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所以他这次没有留手,狠狠一脚踏在李四的胸口上,仅仅差一点就让他魂归西天。
  徐北游眼神平静,问道:“那女人是受何人指使?”
  躺在地上的李四艰难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知道。
  徐北游又问道:“据我说知,下凡只是让地仙修士暂时丧失气机,而并不会置人于死地,那么又是谁杀了羊老都督?”
  李四强提起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是一……一个道人。”
  “道人?”徐北游微微皱眉,“什么样的道人?”
  李四又是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话,整个厅堂间只听见他那粗重嘶哑的喘息声,就像铁匠铺里拉动的破旧风箱。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见惯了生死之后,徐北游本不该有太多感触,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感慨,不由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叹息羊伯符死得冤枉,还是叹息李四的糊涂。
  李四死不瞑目,但终究还是被留了一个全尸,徐北游瞥了眼尸体,起身道:“张三爷,这里就要劳烦你来收拾残局了。”
  张三沉沉嗯了一声。
  徐北游将剑匣留在此地,独自一人迈步离去。
  出了此处厅堂,徐北游穿过一条长长廊道,来到另外一座不起眼的小别院中。
  在这里,关押着那位刚刚做了阶下之囚的上官氏娇女,上官秋水,如今她被徐北游在体内打入八道剑气,虽然行动无碍,但想要逃走却是力不从心。
  当徐北游跨过门槛的时候,上官秋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带寒霜,见到徐北游进来之后,她不但坐着动也不动,而且还赌气似的低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这让徐北游略微感到新奇,按照真实年纪来算,上官秋水虽然与自己同辈,但却只比师父师母小了十来岁的样子,如今也是个披着年轻外貌的老人,只是不知为何,在她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年轻女子的娇憨之气,不像师母她们那般被岁月洗练出一股子迟暮之气。
  她知道徐北游之所以不曾杀她,必然是有所图谋,或是想要从她的嘴里知道什么,或是想要用她来换取什么,甚至只是单纯地羞辱她,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位剑宗少主应该没有如此下作,那就是前两者之间的差别。
  徐北游率先开口道:“上官……姑娘,徐某有一事相问。”
  上官秋水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徐北游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不杀你的理由,若是你不给我这个理由,那就是逼着我动手了。”
  原本低垂着眼帘的上官秋水脸色微变,徐北游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是你让我觉得无用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其实说白了就是以死相要挟,天底下不怕死的人不在少数,可惜上官秋水不在其列。
  徐北游稍稍加重了语气,“上官姑娘?”
  上官秋水抬起头来望着他,“别玩那些你不会杀我却换成别人来杀我的文字游戏,只要你能保全我的性命,那么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
  徐北游略微思量之后,点了点头。
  上官秋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徐北游直截了当问道:“九原城,羊伯符。”
  上官秋水顿时恍然道:“你想知道羊伯符怎么死的?事到如今,都是些陈年旧事,就算翻出来了也无关紧要,无非是萧瑾觉得羊伯符碍眼,两人之间又事事意见相左,于是萧瑾便略施手段除掉了羊伯符。”
  徐北游眯起眼睛,“略施手段?”
  上官秋水被他视线一扫,蓦地感到一股寒意,轻声道:“我不清楚萧瑾怎么杀了羊伯符,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也许你会感兴趣。”
  徐北游问道:“什么事情?”
  上官秋水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真正的羊伯符早在几十年就死了。”
  徐北游心底震撼,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继续说下去。”
  上官秋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当年羊伯符卷入大郑太子谋反案中,被神宗皇帝下旨捉拿审问,有传言说他其实是藏身于帝都之中,躲过了暗卫府的追捕,直到萧煜入主东都才表明身份主动投奔麾下,可你想过没有,从太子谋反案到萧煜入主东都,中间相隔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如何在二十年后证明这个羊伯符就是当年的羊伯符?”
  徐北游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羊伯符在中间的二十年中已经换人了。”
  上官秋水欲言又止。
  徐北游说道:“但讲无妨。”
  上官秋水莫名其妙说道:“我们卫国五大世家的谋略之深,远非你可以想象。”
  徐北游疑问道:“怎么说?”
  上官秋水反问道:“公孙仲谋和张雪瑶就没有给你透过口风?”
  徐北游微微骤起眉头,“师父走的太过仓促,只是交代了剑宗的事情,关于公孙氏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至于师母那边,这些年来对于当年张氏也一直是讳莫如深,从不曾主动提起什么。”
  上官秋水顿时洞悉玄机,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夫妻二人已是反悔了。”
  第八十三章 五家秘辛又密谋
  徐北游开门见山问道:“我师父和师母到底反悔什么了?”
  上官秋水笑道:“徐公子不妨猜猜看?”
  徐北游不置一词,若有所思。
  上官秋水讨了个没趣,啧啧道:“这毕竟是我们五家自己的事情,你徐北游是徐家之人,不应该掺合进来,而且张氏和公孙氏已经覆灭,那也就是出局之人,他们反悔了也在情理之中。”
  魏国五大世家,传承千年,甚至比起多次主动入世的道门更为超然世外,任凭你天下大乱,他们也能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悠哉游哉,正是闲坐庭前,静看花开花谢。
  豪阀世家,讲究国可亡,家不能亡。国亡了不算什么,若是家亡了,那才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在他们的眼中,此即是亡天下。正是秉承着此等理念,卫国五家传承千年之久,只是到了大郑末年时,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上官氏出了一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怪胎上官仙尘,他不但做了剑宗宗主,而且使卫国变成剑宗的附庸,一直超然于外的五大世家也被强行捆绑在剑宗这艘大船之上。随着剑宗一朝倾覆,五大世家只能各自逃命,水性好的挣扎着爬上岸去,运气不好的就只能随着剑宗这艘大船一起沉到水底。
  张氏和公孙氏就是那两个不幸之人。
  剩余的三家也不复当年的同气连枝,只剩下貌合神离,于是许多当年谋划就成了废纸堆里的尘埃,没人再愿意提起,随着上官金虹、上官青虹、公孙伯符、公孙仲谋等人的陆续逝去,甚至知晓此事之人也越来越少。
  在屈指可数的极少数知情人中,肯定包括了秋叶和慕容萱夫妇,至于上官秋水又是如何知道的,想来又是一番秘辛了。
  小院内,春风吹拂,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徐北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问道:“卫国五家曾经想要谋求什么?是天下?”
  上官秋水略微惊讶道:“看来你也不笨嘛,不过还是差了一点。”
  徐北游沉声道:“我这次来魏国的行程仓促,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
  上官秋水瞥了眼徐北游身后,挑了下眉头,“听说徐公子有一方剑匣,其中藏剑无数,怎么没见到啊?”
  徐北游抬起手,一方剑匣从先前的厅堂中飞掠而至,轰然落于他的身后不远处。
  徐北游冷然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再见识下我的诛仙?”
  上官秋水故作惊恐道:“我可是听闻诛仙出世之后会有天地色变的异象,先前徐公子御使诛仙怎么没有这般异象?是传说不对,还是徐公子御剑的本事不到家?”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剑匣不知何时已经开启,诛仙的玄黑色剑锋此时正距离她的鼻尖不足三寸,同时还有一紫一青两道剑气蜿蜒绕过她的脖子,刚好结成一个圈,只要徐北游轻轻一动,便可取下她的头颅。
  徐北游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冷冷地望着这名有恃无恐的女子。
  诛仙就像一匹野马,没有熟悉驯服之前,自然暴躁如雷,出匣便是剑气冲霄,可只要心意相通之后,便会将剑气悉数内敛,含而不放。
  徐北游如今可以自如驾驭诛仙,自然不会主动引起什么天地异象来引起别人的注意,自找麻烦。
  只是这名女子实在太过不识好歹,知道她有徐北游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就笃定徐北游不敢杀她,一再挑衅,这让徐北游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再一挥手,诛仙上前,锋锐的剑气在她的脸上切割出一道细细的“红线”,同时两道紫青色的剑气也骤然收拢,切下她的一缕长发。
  这可真是生死一念,这位上官氏女子是生是死,就在徐北游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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