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大地仙动于九天之上,未必就要雷霆万钧。
  用“威势如龙”四字来形容此时张召奴的出手是再恰当不过,若是人仙境界的徐北游绝对是个十死无生的下场,踏足地仙境界之后的徐北游却是还能勉强抵抗一二。
  徐北游直面这位成名二十年的一方宗主,怡然不惧,伸出手指虚点,玄冥、天岚、却邪、赤练、紫电五剑悉数出现在他的身前,再加上他本人体内的莫名一剑,刚好六剑,占据了剑宗十二剑的半数。
  徐北游双手一推,以一气之力御使五剑,轻喝一声,“起!”
  五剑冲天而起,以剑三之势交织出一道剑网。
  剑三,覆天网不漏,与剑一纵九死无悔、剑二处方圆不动两剑并列,是为剑三十六中最为根本的三招剑式。
  当年的上官仙尘极为偏爱剑一纵九死无悔,死在此剑式下的地仙高手不知凡几,而公孙仲谋则更擅长剑二处方圆不动,没有师尊上官仙尘的激烈,多了分中庸之道,至于徐北游,他更希望万事皆在掌握之中,故而他更喜爱号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剑三。
  剑光纵横,剑气激射,五道青锋在徐北游身前三丈之内切割出无数无形沟壑,这些“沟壑”便是交织成网的线,如蜘蛛结网捕蝉,触之即落入罗网之中。
  张召奴一掠如龙,气势如虹,根本不在意徐北游的剑网,或者说是视为无物。
  在他看来,若是徐北游能够集齐剑宗十二剑,那时候再用出这式剑三,的确是天网恢恢的无敌气象,可现在而言,仅仅是五剑,还不足让他如何郑重以待。
  张召奴不伤分毫地穿过剑网,轻而易举地来到徐北游身前三丈之内,周身气机暴涨,几乎要化作凡夫俗子肉眼可见的实质状态。
  他张召奴擅长搬运天地元气只是其一,自身气机之浩大也是天下间屈指可数。
  你徐北游以剑气切割天地元气,可我仅仅是以自身气机护体便让你的剑气无功而返。
  张召奴轻描淡写的一掌。
  徐北游身形向后暴退避其锋芒,然后双手交叉,五剑同时后掠,欲要在他身周结成剑阵。
  张召奴嗤笑一声,只是一掌便拍散了徐北游的剑阵,然后伸手一抓。
  他说要杀徐北游,就绝对会杀徐北游。
  说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就绝对会借,哪怕你不给,我也会强行来拿。
  说到做到。
  徐北游瞳孔收缩,死死盯着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大的手掌。
  在马上就要触及自己的最后关头,张口一吐。
  一道剑气自他胸腹而起,经过咽喉,最后从口中激射而出。
  始终成竹在胸的张召奴终于是脸色微变,猛地缩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被剑气穿透掌心,血流不止。
  张召奴止住前进身形,望着自己的手掌,一脸毫不掩饰的匪夷所思。
  诛仙剑气?!
  这小子竟然将一口诛仙剑气藏在自己体内?!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张召奴下意识瞥向徐北游,身形依然挺立,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神情平静,没能看到预期的惊慌失措,这让张召奴有些许失望,自己刚才放话说要借头颅,这徐北游当真是丝毫不怕吗?
  难道昆山张召奴就这般吓不住人?
  张召奴轻声道:“很好,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他手段,若是没有,你的头颅还是要被我收入囊中。”
  徐北游没有作声,仍旧是望着张召奴,周身气机飘摇不定。
  刚才强行用出诛仙剑气,对他自身也有些许损伤,不能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让他气府内的气机沸腾如水,不过徐北游能以初入地仙的境界伤到堂堂天下第九人张召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足以自傲了。
  张召奴身形再动,仍旧是五指成爪,直逼徐北游的咽喉部位。
  不管徐北游是无上剑体还是不漏之身,亦或者是佛门的金身、道门的无垢之体,只要徐北游的体魄修为尚未圆满大成,那他都有把握以气机灌注撑破这剑宗首徒的气海和气府。
  然后取下那一颗头颅。
  哪怕徐北游体内还藏着数道诛仙剑气。
  徐北游避无可避,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就在张召奴的手指距离徐北游的咽喉还有三尺距离时,身形猛然止住,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张召奴在踏足江都后第一次露出惊骇表情。
  有一道身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竟是让他没有半分察觉。
  长乐亭是他临时选定的地点,绝不可能有人提前在此埋伏,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设伏!
  不管这件事如何荒诞,事实就是如此。
  来人的境界修为比他只高不低。
  还有一点,张召奴如何也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徐北游怎么能请动一位最起码有十六楼境界以上大地仙?
  他缓慢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一截剑尖。
  这截剑尖呈现出无暇的月白色,如梦似幻。
  就是这把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张召奴和护体气机和体魄,与张召奴穿过徐北游的剑阵如出一辙。
  张召奴平静问道:“这是何种手段?敢问是何方神圣?”
  背后传来一个如戏子伶人唱腔的嗓音,“太阴真剑,慕容玄阴。”张召奴缓缓闭上双眼,声音渐低,“原来如此。”
  子时一刻。
  夜雨依旧,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月光下,一张宛若男女双相如观世音的绝世面容从张召奴的身后探出,倾世、倾国、倾城。
  他笑眯眯道:“徐小子,今天之后,江都就是你的了。”
  第一百二十章 先落子花钱消灾
  慕容玄阴缓缓地将太阴真剑拔出。
  张召奴全身的气机如大江东去,开始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慕容玄阴有两大绝技,分别是太阳真剑和太阴真剑,太阳真剑至阳至刚,太阴真剑至阴至柔,被他以太阴真剑偷袭得手,除非是稳坐天下第一人宝座的秋叶,否则万没有幸理,哪怕天下第九的张召奴也是如此。
  徐北游静静地看着这位江北第一人就这样死于非命,死得如此荒诞。
  早在张召奴初入江都时,徐北游就特地前往天香楼见了玉观音,而天香楼的幕后东家不是旁人,正是堂堂的玄教教主慕容玄阴。
  只是慕容玄阴迟迟没有回话,直到今天他才姗姗来到江都,在那不知名的小戏楼中见了徐北游一面,也正是有了慕容玄阴的许诺,徐北游才敢只身赴会来见张召奴。
  当然,徐北游为了请动慕容玄阴亲自出手也付出了极为不菲的代价,整整半条海路拱手让人,佛门索要的两百万两银子与之相比,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正如吴乐之所说的那样,如今的剑宗兴许做不到亲自杀人,却能买凶杀人。
  慕容玄阴随手将身前的张召奴尸体推倒在地,露出自己的身形,轻声道:“徐小子,你宁可把半条海路让给我,也不愿意在张召奴面前退让半步,这是为什么?”
  徐北游从张召奴的尸体上收回视线,摇头道:“慕容前辈与张召奴不一样,您在意的是整个天下,不会局限于江都这一隅之地,更不会在意我们剑宗如何,而张召奴一心想着将昆山发扬光大,今天我若退步,只会让他日后更加得寸进尺,甚至其他阿猫阿狗也要一拥而上,把我们剑宗当成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慕容玄阴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会主动找我,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徐北游轻笑道:“师父曾经说过,意气之争和利益之争,都难以长久,平心而论,我与前辈只是立场不同,并无深仇大恨,甚至当初在碧游岛还是前辈出手救我一命,再者说,除掉张召奴乃是双利之事,我可以免去一个大敌,慕容前辈不但得了半条海路,还能趁势进入江北,不敢说将昆山全部纳入囊中,一半总该是有的。”
  慕容玄阴笑了笑,当真比之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若是有断袖之癖的男子瞧见这一幕,恐怕大半个魂魄都要被勾去,可惜这副容貌属于玄教教主,怕是世间还没人敢于奢求与他春风一度。
  至于徐北游,他非但没有惊艳之感,反倒是在后背生出些许寒意。
  师父曾经如此评价慕容玄阴,“尘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慕容玄阴集二者于一身,男身女相,欢喜无量。”
  有传闻说,这位玄教教主曾经修炼大欢喜禅至大成圆满境界,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玄阴道:“刚才我说江都是你的了,这话其实有些说早了,在你上头还有我的三个老姐姐,你什么时候把她们三个给扳倒了,那江都才真正是你的。”
  徐北游无奈笑道:“慕容前辈都做不到的事情,晚辈如何能做到。”
  “最坚固的堡垒永远是从里面攻破的。”慕容玄阴玩味笑道:“我在外,你在内,不能一概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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