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这里面有八旗子弟,亦有汉人骁勇,有一心为大清争胜的中立派,也有从属胤禔胤礽不同派系,只想叫对方丢人的。
  三军交战,唯有大清没有主帅,若非蒙古人碍于颜面没有上来就重拳出击,只怕大清这一边已经败了。
  康熙看着看着也黑了脸。
  好一团表面花团锦簇,内里全是败絮!
  平日里他们再怎么争抢都罢了,如今应对外敌之时,竟也敢互相使绊子,当真是全然不顾大清的颜面了!
  场中的孙天阙如今处境倒是还好。
  他是丹卿的侍卫,胤禔和胤礽的人应该都事前得了吩咐,无人针对他,而他身边又有汉人侍卫跟随,俱是好手,自保有余,还能时不时丢出去几个落单的蒙古人。
  但随着场中人数越来越少,蒙古人皆不再留手,孙天阙这一股人少,相形之下,便开始难以维持。
  孙天阙练的是道家的身法,还算滑溜,几次被推到场边,又找到空隙扭了回来,看得丹卿提心吊胆。
  倒不是怕他输,是担心他这般用力,扯开了背上的伤口。
  在混乱之中,噶尔臧不知喊了句什么,他身边的漠南人开始拥簇着他一起动了起来,瞧那方向,竟是直奔孙天阙而去。
  猝不及防之间,孙天阙身边的汉人被纠缠上,就算没被丢出去,也被迫跟孙天阙分开了。
  “小子,我给你个公平一战的机会,”
  转眼间,孙天阙被围进了漠南人之间,噶尔臧开口挑衅,“你若是输了,一会儿就当面向四公主请辞,今后不许再做她的侍卫!”
  孙天阙并不理会他,随手甩开一个漠南人,想要突围,却又立刻被围住了。
  “你就不想问问若是你赢了,我待如何?”
  噶尔臧不满的伸手去抓孙天阙,却被他一掌拍开。
  “你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孙天阙不耐烦道,“你若是再敢将四公主挂在嘴边,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哪个要你手下留情了!”
  噶尔臧欺身向前,攻向孙天阙,孙天阙自不惧他,伸手抓住他的双臂,叫他不得寸进。
  二人你来我往对了数招,很快噶尔臧就显出颓势,让孙天阙一脚绊倒,摔在了地上。
  孙天阙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听到脑后传来风声,他顺势一滚,躲开了偷袭的二人,却又撞到了另一个漠南人面前,完全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被一拳砸在了背上。
  这一下力度极重,他背上的伤口直接崩开,渗出血来。
  “好不要脸!”
  敦多布多尔济刚刚见噶尔臧与孙天阙单挑,还没打算出手相帮,如今见漠南人下手偷袭,立刻上前,挡住了噶尔臧的去路,“来,我来陪你们一战!”
  “滚开,少多管闲事!”
  噶尔臧不想理会敦多布多尔济,可敦多布多尔济喝了丹卿的酒,自是不会食言,一把薅住噶尔臧的肩膀,竟是将他直接给举了起来。
  漠南人见状顾不得再去抓孙天阙,赶紧回身来救,孙天阙却不容他们离去,连挡带打,用
  起了内家功夫,看似动作轻巧,其实劲道极重。
  漠南人不懂这个,大意之下竟无一合之将,数息之后,台上只剩下寥寥数人。
  左边敦多布多尔济与噶尔臧并两个漠南人纠缠,右边孙天阙竟是跟一个八旗子弟动起手来。
  丹卿往阿哥们的方向看去,却见胤禔扬声高喝,胤礽眉头紧皱,胤祉更是一脸莫名其妙。
  刚刚那几息的时间太过混乱,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为何会发生内斗,却只见孙天阙攻得极猛,逼得那人连连后退。
  “皇上,您的侍卫也太勇猛了些,怎么连自己人都打?”
  和塔高声笑道,“如今场上我漠南诸部剩下的人数最多,今日怕是要承让了!”
  康熙却道:“你急什么,且再看看,人多可未必有用。”
  丹卿紧紧盯着台上的孙天阙,终于发现不对劲来。
  他后背上有血她心里有准备,可腰侧怎么会也红了一片?
  再看他招招凌厉完全不像平日风格,让丹卿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定然是那人趁乱偷袭,不知以什么利器伤了他,他才会与之缠斗起来。
  “汗阿玛,别叫那人跑了。”
  丹卿低声对康熙说道。
  康熙使了个颜色,梁九功立刻带人过去,那人似乎瞧见不妙,转身就想往台下跑,却被孙天阙抓住腰带提了起来,一把甩回的场地中间,正巧撞到了被敦多布多尔济掀翻的噶尔臧,两人滚做一团。
  随即,噶尔臧一声惨叫,敦多布多尔济离得近,立时攻向那人,将他牢牢压在地上,反手拉出他的手臂一扭,他指尖夹着的利刃就落在了地上。
  “兄弟,漠南人交给你了。”
  敦多布多尔济对着孙天阙招呼了一声,竟提着地上那人直接跳下台去,将人送到了梁九功手里。
  孙天阙知道他有意相让,也不再磨蹭,将想过来扶噶尔臧的另外两人全都丢了出去,然后伸手将噶尔臧拉起来,见他只是脸上被刮了一条口子,身上别无其他伤处。
  “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噶尔臧惊恐的大叫。
  孙天阙轻笑:“还打不打?”
  噶尔臧用力摇头:“不打了不打了!”
  孙天阙继续道:“可你还在场中,若是不打,我可不好交代,得罪了!”
  到此时,场中只剩下他二人,无人再能干扰。
  表面上看着好似他二人还在互相争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孙天阙故意不让噶尔臧下台,耍着他玩儿的。
  “不打了不打了,没什么意思!”
  和塔高声道,“皇上,就算你的侍卫赢了,让他们住手吧。”
  丹卿却笑:“亲王别急啊,我瞧着噶尔臧还有力气呢,你此时替他认输,岂不是显得我们胜之不武?”
  康熙看向丹卿:“好了,叫他回来吧,匕首你不想要了?”
  丹卿这才起身向前,一直走到台边才高声道:“孙天阙,别玩了。”
  孙天阙闻言一笑,飞起一脚将噶尔臧踢出了台子,然后才蹿到丹卿身前,单膝点地,仰着头高声道:“奴才幸不辱命!”
  “好!”
  周围响起了一片欢呼,康熙也走了下来,示意小太监将捧着的彩头送到孙天阙的面前。
  “做的不错,朕亦是说话算数,”
  康熙与孙天阙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大手一挥,“这宝石匕首就赏给你了!”
  孙天阙磕头谢恩,然后双手接过,牢牢握在手中
  康熙笑道:“怎么,你打算自己留着了?”
  孙天阙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向丹卿,将那匕首高高举起:“奴才以此彩头敬献四公主,愿公主和乐长安,顺心顺意!”
  丹卿原以为就算他定会将匕首给她,也是私下里,没想到他敢公然来这么一手,顿时愣住了,然后下意识的就去看康熙。
  康熙却是神情倨傲,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竟然默认允许了。
  丹卿忍不住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场面过于诡异,不像是献赏,却像是——求婚。
  康熙默认孙天阙当众如此,难道当真是在暗示要将她许给他?
  孙天阙也不催促,就这么跪捧着匕首定定的等着她,眼神无比坚定,丹卿看着他,渐渐心也安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他献的匕首,然后将他拉了起来,他身上有伤,但眼中全都是笑意,仿佛不是献出了匕首,而是得到了什么无比珍贵的赏赐。
  丹卿羞恼的瞪了孙天阙一眼,孙天阙被瞪了之后反而傻笑了起来,好好一个英俊儿郎,竟透出几分憨傻来。
  “恭喜四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上前抱拳,“别忘了您答应我的十坛好酒!”
  丹卿笑着点头:“十坛怎么够,你且等着,定叫你喝个痛快!”
  上面康熙也令人搬上好酒来,仿佛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又开始了宾主尽欢的宴会。
  丹卿与敦多布多尔济道别,叫人扶着孙天阙先回营帐,她自去同康熙告退。
  康熙只道了一句“不许留人过夜”,也不管闺女涨红的脸,又回头去跟和塔喝酒,丹卿羞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在人前多言,直得转身“逃跑”。
  康熙虽没有明言,但明眼人瞧见这事态,心里也都有些数了。
  康熙明显是看上了孙天阙,只是如今丹卿才十四岁,总还要三四年才会指婚,但若是没有其他变故,那孙天阙便是第一位汉人额驸了。
  这其中包含的意义并不只是丹卿的亲事,也给了蒙古人一个信号,那就是如今的大清不再如之前那般依赖他们,大清的公主,可以嫁给他们,也可以嫁给汉人,端看谁更能保得江山太平。
  而丹卿这么一定,如今尚未定下来的就只剩下三公主了,原本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漠南诸部,这次不得不正视这位他们之前看不上眼的公主,而漠北诸部想要与大清关系更加紧密,自是也想要迎娶三公主,成为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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