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太宰治在刚认识森奈央时曾误以为她是同类；但很快，他就明白两者的不同。
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自杀的那天，她一动也没动，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说，就蹲在边上静静地盯着他。看他喝下掺了毒药的饮料，看他割开自己的手腕，看他径自将脑袋沉进幽深的水里。
虽然那时候才六岁，但她毫无疑问清楚地知道死亡是什么。
死亡是分离，是呼吸的停止，是再也不见的永别；但她连情绪都没有，你还要去逼迫她理解死亡背后真正代表的情感吗？
太强人所难啦。
“再见，奈奈。”
水泡咕噜咕噜从他嘴里涌出去，太宰治在水里轻轻地呢喃，微笑着闭上眼坠进黑暗——然后再被人拽住胳膊一把拉回人间。
坂田银时湿淋淋地大声吐槽，一边头疼地砰砰砰敲着他的脑袋，森奈央还是蹲在边上，突然问他：“怎么样？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
太宰治的脑壳被敲得嗡嗡作响，同样湿漉漉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呛得咳嗽一边朝她望去——他难以控制当时的情绪，视线也如一团长了腿的黑泥，黏腻阴稠地爬向年幼的小女孩，突发奇想道：“就是马上要解脱的自由的感觉……奈奈想试试吗？下次要一起吗？”
“哈啊？”16岁的靠谱未成年坂田银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抓狂地挠着头上的银发，“我知道你这臭小子爱好就是在自杀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握笔的朝○非要按照三次元的设定给你捏人设，但是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找小姑娘殉情了吗？！”
“什么手握剧本的男人，区区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就不要张狂了，阿银我才是真正拿剧本的boss懂吗boss！”
“你们俩小屁孩给我去挖泥巴滚雪人啊，去玩符合你们年纪的过家家！！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什么烫男人什么女主角，思考那么苦大仇深的问题干什么，小心阿银我揍你们屁股喔，我是真的会揍的喔！脱了裤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你未来挚友的面暴揍的那种喔！”
银时桑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太宰治笑了两下，垂下目光，没打算再说话。森奈央却靠了过来，她拉了拉太宰湿漉漉的衬衣，趁着坂田银时没注意，小声附耳：“可以哦。”
“下次一起殉情吧。”
学人精迅速掌握了新的词汇。
就是用法有点乱来。
“要不明天就去死？”她甚至这样建议道。
太宰治愣了一下，而后明白了一切。他因为无尽的孤独和迷茫追求死亡，而她同样不畏惧死亡——她只是可以……随随便便地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人或事，选择死亡。
因为无法体会自己的死亡会给别人带去什么，所以就算她有着爱护她的父母、偏爱她的兄长、珍惜她的朋友……在她那里，自己的生命也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无法舍弃的东西。
就像她愿意陪他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一起殉情，轻易地说出“明天就去死”这样随便的话。
她和他不一样。
十岁的太宰治当时勉强提起了兴致，想认真研究森奈央是个什么物种。
而如今十六岁的太宰治，已经完全理解了森奈央逻辑、甚至在她扭曲的思维方式上添砖加瓦的太宰治……居然有天还会被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逼进角落？
他想要站直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下肢没什么力气，不得已只能撑着墙壁站在原地，脸上欢快的表情不知何时收起，他缓缓将掌心贴上胸口。
马甲之下是白色的衬衣，衬衣之下是柔软的血肉，裹于血肉间的是代表人类生存的心脏。
心脏，跳得好快。
糟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开始被这个一手教大的孩子以下克上了？
……
太宰治从墙角里走出来，路过至今仍一脸晕乎乎的中原中也，随手抽了他一巴掌——被中原中也及时招架一拳打了回来。
没出息的中也，被随便一个拥抱就打出暴击伤害了吗？
他们可是前辈兄长，是引导奈奈前进的路标，怎么能是轻易被解决的三流货色。
刚才还露出那种表情看他，差点引得奈奈怀疑他，区区漆黑小矮子就不要随随便便插进别人的场合里了。
他就不一样了，他伪装得很好。
奈奈虽然越来越善察人心，但目前还无法看破他，她没有发现异常。
好，就这样，继续若无其事地维持平静的生活吧。
“等等，这些帖子原来是奈奈你发的啊？！”中原中也在旁边大喊。
太宰治：……
太宰治露出死鱼一般的微笑：好吧，有中也这只聒噪的小矮子在，未来的生活想必一如既往平静不了了。
至于他口中的帖子……
“中也不懂就别乱开口，”太宰治趴到电脑桌前，十分自然地一屁股挤开中原中也，“这可是奈奈计划里掀翻咒术界的第一步。”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飞速打出的文字，嘴角向上一勾。
搞事，从当键盘侠开始。
第56章 水军键盘侠x论坛 黑手党就用面前这2……
中原中也可不是什么天真的正义伙伴。
尽管与一堆黑泥同行时, 他的心软和重情义总令他难免显得有些温厚，但这可不代表敌人就不会对他生出畏惧。
在这场龙头战争里以港口mafia的身份初露锋芒之前，他早已是赫赫有名的羊之王。
他守卫着一个儿戏般的由孩童建立的组织, 以令人胆寒生惧的暴力手段, 雷厉风行地驱逐任何敢逼近羊的威胁。
绝不会有任何敌人误以为他的身体里流的不是黑手党的血。
中原中也只是相对而言没有太宰治那么精明的脑子, 并非是个完全不会动脑的纯粹武力派；更不会像太宰治说的那样, 觉得奈奈偏心伏黑惠，就不在意他了什么的……
奈奈关心比她弱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错, [羊]组织就是因为她对流浪孩童的关照才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
作为曾经受到森奈央照顾的受益者之一，他只是确实、可能、大概、或许因为奈奈最近都忙着处理其他领域的事，才稍许有那么点点的寂寞。
但那无关紧要。
比起这个，中原中也更在意森奈央到底在做什么。
作为同样偏心到嗓子眼里, 遇事不决先袒护妹妹的一员大将，港\\黑真正的大小姐……咳咳咳, 港\\黑真正的良心却也不会忽视森奈央本性的恶劣。
在森鸥外教导下、在黑泥太宰教导下长大的森奈央，是个标准的利益至上主义者。
万事万物皆可以用利益衡量，包括照顾小孩。
如果为了伏黑惠的未来考虑，仔细核查他的就学就业环境, 那证明伏黑惠的价值在森奈央的观念体系里足以居于上流；
但如果为了伏黑惠，一搋子撅翻整个咒术界，那伏黑惠的价值可就不仅限于[可爱的弟弟]，也不可能单单只是[极具天赋潜能的人才]，而是[可爱的、极具天赋潜能的、森奈央愿意挤出绝对的时间和精力, 只为其开辟一条康庄大道的弟弟]了！（那中原中也还是会吃醋的！）
幸好幸好, 虽然伏黑惠确实是个[可爱的、极具天赋潜能的、森奈央愿意挤出绝对的时间和精力照顾的弟弟]，但森奈央的目的也并非仅限于[为其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是的，中原中也看出来了。
原先或许只是吐槽和观察, 可细看几圈森奈央具体在干什么，他很快便不再拘于表面，察觉出了微妙的不对劲。
森奈央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伏黑惠，他不清楚；但森奈央借口为青少年身心健康着想，意图撅咒术界的目的，他可真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条条【刚才吃了个瓜，关键词：高层，咒灵，等级造假】【我得罪御三家的某位少爷了，v我五十，救我狗命！！！】【理讨，完成一项任务的委托金……】
这一列列一条条帖子，“原来是奈奈你发的啊？！”中原中也喊。
“无路赛中也，”见一叶而知秋的太宰早已看穿一切，“这可是奈奈计划里掀翻咒术界的重要一步。”
中原中也：“哈？”
谁家正经黑手党组织掀翻敌对势力是靠在论坛里当水军刷帖子啊？
说好的代表血腥与恐怖的武装暴力组织呢？就用面前这24键键盘暴力武装吗键盘侠？
森奈央的黑客技术学得马马虎虎，发一则帖子就得重置一遍ip地址，充当水军1号水军2号和水军345号。有的负责发帖，有的负责烘托起哄，有的负责站反对意见，发表偏激言论炒高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