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前面开了流水席,公主可想去瞧瞧热闹?”
  明珠言语温和,面带微笑,“不过这里人多杂乱,不如叫容若抱着您可好?”
  今日来道贺的人确实很多,丹卿个子小小的,总觉得底下的空气都不那么美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让纳兰性德抱,丹卿仗着自己年纪小,不客气的又享受了一下美男子的“服务”,举起双手让纳兰性德抱了起来。
  果然高处的视角变得更好,丹卿往前眺望,只见不远处拱门之后好像人数更多,应该就是明珠所说的流水席了。
  以前丹卿也听说过农村办喜事会开流水席,不过从未见过,此时颇有些好奇,便叫纳兰性德快去看看。
  纳兰性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侍卫,侍卫立刻上前去开路,丹卿本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
  “在别人家里呢,别闹的大张旗鼓的,”
  丹卿有些不满的看向纳兰性德,“又不是人多到挤不过去。”
  他们今日便装而来,就是不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不然宾客们都忙着敬着他们,还哪有心思参加周岁宴,岂不是喧宾夺主吗?
  纳兰性德却道:“公主若是一开始就没表露身份便罢,可既然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您再藏拙便反而会叫人暗地里嘀咕。”
  丹卿不解,纳兰性德对着前面开路的侍卫示意道:“他们几个都是平日里常跟在皇上身边的,识得他们的人甚多,皇上让他们跟来保护公主,便是没想着叫您藏着身份,而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您的重视。”
  丹卿了然:“这便是狐假虎威了。”
  纳兰性德浅笑,抱着丹卿往前走去。
  丹卿又问:“所以你如今抱着我,也是在狐假虎威吗?”
  纳兰性德笑容更深:“四公主,奴才怕是比那些侍卫更惹眼些。”
  倒也是这个道理。
  纳兰性德若要借势,怎么看都借不到她头上来。
  所以他最多就是因为富尔敦的事情想要弥补一下,以免她回去告状。
  “你放心吧,本公主可没那么小气,”
  丹卿信誓旦旦,“不过是孩子间的口角而已,还不至于非要追究什么。”
  纳兰性德依旧笑着:“奴才倒是不怕公主追究,那小子着实该好好管管了,只不过阿玛额娘太过疼爱,便是奴才也不好下重手。”
  丹卿也笑了:“所以,你还是想当狐狸。”
  只不过是想借她来恐吓一下他阿玛额娘,重新夺回儿子的管教权。
  “管教归管教,莫要动则棍棒加身,”
  丹卿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富尔敦,“既是往日里不够亲近,那就更得好好沟通才是。”
  虽然那臭小子的所作所为是有点找抽,但家暴依旧不可取。
  更何况纳兰性德是打算拿着她的名头做文章,她可不想担上一个挑唆人家父子关系的罪名,平白叫富尔敦那小子恨上。
  纳兰性德有些惊讶:“奴才还以为,公主的意思是叫奴才好生责罚他一顿呢。”
  刚刚她说要他管教但不要太过的意思不是要打但别打死吗?
  丹卿:“……我不是我没有,你要打孩子别往我头上推。”
  “是,奴才知道了,”
  纳兰性德貌似有些遗憾,“可惜了,本想着能趁机叫他吃足教训呢。”
  丹卿:……呵。
  果然是只狐狸啊,还好她机智。
  她只是个幼小无辜的小公主,别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过了拱门,果然就是明珠说的流水席了。
  虽然叫流水席,但却跟水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座位不固定,菜肴一直不断的上的意思。
  丹卿在宫里见过的宫宴都是规规矩
  矩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每个人的菜肴也都是按定数上的,想多要什么,就得等康熙或者太皇太后赏赐,不然谁也别想逾越。
  而今日国公府办的流水席,却是四面环绕的长条桌子,除了主席之外,不分位次,桌上的菜肴也是不断更换,吃完了的,凉了的,都会有下人收走,重新换了热乎的上来。
  丹卿他们进来的时候,胤礽和索额图等人也从后面过来了。
  虽然胤礽穿的是便装,但众人还是一起跪下请安。
  “今日是舅舅家的喜宴,大家自便即可,不必理会孤,”
  胤礽叫起,然后对着丹卿招手,“丹卿,过来。”
  纳兰性德将丹卿放下,丹卿自己走到了胤礽的身边,顺势坐下。
  “瞧着哪样新鲜,就叫人给你夹来尝尝,但不要多用,仔细肚子疼。”
  胤礽一边叮嘱,一边按照他们在马车里的约定,叫人给丹卿斟了一杯甜酒,“只能喝一杯啊,不准偷偷添。”
  丹卿其实并不饿,而且经历过中毒事件之后,她吃东西也分外注意些,只是叫跟着的试膳太监随意捡了几道菜试过后送过来,也不过咬一小口尝个味道罢了。
  胤礽对着常泰举杯笑道:“舅舅勿怪,丹卿年幼,汗阿玛难免紧张些。不过今儿有纳兰侍卫在,也不用咱们多操心,让他伺候着便是了。”
  这话却说的丹卿一愣。
  别说她身边跟着奴才不缺人伺候,便是真的缺人,也轮不到纳兰性德啊!
  纳兰性德虽然名义上是御前侍卫,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康熙的心腹,这两年一直游走于六部锻炼,在御前值守的时间都很少。
  以他的年纪,想必很快就会被康熙外放做官,历练两年再回来,便是要入六部甚至入内阁的人。
  故而就算他担了侍卫的名头,除了康熙也没人敢轻易用他,只怕胤礽自己都不敢,又为何要她来?
  纳兰性德今日是国公府的客人,真不叫他入席而是伺候她,那岂不是对他的羞辱吗?
  丹卿看向胤礽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和受伤,胤礽悄悄握紧了拳头,却依旧坚持笑道:“素日里纳兰侍卫也没少照看你,刚不就是他抱你进来的吗?丹卿啊,在舅舅家里不必紧张,只当是自己家便是了。”
  丹卿再傻也能听懂胤礽的意思,他故意想要当众羞辱纳兰性德,其实是想打明珠的脸,为赫舍里氏立威,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以为他只是瞧着她无聊想带她出来玩玩,可如今才明白,原来这份关爱里竟然带着如此不堪的算计。
  丹卿愣愣的看着胤礽,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在宫里的胤礽是人人关爱的太子,也是关爱弟妹的好哥哥,而如今的胤礽,却是渴望权利的储君,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亦或者,他其实是在故意逼着她站队。
  他希望她远离纳兰氏,坚定的与他和赫舍里氏站在一处。
  可她,不愿意。
  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公主而已,她为何一定要去选择?
  他是因为身份注定了无路可退,可她不是。
  她可以与所有人都交好,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能过得好,叫她现在选择与他同路,她,不愿意。
  丹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我不想吃了,我想去看看小表弟。”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与其留在这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着做选择,她宁可选择逃避。
  她不信今日她不选他们就会产生隔阂,若当真如此,那这份还算不得多深厚的兄妹情谊,也不是不能舍弃。
  胤礽看出丹卿生气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身处此地,他也无可奈何。
  明珠如今如日中天,几次在朝政上压得索额图抬不起头来,纳兰性德又眼看着要当大用,若任由丹卿与他们亲近,谁知今后她会不会真的倒向他们那一边?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胤礽知道康熙对丹卿的看重早已超过了寻常公主,甚至原本订好了要丹卿嫁去科尔沁的事情,康熙都开始犹豫。
  如果丹卿不会嫁到蒙古去,那她就不再是单纯的公主,而会成为康熙笼络重臣的工具。
  将来谁人能成为丹卿的额驸,亦会代表了康熙的态度,而以丹卿的聪慧,恐怕在看清这些后,也愿意顺从康熙的意思。
  所以,胤礽希望丹卿能选择赫舍里氏,就算不是赫舍里氏,也绝对不可以是纳兰氏。
  胤礽低头看向丹卿,却见她气得眼眶发红,目中带泪,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丹卿,你想去就去吧,”
  胤礽终究还是心软了,“舅母院里也设了宴,你饿了就在她那儿用些。”
  丹卿福身,然后决然而去,没有半分留恋。
  索额图怼了怼常泰,叫他去招呼其他宾客入席,然后自己坐在胤礽身旁,压低声音道:“太子爷糊涂啊!今日这话没说便罢了,既然说了,就不该放四公主离去。”
  有些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必须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太子如此优柔寡断,连个小公主都无法狠心,以后要如何统御其他兄弟和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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