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对于这些玩味眼神,徐北游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并不在意,威严不是一天铸就的,权势也不是一天就能抓到手中的,他徐北游是个怎样的人,时日久了自见分晓。
当红烛燃到三分之一位置时,酒饮完,羊腿食尽,酒宴也就到了尾声。
徐北游举着酒杯缓缓起身离席,一步一步走到大堂中央,缓缓说道:“幸赖诸位捧场,今日的晚宴很是尽兴,徐某敬诸位一杯。”
四十八名一同起身,双手举杯道:“敬少主。”
徐北游双手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朝下,以示酒干。
其余人亦是如此,然后屏息凝神,等待今晚的重头戏。
徐北游喝完酒后,轻描淡写地在场间砸下一记炸雷,“世人皆知江都乃至江南,有三位老佛爷,分别是我剑宗的代宗主,秦教主以及唐教主,只是那两位老佛爷不能亲自掌管自己的产业,而是分别委托给罗夫人和唐夫人,如今代宗主有了效仿那两位老佛爷的心思,所以便将这剑阁也一并交给了徐某。”
“北游不才,不敢贸然担当此等大任,于是便向代宗主推荐了老成持重的张师姐,代宗主对此并无异议,故而从今日起,由张师姐掌管剑阁一应事宜。”
张安起身后双手向叠向周围团团作揖,笑眯眯道:“张安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郭汉轩对此早有准备,在别人还在平复心情的时候,他已经是郑重施礼,沉声道:“属下见过总掌管事。”
既然有了多宝阁大掌柜的带头,其余人也不得不一起拜了下去,“拜见总掌管事。”
总掌管事也就是剑阁总掌管事,总掌剑阁名下的诸多管事,剑宗重立之后并不像当初那般家大业大,只有剑气凌空堂、剑阁、慎刑司三部分,公孙仲谋、张雪瑶、上官青虹各自掌管一部,所以剑阁总掌管事、剑气凌空堂堂主这些职位都是空悬。
如今张雪瑶和上官青虹交权已成定局,徐北游一个人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亲自掌管,分权成为必然之势,所以他决定由宋官官掌管剑气凌空堂,剑阁这部分则是交给张安。
一场晚宴主宾尽欢而散,各位管事们陆续离去,张安这位新任剑阁总掌管事亲自送客,徐北游则是与郭汉轩往后府而去。
两人行走在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上,郭汉轩不再像以前那般托大拿巧,落后徐北游半个身位,多了几分毕恭毕敬。
徐北游笑道:“这段时间有劳郭掌柜了,如果没有郭掌柜,徐某还不知要费多少心思。”
郭汉轩微微躬着身子,轻声道:“属下惶恐。”
徐北游摆了摆手道:“如今你我二人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自己人,又何必说这些虚言,大可坦诚相见。我徐北游不是眼睛不揉沙子的好人,也不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恶人,我只是想一个想要飞黄腾达的俗人,都说亲兄弟明算账,郭掌柜只要尽心尽力,我徐北游该给的一样也不会少。”
郭汉轩的腰板又弯了几分,沉声道:“属下定当倾尽全力辅佐少主。”
徐北游笑了笑,不置可否。
情分和忠心这两样东西,没有岁月的沉淀,没有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是绝难培养出来的。徐北游从来都不相信纳头就拜的戏码,与其相信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效忠,还不如相信真金白银买来的效忠或是干脆用剑杀人吓出来的效忠。
郭汉轩在多宝阁自己的地盘,还能有几分底气,如今来了徐北游的地盘,就只剩下毕恭毕敬,见徐北游不说话,也不敢贸然开口,一时间两人陷入到沉默之中。
两人继续沿着鹅软石小径缓行,一直来到道路尽头,徐北游望着面前的一座低矮阁楼,轻声道:“现在算是尘埃落定,只是细节处仍要雕琢,张师姐虽然是师母的侄女,但也未必能让底下那帮管事们心服口服,日后少不了明里暗里的绊子,还是要劳烦郭掌柜多多扶持才是。”
郭汉轩赶忙道:“不敢称劳。”
就在此时,送客完毕的张安赶到此地,郭汉轩顺势告辞离去。
徐北游叹气道:“张师姐,我把你从清静地带进了名利场,也不知是对是错。”
张安笑道:“从前的张安心若枯木,如今出来走走,做些事情,倒是心境开拓不少。”
徐北游转过身来,拱手郑重道:“那就有劳张师姐了。”
张安没有谦让避让,只是轻轻说道:“不管怎么说张安也是剑宗中人,若是少主真能振兴剑宗,张安就是搭上这条性命又有何妨?”
第四十二章 北冥有山有道观
夜色渐深,张安也离去之后,徐北游推开眼前阁楼的门,独自一人走进其中。
虽然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但仍旧是一尘不染,其中陈设甚至还保持着原来主人离去时的样子,时间仿佛在这儿静止,十几年如一日。
玄冥剑就被挂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上,即使已经归鞘,可那股子杀伐戾气却仍是遮掩不住。
失去老主人的玄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且不愿受新主人的驾驭,徐北游勉强御使玄冥与赤丙一战后,仿佛激起了它沉寂已久的凶性,根本容不得别人半分靠近,用上官青虹的话来说,此时的玄冥已经是一把大凶之剑,徐北游若是再强行动用,必要遭其反噬。
不得已之下,徐北游将玄冥放在了这处公孙仲谋曾经的闭关所在。
徐北游经过赤丙一战之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人仙境界的门槛,如今只要再能将玄冥一剑的剑气神意纳为己有,那么他不但能踏足人仙境界,甚至还能一举成为赤丙这样的人仙巅峰。
对于迫切想要在高人辈出的江都城中立足的徐北游而言,这同样是一件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
如何降服玄冥?郭汉轩之流还能用晓之以利害的办法,可玄冥这等只有灵性没有意识的死物会跟你讲这个?说到底唯有以力压服。
徐北游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迈步走向玄冥,越是靠近,玄冥的剑气就越发刺骨,玄冥乃是阴剑,所散发出的剑气与无生剑气如出一辙,不伤外在专伤内里,极为克制护体罡气一类的手段。
不过万幸徐北游本身已经将无上剑体的剑骨篇小成,内里更甚于外在,虽然剑气及身之后难免要痛彻入骨,但好歹还能勉强承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一句被长辈们苦口婆心地唠叨了无数遍的话语,能记在心里的人很少,能真正付诸于行的更是寥寥无几。
徐北游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诚然有运气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样也付出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坚持。
有几个人能在道门镇魔殿的通缉下仍是毅然决然地孤身从西北前往江南?又有几个人能在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去承受非人苦楚练就无上剑体?
换而言之,徐北游连无上剑体的苦楚都能熬得住,还怕区区玄冥剑气之痛?
如果他能借此契机踏足人仙境界,那么他就有自信让剑气凌空堂的一干人等彻底趴在地上,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徐北游硬顶着肆虐不休的剑气握在玄冥的剑柄之上,在这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一轮血月在自己面前冉冉升起。
玄冥,应太阴蟾兔之气而铸,这月自然就是玄冥的神意,只是玄冥沾染了太多的杀伐戾气,于是一轮明月变为血月。
佛门大德有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将此言放于剑道也同样说得通,公孙仲谋杀伐太重致使佩剑玄冥戾气过重,若是他时时勤拂拭倒也无碍,可若是放任不管,玄冥难免要坠入邪道,徐北游现在要做的就是拂去玄冥的血腥戾气,拨云开雾重见一轮明月。
这对公孙仲谋而言可能不过是件顺手而为的小事,可对徐北游而言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大事。
降服玄冥未必就比斩杀赤丙容易多少了。
阁楼内的剑气愈来愈盛,徐北游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愈发扭曲起来,最后甚至透露出几分狰狞之色。
诡异的是阁楼内的物件却不受半点影响,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这凌冽剑气只不不过是一阵穿堂清风。
吱吱呀呀的声响中,徐北游身后的阁楼木门自行缓缓关闭。
屋内剑气乱舞,大有要绞杀徐北游的架势,屋外月明星稀,不起半分波澜。
一内一外,好似是两重世界。
——天南之地有巍然道门立世,极北之处则有苦寒之地,冰雪漫天,风霜蔽日,除了某些天生于此的异兽,以及部分苦修修士会踏足此地之外,再无其他生灵踪迹。
极北之地以外是一片冰洋,又称北海,海上有大块浮冰甚至是冰山,在北海深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冰山,孤零零地漂浮于海面之上,周围有凛冽寒风环绕,常年不休,又有冰汽雾雪弥漫其间,若隐若现。
这里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寸草不生,人迹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