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毕竟徐北游仅仅是顶着一个韩相爷义子的身份都能让人忌惮无比,试想韩相爷本身又该是怎样的一棵参天大树?
既然是修士,那就有几分傲骨傲气,虽说是门客之身,但面对主家时也没必要太过卑躬屈膝,不卑不亢平等相待即可,若徐北游是个纨绔子弟,白衣刀客也不会如此,只是这位大公子的名声委实太大了些,不说其他,堂堂地仙五重楼境界的修为,实在让他没有底气去讲什么傲骨,哪怕没有这层门客的关系,也是如此。
徐北游哦了一声,打开手中密信细细看完之后说道:“你回去之后传信给老爷子,我大概再有半月功夫就能抵京,请他放心便是。”
孟鲤又是恭敬一礼,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临近黄昏时分,徐北游进入河间府境内,黑青色的府城城墙高耸而立,穿过幽深城门洞进入城内后,他发现此地不愧是泽被万民的天子脚下,无论是城中气氛,还是百姓的气态,都与旁处有些微妙不同,来往行人大多面带笑容,不见悲戚愁苦之色。
直隶州的良田数在天下诸州中可排前三,而赋税却居末流,可见朝廷对于直隶州的恩典偏爱,正因为如此,每逢天灾,流民都会前往直隶,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即是要将流民挡在帝都城外,也是粉饰太平的必要手段。
自韩瑄就任内阁次辅以来,分掌户部,为弥补国库亏空,就要在直隶州身上动些心思,所以徐北游才会知道其中内情。
徐北游在一个喧闹街头停下脚步,挑了座热闹酒楼,迈步进去,要了些吃食和好酒。
正巧酒楼中有一位老先生在慢慢酌酒,身边围了一圈人,像是在听老人的教诲。
老人身着青衫,头戴方巾,显然不是平头百姓,最起码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抿了口酒后放下手中酒碗,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写点点,同时用浓重的帝都口音说道:“朝廷六部,礼部、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工部,如今庙堂上四位内阁大学士,首辅蓝相爷执掌吏部和礼部,次辅韩相爷执掌户部和工部,另外两位阁老则是分掌兵部和刑部,这其中权势自是一目了然,内阁里蓝相爷和韩相爷才是这个。”
老先生挑了下大拇指,接着说道:“都说蛇无头不行,可无论是大蟒蛇还是竹叶青,都没有两个头的说法,依我看呐,蓝相爷和韩相爷终究要分出个胜负来,谁要是输了,那就卷起铺盖告老还乡,剩下的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了。”
徐北游给自己倒了杯酒,轻酌一口,静待下文。
有人问道:“叶老,您给说说,这两位相爷谁能赢?”
不等老人开口,又有人道:“我觉得是蓝相爷,毕竟蓝相爷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了,还是皇帝陛下的老师,怎么可能会输?”
先前那人立刻反驳道:“那可说不准,蓝相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那肯定是功劳无数啊,戏文里常说功高震主,我看蓝相爷也差不离了。”
老人端起酒碗轻酌慢饮,待到两人停口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相爷相争,当今陛下是关键,毕竟这天下说到底还是老萧家的天下,当今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他老人家一句话,这内阁之争就差不多要尘埃落定了。”
说到这儿,老人下意识地稍稍压低声音,轻声道:“当今陛下有一位独生女儿,自小宠爱娇惯,封号齐阳公主,如今这位公主殿下已经到了出阁嫁人的年龄,许多帝都勋贵子弟都想着尚主,可公主殿下又哪是那么好娶的,要陛下亲自认可才行,最近帝都那边传出消息,公主殿下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见中人都支起耳朵,老人反倒是闭口不言,卖了个关子,直到周围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之后,才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尽,心满意足道:“好让你们知道,这次陛下定下的人选是韩相爷家的公子,完婚之后,那位公子便是我们大齐的第三位帝婿,排在后建国主和前朝哀帝之后。”
此言一出,酒楼内立时一片哗然。
“那岂不是说韩相爷要赢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
“都做成了儿女亲家,宰相肯定就是韩相爷了。”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陛下只有一个女儿,都说物以稀为贵,陛下自然极为疼爱这位公主殿下,远嫁和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不会把她嫁给一个马上就要失势的大臣家中,所以说韩相爷的公子能把公主殿下娶回家,那就说明韩相爷荣宠不衰,简在帝心。
一位年轻士子叹息一声,用江南口音道:“我可是听说韩相爷的那位公子不是个良善之辈,依仗着韩相爷的权势,在江都那边搜刮银钱,结交权贵,蓄养门客,动辄杀人,就连一地布政使都要怕他三分,甚至还有人说他是江都王呢。”
老人不置可否。
酒楼内又是一片哗然。
多半是惋惜公主殿下的不幸可怜,再就是憎恨这等纨绔子弟的可恶,捎带着连韩相爷也一起恨上了。
徐北游仍是照常吃饭,照常饮酒,对于楼内喧哗,充耳不闻,脸上神情依旧是平静如水。
一顿饭吃完,徐北游干净利落地结账走人。
走出酒楼之外,刚好一轮夕阳落山,在天际边留下一抹余晖。
徐北游轻轻叹息,默念一声君子。
第一百零二章 一剑入城讲道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徐北游算是把这两条都占全了,不过大风没能把他这棵秀林之木吹倒,那就只能是“众必非之”了。
徐北游没有计较那位年轻士子的别有用心,离开酒楼之后没有继续在此处停留的意思,打算离开河间府,连夜前往渤海府。
就在徐北游来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喂!”
徐北游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姑娘坐在城门楼的城垛上,双包子头,青鸾大袄,青色的绣鞋,两只小脚悬空,来回晃悠。
徐北游有些由衷的惊喜,仰着头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丫头默不作声,只是低头盯着徐北游,脸色似乎不太高兴,徐北游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只能微笑道:“坐那么高干什么,下来说话。”
萧元婴抿了抿小嘴,从城头上一跃而下,站在徐北游的面前,还是死死盯着他,神情冷淡。
徐北游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花吗?你怎么老是盯着我?”
小丫头还是不说话,不过却不再看徐北游,而是盯着自己的青缎鞋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北游蹲下身与她齐平,轻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现在我可是地仙境界了,而且还是地仙五重楼,比起什么齐仙云都要高出很多,当初伤了你的那个无叶道人已经死了,那把五毒剑被一个叫吴乐之的人带走了,若是再被我找到吴乐之,从他手中取回五毒剑,那我的境界还能再上一层楼,到时候不管是六重楼还是七重楼,都算是在地仙境界中登堂入室。”
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定要掀起一番好大风波,徐北游年纪轻轻就有地仙五重楼境界,力压各路年轻俊彦,已经很是惊世骇俗,若是他还能再上一步,在许多人的眼中,那就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是“此子不除必成大患”了。
心腹大患。
不过萧元婴却是扭过头去,不听徐北游说话。
徐北游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又被她一晃肩膀轻易甩脱。
徐北游缩回手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柔声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敢欺负我们家元婴。”
一直低头不语的萧元婴终于抬起头来,冷冰冰道:“谁是你家元婴?”
徐北游故作惊讶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马上要做你的姐夫了,我这次进京就是来娶你姐姐的。”
小丫头死死盯着他,竟是很没有淑女风范地呸了一声,“你才不是我姐夫!你这个坏人!软蛋!孬种!”
一连串粗鄙之语从小丫头的嘴中蹦出来,让徐北游有点发懵,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萧元婴带着微微哭腔道:“你知不知道,姐姐在帝都城里被人家欺负,差点就要死了,你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就给姐姐寄了一封信,你凭什么娶她?”
徐北游猛地愣住。
他知道萧知南在前段时间因为鬼王宫的缘故去了一趟齐州,她在给徐北游的信中说是去萧白那里暂避风头,徐北游没多想,只当是萧知南察觉到帝都城内情况不对,暂时从帝都的乱局中抽身,所以他只是去信一封略作问候。
萧知南的回信也很是云淡风轻,说她在齐州这边很好,见了许多人,权当是散心,不日便会返回帝都。
可今日听萧元婴一说,似乎情况远非他所知道的那般简单。
徐北游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轻声道:“知南她在信中说要去齐州一行,很快就能返回帝都,当时我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