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说起来要多谢她才是。
  渐渐过了中午。
  小女童等得实在无聊,变成猫去捉了兔子,掏了野鸡蛋,又变回来,干脆掰一根小树枝,在泥土地上练着写字,或缠着道人教她新的字。
  吴女侠在旁边悄悄盯着。
  太阳斜了一半。
  道人剥开煮熟的野鸡蛋,自己吃了蛋白,把蛋黄塞到旁边的小女童嘴里。
  “唔……”
  小女童坐在门槛上,看也不看道人,只是他递过来就张嘴,嚼吧嚼吧,然后继续盯着地上的几行字,还没吃完便含糊念道:“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发……”
  “花。”
  “花~”
  小女童纠正完,才转头看他,敏而好学:“什么意思?”
  “三花娘娘不是知道每个字的意思吗?”
  “连起来就不知道了。”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要读一百遍?”
  “其义自见。”
  “哦!”
  小女童答完竟真的小声读了起来,且掰着白嫩嫩的手指,认真数着。
  道人也不管,任她去读。
  身边女子依然抱着刀坐着,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教她认字的?”
  “不久。”
  “那是多久?”
  “春末的时候吧。”
  “两个月。”
  “差不多。”
  “认的字还挺多。”
  “三花娘娘很聪明,而且勤奋好学。”宋游瞄了眼旁边女童,见女童也斜着眼睛朝自己这边瞄过来,读书声也放低了,见自己看她,又飞快的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认真读,他笑了笑,“我教她的字,基本是一遍就学会了,而且很快就能写得很好。”
  “挺聪明。”
  “是啊。”
  小孩子想要得到夸奖的内心啊,真是可爱极了。
  “多学字是好事。”
  “半下午了,女侠还等吗?”
  “我不等了。”
  “那我也不等了。”
  “你怎么说?还去北钦山找你那什么和师门有缘分的蛇仙吗?”
  “此行已知足,便不去了。”
  “这就不去了?”
  “以后再去。”
  “以后是什么时候?”
  “大概冬天。”
  “怎么说?”
  “此山苍茫,冬日风景一定很好。”
  道人如此答着,已翻出了装画的匣子,就这么将之背在背后,叫上女童,与女子一同下山而去。
  第164章 昂州五雄原有六个
  “道士。”
  “嗯?”
  “三花娘娘已经读了一百遍了,怎么还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真的?”
  “真的!三花娘娘害怕数错了,所以读了一百多遍!”
  “原来如此。”
  “怎么还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那可能是我疏忽了。”道人想了想才想起,“忘记告诉三花娘娘了,古话里面的百啊千啊,一般都是虚数。”
  “虚数~”
  “就是虚假的一个数,一百并不是真的一百,一千也不是真的一千。”
  “那是多少呢?”
  “是指代很多的意思。”
  “指代很多~”
  “书读百遍,就是要读很多遍的意思,并不是真的一百遍。”道人耐心讲解,“有的是一百遍,有的是一百多遍,甚至一万遍也可能。”
  “!”
  “不过三花娘娘不必着急。一来此事与修行一样,不可操之过急,想要一天读完的话,读再多遍可能也不行。要顺其自然。”道人一边走一边伸手摸身边小女童的头,暖呼呼的,“二来嘛,诗词不见得非要有个明显的意思,有时只懂其中意境,就已经可以了。”
  “听不懂。”
  “慢慢自然会懂。”
  “哦……”
  正在此时,前方已出现了几名江湖人。
  几人都穿着粗布麻衣,沿着山路无聊的走着,左看右看,不时有一个人冲上旁边的高处,伸长脖子往茂密的草丛中看一眼。
  俨然一副搜山、碰运气的姿态。
  “前面有人了。”
  女侠压低声音提醒着宋游。
  “这几人有些面熟。”
  “昨天下午就碰见过。”
  “原来如此。”
  女侠想提醒他不要露怯,坦然一些,也许还能蒙混过关,但瞄了一眼道人,却发现他从容依旧,连步伐呼吸都一如往常,哪用自己提醒?
  女侠还想与他商量一下一会儿的应对之策,若是发生了冲突,怎么样可以最简单快捷、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冲突,但瞄了这些人一眼,觉得就算不是江湖上的小杂鱼也不算顶尖的高手,这道人有太尉府的手笔在前,又如此从容,想来也无需自己操心。
  于是只与他并肩走着,看向前边。
  在宋游一行人看见这几名江湖人的时候,这几名江湖人也看见了他们。
  初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宋游这一行人也有些面熟,但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因为宋游的身后背了一个半人长、裹着油布的木匣子——来这山上的江湖人对这种长条的包裹匣子可是警觉得很。
  当即有人扯了扯身边同伴,将几人都聚在了一堆,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几眼,随即瞄着走来的一行人。
  一个拄杖的道人,长得年轻。
  一个蒙面女子,手提长刀。
  一个小女娃,娇小可爱,吹着哨子,用一双纯净的眼睛看他们。
  还有一匹比驴子也大不了多少的矮马。
  这一行人与他们越走越近。
  几名江湖人站在原地,几乎随着他们的靠近而转动着头,有人一直打量着他们,有人目光死死的盯着道人身后的包裹,分工十分明确。
  吴女侠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这几人中,虽还没有人将手放在刀柄上,所有人却都已经紧绷了起来,蓄势待发。
  “几位……”
  没有人愿意一上来不知底细的就拿命来拼,有个年纪大些的江湖人便走了出来,露出满面笑意,拱手问:“昨日才上山,这就下山了?”
  “是啊。”道人也行礼,“没找到神医。”
  “两次相见,也是有缘,还没自报过家门,也没问过几位尊姓大名,算我不对。”江湖人说着,又朝他们一拱手,“在下姓朱名奎,此乃在下的四位结义兄弟,江湖人抬举我们,送外号昂州五雄。”
  说完他身后也有两人报了名号。
  还有两人似是性格较冷,或是大致知晓之后的事,不愿搞这些,只看着宋游一行人,没有说话。
  “在下姓宋名游,不是江湖人,是一名道人,原在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修行,携童儿云游至此,听说长京有神医,特来寻访,以增见闻。”
  “原来是宋先生,幸会啊。”
  “幸会幸会。”
  “先生身后这位是……”
  朱奎看向了宋游身后持刀的女子。
  昨日便有察觉,这位恐怕不太好惹。
  “吴所为,无门无派。”
  “女侠不像无门无派啊。”
  “不愿说,就别问了。”
  “好好好,不问不问。”朱奎连连摆手,好像很好说话,随即眼睛一眯,看向了道人背后,“不过先生背后背的又是何物呢?昨日上山,没见到几位身上有这么一件东西啊。”
  “友人托付之物。”
  “原来是友人托付之物。”朱奎咧嘴一笑,满口大黄牙,“既是友人托付之物,还包裹如此严实,于情于理,我等本不该查探……只是先生也知晓我等在山上搜寻一件宝物,宝物珍贵,比命还贵,不知先生能否打开让我等看看?”
  刚一说完,又立马接上一句:
  “不是为难先生,看完之后,不是我等所寻的物件,无论是什么,无论价值再高,我等只当没有看见,立马赔罪离去!”
  “正是诸位所寻的物件。”
  道人抬手与之行礼,诚恳告知。
  “!!”
  就是这么一句诚恳的话,甚至语气都温和如初,其中意思却是如此直白,一群江湖人瞬间便紧张了起来,盯着那行礼的道人,伸手摸刀。
  有人才刚伸出手,有人已摸到了刀柄,有人把刀拔出半寸,可也仅限于此了。
  所有人的身形动作戛然而止。
  画面似乎按下了定格。
  五个人全部定在原地。
  甚至每个人的神情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或是惊讶,或是震怒,或是凶狠,眼神看向不同地方,全都定格于此,细细看去,颇为有趣。
  吴女侠见状一惊:“定根法?”
  “然也。”
  “厉害啊道长。”
  依然是这么一句,配上她轻松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不像夸赞或恭维,只像一句口头禅。
  “呜呜呜~”
  小女童吹着哨子,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来,仰头盯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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