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啊?告我?告我什么?”
“告你拐卖良妇!”
于是一行人又从鸡场往谢桂香赁的房子赶。
这其中主要是小王爷李琎憋不住,他最近经常进出鸡场,对鸡场的事儿也了解的不少,从没听说哪个干活的是签了卖身契的。
这不明摆着冤枉人嘛!
李琎这个人,看谁顺眼就容不得旁人说不是,第一反应就是有刁民想害薛三郎。
薛三多好啊!懂那么多别人不懂的,还会酿绝世美酒,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人牙子?人牙子能有他敞开了卖蒸酒赚钱吗!?
李琎怒气冲冲,一心想为748出头提气。
他赶到的时候谢桂香家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桥东村的乡亲们还是很仗义的,硬是拦着没让把人拉走。
“丧良心啊!趁着村里今天有大事儿,还想偷摸把人给绑走,是看咱村没人是咋的?都欺负到头上了!”
“就是就是!要不是梅花过来喊人,咱都不知道还有进村偷孩子的!?你说是荷花大父大母,谁能证明?荷花都不认识你们!”
“我就是!”
谢长顺急道。
“谢金桔你自己说,我是不是你亲哥!”
“是又咋样!?是你也不能把荷花抱走!”
谢二婶叉腰,中气十足。
“寒冬腊月三九天,两个娃娃饿得直哭,你们连口热水都不肯给喝,现在想把娃抱走,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坏心思,说不定是要把娃卖了换钱。”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结果下一秒便看到自家大哥脸上的不自然,谢二婶这火气“腾”地冲上了头顶。
“好哇,你还真敢干这缺德事儿啊!你卖了一个闺女还不够,还想卖两个外孙女,谢长顺你不是人!”
“那我有啥办法,永贵定亲不要花钱吗!?”
谢长顺竟然还一脸无奈状。
“人家要5两银子的聘礼,家里的房子还要修,哪里来的钱?”
“那你也不能拿荷花梅花换钱!她俩才多大!?”
“谁说我要卖两丫头!?”
谢长顺怒道。
“我就是想让桂香回家!她男人都死了,帽儿沟那边也不管她娘仨,哪还给王瘸子守着干啥?!有那力气不如给家里干活!”
图穷匕现,桂香爹到此时才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她娘的三姑给桂香说了一门亲事,是去八里铺的一家粮铺做奶奶,是去享福的。结果这丫头心气儿高,看不上,说人家粮铺掌柜年纪大。”
看得出谢长顺是真生气,脸色通红不说,鼻孔里还直喷粗气。
“年纪大怎么了?!就她那个生不出儿子的肚皮,还指望能有男人看得上?!她以为她还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值钱吗?!”
“也就她娘心善,说愿意帮她养着这俩赔钱货,让她安心去县里做奶奶。”
谢长顺顿了顿,自觉有了底气,腰杆也挺得笔直,指着谢二婶的鼻子质问道。
“谢金桔你去县里问问,谁家还帮出了门子的丫头养孩子的!?”
“这荷花梅花姓王可不姓谢啊,她俩吃喝都是我老谢家掏的钱,给家里干点活怎么了?”
“我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给桂香找个依靠吗?偏偏这死丫头还不领情,要死要活像我们不让她活似的,难不成我们还对不起她了!?”
“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
第55章 卖哪个不是买呢?!
要怎么说, 撒泼打滚也不是女人的专利的呢。
这不当着一村人的面,谢长顺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哭,虽然眼泪没掉下来两颗, 但嗓门是真的大, 历数自己这个爹当的有多不容易,为儿女操碎了心。
谢桂香的后娘郑氏一边假装拉他一边抹眼泪, 拉扯了两下便也坐在了地上, 两口子一起哭穷, 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
谢二婶气得浑身直抖,毕竟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了。
几年前这两口子也演了这么一场,搞得好像万般无奈生活所迫, 实则转手就把闺女卖去了帽儿沟,换来彩礼给长子谢永富定了亲事。
现在轮到老二谢永贵。
呵呵, 永富永贵,可真是想美事儿呢!
谢二婶正要说什么, 就见一直没吭声的谢桂香忽然抬起了头。
她站起身, 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走到谢长顺两口子面前。
“起来。”
啥?
谢长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哭声都停顿了一瞬。
“我说你俩起来。”
谢桂香不准备和两人啰嗦,伸手先揪起了郑氏的衣领。
郑氏的女儿赵连枝和谢永贵见桂香拉扯自己的母亲,立刻怒气冲冲地上前要打人。
“干什么干什么!?”
谢二婶带着家里人上前阻拦。
“咋你还想跟你们姐动手咋地?”
“那她咋对俺娘的?!”
“她对你娘干啥了?!她不就是让你娘起来别坐地上吗?”
谢二婶用手指狠命地戳谢永富的脑门。
“把你姐卖给个瘸子给你换的聘礼, 你还有脸对她动手,你还是个人吗?!”
那边,谢桂香已经把郑氏揪了起来, 冷冷地问道。
“你这回又想把我卖去哪家?卖的什么价钱?”
她这一年在鸡场做工,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软弱单薄的寡妇。
现在的桂香, 手就跟钳子一样,捏得郑氏生疼。
郑氏眼珠滴溜乱转,口里连连喊冤。
“哎呀啊,冤枉啊,进门就做奶奶,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亲事去?”
“好?”
桂香冷冷一笑,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郑氏。
“好你让你闺女去啊。你闺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进门就能做奶奶,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亲事去?”
“呸!”
一听她说起自己女儿,郑氏瞬间变了脸色。
“连枝儿可是清白的小娘子……”
“你把我卖去帽儿沟的时候,我也是个清白的小娘子。”
桂香蓦地松手,看向还坐在地上的亲生父亲。
“我没签卖身契,梅花和荷花也没有,除了你和郑氏,没人想卖了我。”
“你们卖了我一次,现在又想卖我第二次,八里铺那家有事吧,不然不可能开价这么高,高到让你们恨不能现在就把我塞进花轿!?”
谢长顺张了张嘴,没出声。
他心里有鬼,因为所有的腌脏都被桂香说中——开粮铺的老头性好残虐,最喜欢折磨年轻妇人,已经抬走好几房妻妾了。
那边桂香还在说。
“第一次卖我我也认了,我还了你的生恩。现在是第二次……”
说到这里,谢桂香的眼泪如珍珠一样滴落,字字句句都是血泪。
“我以前睡窝棚饿肚子,一人干全家的活计,我以为这就是女儿家的命,我认命。”
“可现在我也做了娘亲,我不想让我的闺女和我一样,我拼了命的挣命,好容易过上两天好日子!”
“梅花儿都跟我说了,说老二和连枝一直问她蛋烘糕的方子,还问她是不是全都会做,所以你们这次不单单是要卖我,连我的闺女你们也不放过,你们的心怎么能这么歪!?”
桂香的话是对着谢永顺说的,因为郑氏对亲闺女儿赵连枝可一点都不差,至少赵连枝在谢家比谢桂香过得舒服太多。
明明她才是谢长顺的亲生女儿!
“她觉得不公平。”
748摇头。
“她本来都认命了,结果发现同是女人命还可以不一样,她不觉得谢家卖她有问题,但她不想女儿也走她的路。”
“她是为了梅花和荷花站起来的。”
李琎站得离它最近,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张说却已经看得不耐烦了,他身为海州刺史这次来是为了看水找井抵御旱灾,哪有时间跟这一群小民家长里短。
“出嫁从夫,再嫁从己,你不想嫁就不嫁!”
张说出声道。
“你既已嫁人,便和娘家没什么关系。大唐律中固然有夺而嫁之的规定,但你守寡之后没有归宁,独自带着两个女儿自己过活,你爹娘也不能干涉你守志之心。若有不服,自可去本地县衙告状,让兆鹏程与你们评断。”
张说什么人啊?堂堂中枢省前紫微令,两任大唐宰相,即便现在被贬谪为海州刺史,但张大人的官仪还是有的,一字一句都透着威严。
谢永顺和郑氏两口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位中年文士是个什么官,但看他众星捧月,背脊挺直,随口就直呼本县县太爷的大名,心里便已经先怯了八分。
倒是谢永贵急了。
再嫁这事儿要是黄了,那他的彩礼上哪儿出?!
大哥靠着大姐的彩礼取了媳妇,到他要是拿不出彩礼钱,他岂不是要打光棍?这可不行。
于是他冲到人群当中,指着张说的鼻子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