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偷不抢,可见这群人的目标非财物,更可能是他们碍着对方什么事了——所以,是什么呢?荣峥踩过软烂不堪的腐殖土,心中思潮起伏。
不多时,他便得知了答案。因为歹徒内部看来并不团结,以为二人听不懂,切换葡萄牙语发泄着彼此心中的怒气。
“为什么非得带着这两个拖油瓶!他们会大大拖慢速度!!要知道条子已经快啃上我们屁股了!!!”
“闭嘴蠢货,要不是你嫌热没给我们买面罩他会看到我们的脸?!要不是你搞出响动他会发现我们往哪个方向去?!别以为先发制人你就完全无辜。”
“要我说老大你就是太大惊小怪了,一片漆黑这两个外国人又不一定能看清楚,就算看清了恐怕也是第二天就忘……”
“你也闭嘴傻叉,懂得你孤家寡人无所畏惧,我和大哥的老婆孩子可还在等我们回家!你赌得起我们赌不起!”
“我看他们还有同伙,万一明早发现人不见报警怎么办?干脆我们回去杀了他们!”
“报就报呗,伙计们,讨生活而已,犯不着背上人命。咱们到达目的地后找个小黑屋把他俩一关,回去时再放走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在任务完成前这段时间确保万无一失。而且上船后速度就快了,多点重量的事……”
“呵呵,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就该拆下换上你的!老兄!”
“都别吵了!”
……
第69章
历经百转千回, 从陆路转水路再到陆路,程川与荣峥被关进了一间木屋。
“老实在这儿待着,外国佬。”负责锁门那个匪徒临走前,用英语恶狠狠警告他们, “我们不想杀人, 返程时会把你们带走放掉的。前提是两位乖一点,若弄出动静招来大人物, 那结局如何便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说罢将门彻底紧锁, 骂骂咧咧离开了。
木头潮湿发霉的气息灌满鼻腔, 程川手臂被反绑太久, 早就麻木不已,踉跄着被推进屋子时,湿润生苔的地面让他脚底打滑往前一摔,鼻梁重重磕在荣峥结实的后背上,眼泪唰一下涌出。
“唔唔, 唔唔唔唔?!”
程川摇头想说没事儿,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俩对方均看不到,于是向前一步蹲下,将自己的脸凑上荣峥掌心。
后者亦迅速明白他的意图, 摸索着解开了绑住前者眼睛和嘴巴的布条。
“……我没事。”整夜滴水未进又长途奔波,程川声音哑得像磨刀的砂纸。
帮荣峥也解开布条后, 二人又尝试替对方松绑, 没成功。
“打的死结。”一线日光从屋顶缝隙照进程川双眸, 他被刺得眯起眼别开, 借着这点光打量起了周围布局。
木屋窄小,目测两米见方,角落里歪斜着几个铁架, 应该是个曾用来存储什么的小仓库。只是如今俱已废弃,支架生锈变形,只余几块薄膜碎片与几截断裂的麻绳残留在上。
“用架子磨。”两人几近异口同声,相视一笑后皆疾速行动起来。
“小川小心点,不要伤到手。”
“你也是。”
约莫十分钟后,他们总算双双挣脱束缚。
“手怎么样?”恢复自由的刹那,荣峥便一把捧起程川两只爪子,紧张兮兮问。
“你怎么样我怎么样。”程川不太自然地抽出手臂,任其垂落促进血液循环,同时凑到门缝旁试图往外看。
一无所获。除开顶部漏下的那一缕微光,小木屋四周修得严密扎实,不透风水。
“小川。”
“嗯?”被叫到的人回首望去,便见荣峥举着个手表含笑看他,“我已经发送sos紧急求救信息,也给何秘书去了卫星短信,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程川又惊又喜:“他们不是把我们手机等通讯设备都收走了吗?你藏哪儿昧下来的?!”
“靴子里。”荣峥用衣衫下摆擦了擦表盘,“幸亏他们搜查得不严。”
“机智。”程川诚心夸赞。
“你猜到他们是做什么的了吗?”
“贩.毒?”程川双目投向屋内犄角旮旯那些铁架,回想昨夜情形,结合认知,凝眉给出一个猜测。
“我猜也是。”荣峥将昨晚路上听到的对话告知与他,“那几个大概率是最底层一环,只负责将雨林中小工厂生产出来的毒.品运给上一级贩售组织,后面层层向上,再由专门的贩.毒集团输向全球各地进行分销。”
雨林就这样从深处开始腐烂,慷慨相赠的每一滴水不再被两足兽用以孕育生灵,反将生命碾作养料,浇灌出一朵恶之花,悄然开在鲜有人踏足的原始地。
相煎何太急,程川呼出一口浊气。
“南美制.毒活动最猖獗的主要为哥伦比亚、秘鲁、玻利维亚等国,巴西更多作为运输通道,本土制.毒规模较小。”荣峥思考须臾,又道,“听那几个小喽啰的交谈,他们该是有个小作坊,但八成已经被盯上了,才这么害怕我们泄露行踪。
“这屋子……废弃前大略是用来临时存放毒.品的,可见此地隐蔽,说不准还是他们的据点。对方从上到下都很谨慎,交易时间恐怕不会持续太长,也不知警方能否赶在结束前一举抓获……”
男人一边说,一边继续编辑短信向外界传递情况,程川盯着他手腕上怵目惊心的痕迹,忽地张口:“对不起……我没出去上厕所就好了。”也就不会撞上毒.贩,致使对方陪自己在这里遭罪。
“想什么呢宝贝儿,”荣峥冲他挥挥手表,递过来,“要不是你没准警察还定位不到这儿呢,你看,发出去的短信——你是功臣。”
知晓他在宽慰自己,程川接过那块表,扯出个笑。大抵是在雨林待久了,他觉得心脏仿若被充裕的水汽泡发,变得闷热,饱胀。
程川攥着那只手表,跨出一步,自分手后第一次主动抱住荣峥:“谢谢。”
荣峥受宠若惊,立马紧紧回抱,双眼被雨林闷出热气:“程川……我的小川。”
这个如胶似漆的相拥没能保持多久,几乎是在荣峥话音刚落的下一刻,那扇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荣峥下意识把程川往身后一揽,当下事态已容不得他们再将表藏回鞋中,程川只能凭借遮掩飞速塞入裤袋。
“就是他们!老板,那几个迟到的骡子我看有人脸色不对劲,一问才知他们来时路上就碰上条子了!好不容易甩掉又让人撞见,所以只好一起绑过来。”
屋外站立的人里不是五名绑匪中的任何一个,程川心下一沉。
“绑?”中间那位被称作“老板”的男人意外的年轻,身处雨林还穿一身铁灰西装,不伦不类盘着佛串,见到生龙活虎站在屋中的俩人后,眼眸危险地一眯。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猪!”身材精瘦矮小,头发油腻往后梳着的谄媚男子一下急了,指挥几个拿枪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捆好!!!”
程川荣峥两人没自在几分钟,便又双双被捆起来押到了灰西装面前。
甫一靠近,凉意便从侧面吹来,程川乜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何此人敢穿西装,敢情有人造空调随行呢。
跟在他身边的马仔寸头花臂,肌肉结实,提着冰块和风扇目不转睛对准老大,只在俩人被推到跟前时施舍了一个眼神。
“我怎么就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罗哈斯。”灰西装上下打量着二人,操着一口纯正的英伦腔,不咸不淡丢给背头男一个眼刀,“条子可太擅长伪装了——搜过身了吗?”
哈哈,完啦——程川面色不变,心如死灰。
背头男点头哈腰:“骡子说皆已检查过,没发现异常。”
程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么?”灰西装冰冷黏腻的目光堪比某种冷血动物,一一舔过被俘虏的二人,最后一声令下,“再查一遍。”
在劫难逃,口袋里那块表终是被搜了出来,背头男一脚踹在程川膝窝:“狗娘养的!你们果然是条子!”
“你再动他试试?!”荣峥手臂被钳制,腿还能动,当即借力一个飞踹,背头男始料未及,被踢得贴地滑了好几米。
回过神后,被当众下面的人立刻掏枪,想给荣峥尝尝钢铁花生米的味道。
“罗哈斯。”灰西装一句话把背头男钉在原地,那只表被他扔给对方,“粉碎它,然后通知所有人,一级警戒,立即撤离。”
背头男很憋屈,但也只得照做,那颗没打到荣峥身上的子弹转换目标,卫星通信手表化为碎片。
“条子?”灰西装弯腰掐住程川下巴,迫使后者仰头,“不太聪明啊。”
说着手一抬,他身侧的花臂寸头领命,将造冷气的工具往一个马仔手中一塞,不知干什么去了。
“不是。”程川强作镇静,“摄影师,我们仅仅是游客,来拍雨林的,真的不是警察。警察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您稍微想一下便知道我没有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