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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秋雨婶子眼疾手快的将木盆放在案板下,鲜红的猪血顺着流下来。
  接下来便是烫猪拔毛剥皮分肉,一系列的流程娄师傅做得很是熟练,几乎不需要旁人相助。
  “邱家这头猪挺肥啊,怕是得有百来斤吧?也不知他们要卖多少肉。”
  “你也不看看他们家怎么伺候的这猪,到处打猪草喂食,没一顿是饿着的,要我说也就之前饶家的絮丫头有这么勤快。”
  前头说话的婶子讥笑了声,“你还说,没见饶家人也在,当心刘秋桂一会儿过来撕你的嘴,他们家可是捞着个好孙女婿。”
  “来就来,难不成还怕他们?”后说话的妇人嗤笑了声,倒也没打算在邱家这边闹起来,转而又将话头落在肥猪身上。
  院子内几个邱家的妇人早已准备好热水炉灶,前脚才割下一块新鲜猪肉,后脚就被她们清洗了扔进锅里。
  饶絮拉着李香柳避开满地的血污和狼藉站在墙角,刚想高声叫游满,就瞧见他极殷勤的跟在娄屠夫身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惹得娄屠夫挥了挥手驱赶他。
  “絮娘!”
  饶絮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庄银心站在厨房门口冲她招手。
  “快来帮个忙,你红莲婶子今儿有事没能过来,这边少个搭把手的人,就洗洗菜烧烧火就成。”
  邱家的儿媳妇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刚想张口就被自家婆母就抓了把,她面色讪讪的跟着出门去端凝好的猪血。
  饶絮只做没看见她们的动作,笑盈盈的答应了,视线又往游满那边一扫,见他仍旧站在娄屠夫身边目光专注地盯着对方下刀切肉。
  院子里切肉的切肉,买肉的买肉,做刨汤的做刨汤,邱家这头猪大约两百斤,眼下再熏腊肉明显来不及,自家也吃不完,他们索性留一半卖一半,来看热闹凑趣的人就等着这话,急忙拿着铜子上前来,生怕好肉被别人抢先了。
  眼看快要过年,平时再是抠门吝啬的都能抠出银钱买些荤腥回去给家里人尝个滋味,所以这时候镇上集市的肥肉能卖到十七八文一斤,五花肉更是能卖到二十文,但村里就要便宜五六文不止,因此大家都想趁着杀年猪的时候捡些便宜。
  饶絮在厨房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游满则被邱大叔抓了壮丁去卖肉,他脾气厉害又蛮横,再泼辣的人也不想大过年的挨揍,因此很是规规矩矩的排队递钱。
  等最后吃了一锅热烘烘的刨汤回去,游满还有些神思不属,饶絮纳闷又觉得好笑,催着他去洗漱换了衣裳,他今儿去帮着捉猪,衣襟上不是猪圈里的脏污就是杀猪时溅出来的几滴猪血,糊得不成样子。
  “你想什么呢,从方才心思就飞了。”饶絮拿着干布给他绞头发,“难不成是刨汤太好吃了,所以还念着?”
  游满条件反射地摇摇头,结果没注意扯到了头发,登时捂着脑袋嘶了声,嘴上急急解释道:“没有,我是在想娄师傅。”
  似乎是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劲,他又忙不迭的补充:“方才我看娄师傅杀猪很是厉害,又想起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厚着脸皮问他是否收了徒弟,结果被他不耐烦赶开了。”
  饶絮先疑惑的嗯了声,想起刚才所见的情形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娄师傅安家立命的手艺,哪有这么容易就学的,你难道没听说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凭着这门手艺娶了媳妇养大了孩子,一家人都吃喝不愁,若是这么轻易就教给了你,日后可怎么着?”
  她摸了摸游满还有些湿润的发丝,让他坐在火盆边烘干。
  游满闻言懊恼地锤了锤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顺着心意就去问了,该不会得罪了娄师傅吧?”
  饶絮端来笸箩,继续缝制未完成的衣裳,慢悠悠道:“得罪倒不至于,但他肯定觉得你莽撞,明儿就二十九了,你提些咱们做的吃食去他家走一遭,说两句好话道声歉应该就好了。”
  游满弱弱应了。
  饶絮又道:“我之前听春山哥他们说,前两年娄师傅还放话要招学徒来着,他儿子不爱这门手艺,找了其他出路,他下面还剩一个姑娘,若是要学全部的手艺就得先娶了姑娘做他的女婿,他才能放心教。”
  这也原是人之常情,手艺难学,总不能白教给外人,若是有的选就传男不传女,若是没得选就招个女婿进来,既学了本事又顾全了女儿的终身,乡下这些有本事的匠人都是这般行事。
  游满一时只觉得牙根发疼,“后面没成?”
  “一开始招了几个,但听说都没学好就离开了,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子,娄师傅估计后面也没辙了,筹备了一副嫁妆给姑娘送嫁,这两年都不见提收徒的事。”
  “今日怪我,明天我就去赔礼。”
  游满连忙认错,第二日一大早就提着东西出了门。
  虽然在娄师傅这里吃了瘪,但他深思熟虑过后却对杀猪这事上了心,只是眼下没门路也没法子,所以并不在饶絮面前提起,免得引她多想。
  第35章 明年越来越好
  三十早上,游满起身后就发觉窗外一片莹白,他披着外衣搓着手走到门口,果见昨夜下了几朵雪花铺在院里,远处连绵的群山峰顶更是满目雪白,后山的林梢同样积了层雪色。
  他们这里的冬日多阴雨绵绵,少晴天,风一吹冷意就刺透到骨子里,同样也很少下鹅毛大雪,更多的是阴沉着飘几滴雪珠夹杂着硕大的雨滴,没多久就融化了,只有山巅上会被大雪覆盖。
  游满只开了条小缝就被风吹得受不住,他哈了两口热气跺着脚关门,步履匆匆来到厨房烧火热水,灶孔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烧起来,他浑身也逐渐暖和。
  所幸厨房里漏风的地方早就被他用木板和草木灰堵住,融融火光烧得整个灶屋里都热起来,锅里升起热腾腾的白汽。
  他舀了两瓢热水,又兑了一瓢冷水,端进屋里后才喊醒饶絮。
  “昨夜下了雪,今天怕是冷得很,多穿些。”
  饶絮轻嗯了声,揉着眼睛还有些没醒神,隔着床帐问他,“什么时辰了?”
  “还早,巳初。”游满捏着帕子坐在床沿边给她擦脸,从额头到下巴锁骨,饶絮也心安理得的躺在那里由他,“再睡儿也成,做完早食我再叫你。”
  “不睡了,还得做年夜饭呢。”
  她说话都还带着点沙哑的音,神色也迷迷糊糊的像是没睡够,然而身体却自然而然的靠近游满,下意识的在他大腿上磨蹭了两下。
  游满本就软得不成样的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眸色深深,手指捏了捏她耳垂和脸颊,颇有些想脱了衣裳滚回床上抱着她再睡个回笼觉的念头。
  “糍耙脆皮豆腐鸡肉都是现成的,我再煮锅饭烧两个肉菜,也就是年夜饭了,左右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需要大操大办。”怕惊走饶絮此时惺忪的睡意,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两道清浅的呼吸在床帐内蔓延。
  饶絮失笑,枕在他腿上闭了闭眼睛,随即顽强地爬起身穿衣,“既然是年夜饭,你一个人做算怎么回事?你烧火我炒菜不是刚好吗?”
  游满顺手给她打理衣角系衣带,显然是做得十分熟练的架势,饶絮也不拒绝,而是趁机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身上穿的是她这几日才做的那身靛青色新棉衣,同色系的发带,平白显出几分俊朗来。
  只是她稍一转眼,就瞥见腋下和袖口等地方留下的线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这身衣裳做得不好,明年再做身新的。”
  游满闻言,系好衣带后扶她下床,纳闷地低头看了自己几眼,“怎么不好了?我觉得很好,比我之前穿过的衣裳都好。”
  饶絮去笸箩里取出剪子,倾身将腋下袖口等连接处的线头都剪干净。
  她看着游满身上的衣服,既没有暗纹也没有绣花,她娘从前做衣裳帕子的时候喜欢留下一枚竹叶,绣给她的更是会添一朵柳絮,她做衣服的时候本来也打算如法炮制,只是在碎布上绣出来的东西实在不能看,李香柳还以为是路边的杂草,她也就没敢在衣服上尝试。
  “要这么说的话,的确比你那些衣裳好些。”饶絮好笑,也不瞧瞧那几件换下来的都是什么样子,有的都快成破布条子了,补丁打了七八重,原本的颜色都分辨不出来。
  她没继续和游满在房间内贫嘴,推门去了隔壁厨房,果然见院子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珠,炉灶里的火也还没熄灭。
  “去年都不见下雪,我还以为今年也没了,谁知道年三十下起来了。”饶絮仰头看着山峰上连绵不绝的白色,有些高兴,“可惜咱们还没来得及种菜,不然吃起来比平时还要甜些。”
  游满跟在她身后挤进厨房,“要做什么菜?”随后又道,“要是想吃蔬菜,我这会儿下去村里找人买,现去菜地里摘的那种。”
  饶絮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之前他们做泡菜萝卜那时候就各买了十斤回来,后面也只用掉了六七斤,这会儿木盆里还搁着两三斤的青菜没吃呢,哪里就要浪费铜子再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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