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正一品!?
  方三青感觉自己的心不争气地狠狠跳了几下,差点儿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不就是老百姓常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吗?
  难怪徐小子能这么风光,原来老韩头做大官了。
  不过现在不能叫老韩头了,应该叫宰相大人。
  方三青忽然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韩瑄以前一定是个大官,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丢了官,然后跑到他们那个小寨子住了二十年,现在这是又重新做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就叫“起复”!
  现在韩瑄起复了,徐小子也跟着风光起来,摇身一变成了宰相家的公子。
  想到这儿,方三青忍不住羡慕起徐北游的好运气,同时也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去老韩头那里多走几趟?
  只是他没有深思,徐北游为何没有跟韩瑄一起去帝都,而是落脚在千里之外的江都。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吴虞回来了,告诉徐北游筵席准备得差不多了。
  徐北游起身道:“走,吃饭去。”
  然后方三青切切实实见识了一把何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徐北游待客的偏厅到吃饭的膳厅,竟是走了半刻钟。
  这座被公孙仲谋精心打造的府邸更是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巧夺天工。
  曲径通幽处又是柳暗花明。
  徐北游没有摆出钟鸣鼎食的架势,只是一顿很随意的便饭,口味多以素淡为主,桌上也只有他、吴虞和方三青三人而已。
  徐北游坐在中间,方三青刚好对着吴虞,面对这么一位仙子人物,手里是象牙筷子,方三青又紧张起来,几乎要不会使唤手中的筷子。
  徐北游笑着劝慰道:“都是自家人,方三哥不要见外。”
  方三青赶忙点头应是,低头扒饭。
  自从徐北游踏足地仙境界之后,已经有了餐风饮露的辟谷本钱,用饭与否只在两可之间,他随意吃了两口之后,起身道:“我手头还有点事情,师妹你帮我招待方三哥。”
  吴虞善解人意道:“师兄你去忙吧,我陪着方三哥便是。”
  徐北游笑着拱手向方三青告辞离去。
  他当然不全是托辞,韩瑄派人千里迢迢来一趟江都,也不仅仅是为了这点小事,而是另有事情交代,这件小事只是顺带的。
  这次韩瑄打算对江南军动手了,而由头就是上次徐北游遇袭。
  随着江南道门大败,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也随之落到剑宗的手中,其中就包括天师府和镇魔殿的许多机密。
  有了这些东西,再有禹匡的配合,以及重要的人证白玉,父子二人有把握将江南军上下梳理一遍,彻底拔除蓝玉在江南的根基。
  第七章 说江南再议后军
  事关重大,韩瑄这次特意派来了他的心腹,内阁学士李士奇。
  如今大齐内阁的阁员只有四人,按照惯例,内阁阁员满员六人,也就是所谓的三殿三阁,皆授一品大学士,是为文官巅峰。不过偌大一个内阁,横压六部之上,宰执天下,不会仅仅只有几位大学士,在一品大学士之下还设有五品内阁学士,最多可达几十人。
  不要小看这个正五品,大学士们决定天下大事,具体去办事的还是这些内阁学士,可谓是位卑权重。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进士出身难入内阁,而进士出身想要登阁拜相,一般而言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入翰林养望,一条便是做内阁学士。
  相比起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内阁学士这种手掌实权的美差无疑成了年轻士子们的首选。
  故而想要做内阁学士,本事、运气、贵人扶持,缺一不可。
  韩瑄远离朝堂多年,原本的心腹党羽早已被蓝玉拔除干净,不过他毕竟是做了几十年次辅的人,随着他东山再起,许多被排挤出庙堂的旧部再次聚拢到韩瑄的身边。
  就拿李士奇来说,今年不过而立之年的他与韩瑄并无深交,可他的父亲却是韩瑄的门生,当年也随着韩瑄被逐出庙堂,在官场上,师生之谊丝毫不次于父子之情,所以韩瑄可以放心地用这个“孙辈”人物。
  只是如此一来,年龄更小的徐北游反倒比李士奇高出一辈。
  两人在徐北游的书房见面,李士奇毕恭毕敬地称呼了一声公子。
  这个公子与徐公子不同,去掉了那个姓,便说明是一家人,若是徐北游底下还有兄弟,便要称呼他为大公子,只是韩瑄只有徐北游这一个养子,所以只称呼公子即可。
  说起来,皇帝有世袭,世家有世袭,似乎这满天下的官员却没有世袭之说。
  其实不然,庙堂之上最重传承,没了父子承继,却有师生承继,老师传给学生,一脉相承。正如宗门内的师徒关系,丝毫不逊色于父子,都说门生故吏遍天下,不管蓝玉还是韩瑄,没有那些门生们的支持,又哪里坐得稳如今的位置。
  徐北游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是将李士奇视为自己人,很是客气地称呼为李兄。
  每每到了辈分问题上,徐北游就要各论各的,如若不然,他算与当今皇帝萧玄算是平辈,难道去做萧知南的叔叔吗?
  客套寒暄之后,李士奇缓缓说道:“按照相爷的意思,江南军那边还是由禹都督出手,我们不要露面,而且此事万万不能付之书梓,毕竟陈琼就是倒在这上面的。”
  徐北游点头道:“说到底这还是大都督府的内务,五位左都督的位置还未完全落定,的确不好牵扯太多,这件事,我会亲自面见禹匡与他详谈。”
  李士奇若有所指道:“这位禹都督虽然是武人,却也是个雅人。”
  徐北游心中一动,笑道:“谢李兄提点。”
  雅人,不就是江南士子往来交际的那一套吗。
  又言谈了大半个时辰,诸事议定之后,李士奇毕竟是内阁中人,即便有韩瑄的面子,也不好离京太久,婉拒了徐北游留客的提议,匆匆离去。
  次日,徐北游邀请禹匡在千金楼一会。
  一位是如今在江都如日中天的徐公子,一位手掌军权在湖州一手遮天的后军左都督,两人自然不能像寻常客人一般在楼中私会,而是选择了一座千金楼名下的别院。
  早在江南道门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徐北游就效仿师父的做法,专门在千金楼常年包下了一栋别院,按照规矩他还要梳拢一位“粉头”放在院里,徐北游忽然想起上次遇到的苏青奴,便定下了这位清倌人。
  青楼也是一个小江湖,在这儿捧高踩低的事情屡见不鲜。
  都说行行出状元,哪怕是风尘女子,到了一定高度后也有自己的价位和尊严,寻常男子就算拿着雪花花的白银,也上不得花魁的床榻。
  苏青奴作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其实是比不上那些当红头牌的,更不能与花魁级别的女子相比,可说来人就是这么个运道,她入了徐北游的法眼,一下子便在千金楼内水涨船高,不知多少女子羡慕得眼红。
  青楼女子想要上位,无非依靠三样,姿色、才学和恩客,有的恩客未必有钱,却是有名,若是哪个女子能与他们诗词唱和一番,自然是声名鹊起,要么就是有权有势的恩客,有他们撑腰,怎么都好说。
  徐公子便是属于后者,如今他在江都也算是跺跺脚便能震三震的人物,苏青奴有了这尊大靠山,休说是花魁,就是那些富贵老爷们也得看她三分薄面。
  以色事人,难以长久,今天当红不假,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最好的结果还是安安分分地嫁人,哪怕是小妾或者外室。苏青奴被徐北游梳拢之后,便不再接客,甚至不算是千金楼的人,虽然不能算是徐北游的外室,但在外人看来,苏青奴算是在这一行当里熬出了头,下半辈子有了依靠。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徐北游包下别院后,极少会来这儿,也不拘束苏青奴,苏青奴独自一人在这段时间里倒是过得优哉游哉,不用给谁摆笑脸,不用往来送迎,想要几时起便几时起,不想弹琴便可不弹琴,正是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徐北游来得时候,苏青奴刚刚睡醒不久,正坐在妆台前睡眼惺忪地怔怔出神。
  徐北游制止了几名丫鬟想要出声提醒的意图,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后,眼神清澈地欣赏着这个女子。
  苏青奴是个娴熟婉约的女子,难得的是出身于千金楼却无风尘气,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满腹学识和一手琴艺更让徐北游记忆犹新。
  此时的她多了几分慵懒随意,与平时大不相同。
  懒散怕梳妆,容颜多卓约。
  散挽一窝丝,未曾戴步摇。
  不挂素比甲,贴身小袄缚。
  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
  披肩绣带无,精光两臂膊。
  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不管如何打扮,总是别有一番风采,正如一位江南名士诗中所言那般,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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