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杨翠芹下意识离他远了几步,也没了方才的软和,硬气道:“你老大不小该成亲了,后日来家里看看我侄女,要是合适趁着年前就过礼成婚,这也是你爹和你大哥的意思。”
游满讥讽地笑了声,“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们要是真想把你侄女扒拉进游家,要么给我爹或大哥做小,要么就说给老三,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想往我这里塞!”
“你,”杨翠芹气急,“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就算分家了,难道你就敢不认你爹和我对你的生养之恩了?我那侄女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要不是你爹念叨着,你以为我会想要说给你让你占便宜?还不是你蛮横不孝坏了名声,村里姑娘都嫌弃你,只能在附近村子找。”
游满烦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与其和杨翠芹在这里打嘴仗,不如干脆点把人轰走。
他索性拔出柴刀,朝着杨翠芹脚边一甩,那把被磨得十分锋利亮得能看出人样貌的砍柴刀瞬间插在距离她十几分公分的地面上。
杨翠芹尖叫一声急忙后退,额上也冒出冷汗来。
“你,你——”
游满几步过去,俯身把刀重新握在手里,看着杨氏的眼神充满讽刺和不屑,“我长眼,刀可没长眼,你也不想缺胳膊少腿吧?”
杨翠芹之前只知道游满倒霉,服役的青壮年有分去边疆充军的,也有去各地修筑城墙码头的,云山村里交不起免役钱的有好几家,那些汉子大多都是去干苦力了,虽说累了些但好歹能保住命,唯有一个游满被分去了西北那边。
她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祈求过上天,最好能让游满死在战场上,左右游满离家的时候两人已经闹掰,他还拿了四贯的安家费走,回来只能给她添堵。
后来游满有惊无险的回来,杨翠芹也只当他不幸中的万幸,没真去战场和蛮族对上,对于那些他杀过人的传言也从不相信。
但眼下看着面前的这把柴刀和游满浑身难以忽视的煞气,她却有些腿软,手也在发抖。
这会儿可不是闹分家那天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要是游满真不管不顾上来给她两刀,可没人能给她作证帮忙。
“还不滚?”游满横了一眼。
杨翠芹嘴唇蠕动,一滴汗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她没敢再逞强多话,慌不择路地推门跑走。
游满只觉得晦气,他好不容易才和饶絮那边说定了,还没高兴两天,游家就来触他霉头。还搞什么亲上加亲,要真有这么好,杨翠芹还能想到他?不得赶紧拨拉到她儿子碗里去。
他放下柴刀,坐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篱笆院墙修好了,屋顶的瓦片也换了新的,厨房也被他用草木灰重新刷了一遍,之前被火烧的那些痕迹都已经看不见了,角落里的破木头和碗碟也都收拾出来丢了,放上了他新买的碗碟桌柜,连炉灶也被他用黄泥糊了一层。
虽然一切都看起来将就,但和他刚搬进来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
他坐着想了半晌,又想到杨翠芹的话,虽说刚才吓到了她,但家里还有个游老头,要是他一意孤行起来,可没杨氏好打发。
游满顿时坐不住了,他起身去屋里取了几百文钱就下山往村里去,打算找田婶问些事。
杨翠芹这边慌慌张张下山,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一路上还不时回头看那个鬼煞神追来了没,直走到村里大路上看见人烟才喘着气停下。
“翠芹,你这是去干嘛了?”附近一户人家的妇人出门泼水,瞧见她站在门口不住拍胸,忍不住惊讶道:“和你家那口子闹矛盾了?”
杨翠芹咳嗽两声摇摇头,脸还惨白着,“没事,就是刚去看了看老二,走得有些急了。”
那妇人姓石,向来爱打听村里八卦热闹,哪家有新鲜事哪里就有她,上回游家闹成那样她也是亲眼围观的,因此听了这话就有些奇,杨翠芹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按理来说好不容易把游满分出去,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怎么还会去看他?
她凑近杨翠芹低声道:“可是他给你气受了?”
杨翠芹斜了她一眼,“怎么会?”
“那你这是?”石婶子上下看了看她,“满小子气性大,村里人都知道,你也不必替他遮掩。”
虽然游满话说得狠,但杨翠芹却还没死心,她说好话对方不在意,那他爹和大哥的话总得在意一二吧。况且今日说不动还有明日,游满年纪越来越大,她就不信对方不着急,只要着急,她那侄女就能说给他,也能顺势把分出去的三亩地和游满藏起来的银子捞回来。
因此杨翠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游满的坏话,既让外人看笑话,也不利于她后续行事。
她眼珠转悠了两下,笑了笑,“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啊?能有什么遮掩的。我和他爹这两天想了想,老二虽说分家出去了,但还是我们游家的人,他因为服役耽搁了终身大事,如今都二十来岁了,也该打算起来了。”
“哎唷,你这是要给满小子说亲啊?”石婶子惊呼了声,又点了点头笑道:“是得说了,和满小子同龄的孩子都有了,就他还没个着落。”
杨翠芹笑眯眯的道:“可不是,咱们村里的姑娘你也都知道,老二如今家底单薄了些,我怕亏待人家,所以也不敢上门去说,只好拜托我娘家那边四处看看。”
石婶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杨翠芹和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反驳,反而笑呵呵地附和:“你倒是好心,就是不知道满小子能不能领你这份情。”
“这有什么,谁叫我是他娘呢,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养了这么多年,就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哪能说不管就不管。”
既散了话出去,杨翠芹也不多留,她还盼着石婶子赶紧出门把这些话都说给旁人,好洗洗她这段日子以来的污名。
石婶子也果然不负她所想,眼瞅着人没影了,她立马就放下手里的木盆去找了相熟的妇人说道闲扯,只是不免添油加醋几句。
饶絮不清楚游满和杨翠芹之间发生的事,她正站在角落看大伯母和四婶吵架,大伯和四叔闷不吭声却坚定地站在自己媳妇身后,平日里关系还算亲密的饶梅绕荷姐妹俩也各自冷了脸,不发一语。
最后还是饶老头猛地拍桌吼了一声,“都闭嘴!”
周兰草一撇嘴,看着老两口委屈道:“爹,娘,我们家小梅的婚事都还没说定,絮娘也耽搁着,哪有越过前面的哥哥姐姐先给小荷说亲的道理。”
按着年纪长幼来,饶家最大的是大房兴文兴武两个儿子,然后就是四房的饶梅,再才是饶絮,饶荷如今不过才十五岁,只比最小的兴贵大上两岁。
“老大家的,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饶老头怒声道,看向张秀芝的目光也满是厉色。
张秀芝讷讷,她也没想到原来四房也在琢磨胡家的这门婚事,如今两边一对上,登时就闹了起来。
第18章 总之我不会后海
张秀芝迟疑半晌,磕磕巴巴道:“我也是为了自家打算,桃雨、兴武和兴贵都是要用钱的时候,胡家那边至少能出十二贯银子的聘银,与其便宜了别家,不如还落到自家来。”
她瞄着饶老头的神情,见他脸上的沟壑因这几句话舒展了些,才恢复几分底气,“况且这事是她们三姑来说的,胡家又是上河村的人,想来她三姑也清楚底细,总不会害自家人。”
周兰草却不似两个老的那般好打发,真要说定了饶荷,那十二贯银子还不得被张秀芝牢牢把持着,哪里能轮到他们家兴贵来分。
只见她冷笑道:“小荷年纪才十五,那胡老大却已经二十四了,也亏得大哥大嫂狠得下心来。”
旁边的饶荷闻言也有些失落,她虽然被爹娘说动定亲嫁人,也知道胡家有些家底,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心中自然也有喜欢钦慕的人,胡老大和那人半点不相似不说,还大了她许多,如何不让人难过。
周兰草眼皮子一掀,见张秀芝动了动嘴要说话,忙抢白道:“我还是那个意思,小梅今年十七,明年就十八了,即使在村里也早该定亲了,只是我和四寿不中用,挣不到多少银子,又要顾着她弟弟,所以才耽搁了她。”
“大嫂要给小荷定亲我管不着,也不该我管,但我们家小梅必须得在前头定亲!”周兰草说完这番话,又给饶梅使了眼色,随后便看向老两口,软声道:“爹,娘,也不是儿媳妇非要争胡家的这门亲事,哪怕不是胡家,也不能让我们家小梅一直没个着落啊。到时候大嫂家的三个孩子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我们四房又算什么?”
饶梅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不敢说话,只在刘秋桂和饶老头看过来时微红了红眼。
刘秋桂沉着脸看着两个儿媳妇,又看了看两个孙女,饶梅这丫头的确早就该说亲了,但想着二人都有一手好绣活能帮着家里挣几个钱,所以她才迟迟没急着相看。
如今老四媳妇分明是不愿意让她姑娘继续留着了,若是再留下去,只怕外人也要胡乱猜测饶梅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饶荷却还能多留个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