。
剑气凌空堂外的白玉广场,原本正在沉思入神的陈公鱼猛然回神,抬头望去,只见天际边有一抹流光飞至。
陈公鱼伸手接住,是一卷竹简。
他低头望着这卷竹简,脸上神情悲喜不明,喃喃自语道:“是春秋吗,既然春秋归于我手,那么玉尺就与我无缘了,李清羽和叶道奇没那个气量格局去接下那把玉尺,只有身在帝都的谢苏卿。”
“谢苏卿啊。”
陈公鱼没来由叹息一声,“世人多是有眼无珠之辈,都小看了你这位谢氏康乐,唯独我不曾轻视你半分,若是你能从韩瑄手中接过大齐朝廷的内阁大权,那么我们以后会有落子对弈的机会也说不定。”
陈公鱼将竹简缓缓展开,果然是那卷由至圣先师亲笔书写的春秋。
徐北游走出剑气凌空堂,刚好看到这一幕,好奇问道:“公鱼先生,这是?”
陈公鱼轻轻叹息一声,“是一位新故之人的遗物。”
徐北游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声问道:“是谁?”
陈公鱼同样是轻声说道:“是我儒门的一位前辈,大先生孙世吾去了。”
徐北游怔然无言。
这个结局可以说早在预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先前偶遇时,孙世吾说要去找魏王讲一讲他的道理,可魏王又是何许人也,能够在明陵布局刺杀当今皇帝陛下与满朝文武之人,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听旁人的道理,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地就死于他人之手。
陈公鱼沉声道:“孙先生只身前往‘东都’城,以一己之力破去守城弓弩无数,魏王宫高手尽出,仍是不能阻挡孙先生入城,孙先生破开城门入城之后,在魏王宫门前又遇镇魔殿四位大执事拦路,轻描淡写之间败退四人,紧接是道门镇魔殿殿主尘叶亲自出手,联手四位大执事摆出雷池大阵,不过仍是被孙先生崩碎雷池,不是敌手,最终孙老先生来到魏王宫中,以手中玉尺破开魏王手中的天地画卷,刺入魏王胸前,可惜未能伤及要害就已经力竭身亡。”
徐北游脸色木然,光看表情,并无异样,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公鱼先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陈公鱼似是知道徐北游会有此一问,举起手中的竹简,“都是这里面说的。”
徐北游望着陈公鱼手中的竹简,轻轻叹息道:“如果老先生不是独自一人去魏王宫,若是再多几个帮手,那又会如何?”
陈公鱼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就不仅仅是尘叶和四个镇魔殿大执事守在魏王宫前,说不定那位道门掌教真人也会亲自下山,这样还是一样的结果,甚至说不定连魏王的面都见不到,退一步来说,就算真的联手了,孙先生就不是去与魏王讲道理了,而是行刺杀之事,那样的孙先生又如何契合至圣先师的道理,养出尘叶也不能敌的浩然之气?又如何以春秋和玉尺诉说其道理?所以这种事情,本就是如此,也只能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