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胤礽答道,“明儿我打算去赫舍里家看看,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丹卿皱了皱眉:“去看索额图?”
  胤礽摇头:“不是,是我舅舅常泰家的小表弟办周岁礼,汗阿玛叫我去瞧瞧,你要是想去,我去求汗阿玛带你一起。”
  丹卿自然是想去的。
  虽然赫舍里氏的人她都不认识,但她既然与胤礽交好,如今又住在小赫舍里氏的宫里,跟着去拜访一下也合情合理。
  反正宫中无聊,去哪儿都好。
  康熙并没有反对,只是又给丹卿另派了一队侍卫跟随保护,并交代要早去早回,特别强调绝对不准在外面喝酒。
  他闺女酒量实在是太差了,虽然醉了也很可爱,但还是不能给外人看到。
  丹卿信誓旦旦的保证,但刚出了门便悄悄跟胤礽商量,若是有人敬酒,她就只喝一杯行不行。
  酒量这种东西嘛,就是得多练,除夕夜的时候她喝了半壶梅子酒才醉了的,这次只喝一杯,定然无碍。
  胤礽自是坚决不肯同意,兄妹二人在马车里对峙许久,最后还是胤礽拗不过丹卿,伸出一根手指道:“就一杯甜酒,你慢慢喝,决不许有第二杯。”
  丹卿心愿达成,自是开心,下马车的时候便大着胆子自己往下跳,吓得胤礽赶紧回头去抱她,才没叫她滚到马车底下去。
  “这么高的马车你敢自己跳?”
  胤礽吓得心砰砰直跳,若不是在外面,他都想揍妹妹几下了,“再胡闹就叫人把你送回去,不让你进去玩了!”
  丹卿不肯认:“我有把握的,你不接着我我就稳稳站住了!”
  胤礽气得用手指戳她的额头:“你好歹是个公主,且安分一点吧!”
  此时得了消息的常泰出来迎接,跪下恭敬的磕头。
  胤礽顾不得丹卿,赶紧去将常泰扶起来,说道:“今日是家宴,舅舅不必多礼,只将我当成普通小辈便是了。”
  常泰口中答应着,但却不敢托大,亲自在前面引路,领胤礽和丹卿进去。
  他们今天是微服出门,穿得都是寻常衣裳,看不出身份来,但瞧着常泰的姿态,明眼人也都大概能猜到他们是谁。
  不过常泰不介绍,也没人不识趣的去拆穿。
  胤礽要去后面拜见他的外祖母和舅母等人,本想带着丹卿一起,但丹卿觉得尴尬,便说要在外面看花灯。
  为着今日的周岁宴,国公府里提前挂满了各式的花灯,花灯下挂着谜面,让宾客可以猜着玩。
  胤礽不想勉强丹卿,叮嘱她不要乱走,也不要乱吃东西,就跟着常泰往后面去了。
  丹卿今天穿得分外质朴,不但衣裳没什么绣花,就连头发都只束成两股辫子,也不带首饰,瞧着就像是邻家的姑娘,没有一点架子。
  她个子矮,够不到挂在高处的灯,就捡着摆在地上的看。
  猜灯谜对于如今的丹卿来说实在是个颇为艰难的事情,她虽然字都认得,但典故却知道的不多,所以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行至一个天鹅花灯前,丹卿停下了脚步。
  自从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天鹅的意思后,她就对天鹅十分喜欢。
  除夕那日太皇太后特意叫人挂了两盏天鹅花灯在她的暖阁里,不过搬家的时候却没带走。
  眼前这个天鹅花灯虽然没有太皇太后给的精致,但个头却足够大,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天鹅一般,让丹卿颇为心动。
  若是能把它带回去摆在房间里,一定很好看。
  想要花灯倒也简单,只要猜中上面的灯谜就是了。
  丹卿凑过去翻开挂在花灯上的木牌,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天鹅回时鸟不归】
  这却不是什么典故,而是一个字谜。
  丹卿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正想解下木牌去找下人占了灯,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声道:“这个天鹅灯的谜底是个‘我’字!”
  她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
  那少年兴高采烈的说道:“快去把那灯拿走,别叫旁人给抢了去!”
  丹卿横身拦了一下,说道:“这灯谜是我先看的,也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有了便有了?”
  那少年挑眉道,“上面的字你能认全吗?别是听了我说出答案,你想学来据为己有吧。”
  丹卿不愿放弃,试图跟他解释:“我认得这句话,天鹅归时鸟不归,便是鹅字去掉一个鸟字,是‘我’字。”
  “你知道又如何?既是我先说出来的,那这灯自然算我的。”
  那少年却不肯相让。
  其实这里的灯会并不像外面街市上的那般谁先说出来算谁的,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看中喜欢的,猜出谜底,便叫下人拿了木牌去对答案,若是对了,便记下,等离开的时候再捡着想要的带走。
  所以丹卿的做法并没有问题,反而是这后来的少年故意争抢,有失体面。
  丹卿本不是个爱争先的人,若是这少年实在喜欢这灯,好生与她商量,她是会让的,可偏偏这少年仗着年纪稍长,故意欺负她直接要抢,她自是不肯答应。
  见那少年带着的下人当真想要来搬灯,丹卿干脆扯下木牌退开几步,说道:“这里的规矩是拿木牌换灯,你若非要直接抬走,也随你。”
  少年皱眉制止了下人,往丹卿这边走了两步,伸手道:“把木牌还给我。”
  丹卿抛了抛木牌,却只微笑道:“我先得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少年仔细打量了丹卿几
  眼,确定自己从未曾见过这个小姑娘,又见丹卿衣着简单,也没什么首饰,下意识便觉得她出身不高,指不定是哪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所以才会如此不懂规矩。
  “今日是国舅爷大喜,我不想与你这小丫头计较,赶紧将木牌还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少年继续往前,伸手就想去抢丹卿手上的木牌,丹卿不躲不闪,只是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就在那少年觉得自己要得手了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然后瞬间被丢了出去,扑倒在了地上。
  他愤怒的抬头看去时,却见丹卿周围出现了两个年轻男子,一人挡在丹卿面前,另一人便是将他丢出来的那个。
  “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强盗,竟然敢出手伤人!”
  跟着那少年的下人赶紧上来将他扶起来,厉声训斥。
  动手的男子冷笑道:“我们是哪里来的不关你的事,不过你们在国公府里横行霸道,也不知道纳兰大人知不知情!”
  纳兰大人?
  丹卿好奇的问道:“哪个纳兰大人?”
  挡在她面前的侍卫回身道:“回小主子,这是纳兰明珠大人家的小公子。”
  纳兰明珠是纳兰性德的阿玛,那这少年就是——
  丹卿惊讶:“这是纳兰性德的儿子?”
  不会吧,纳兰容若那般光风霁月,怎么他的儿子竟是个横行无状的小霸王!
  刚被扶起来的少年听到了丹卿的话,怒道:“你敢直呼我阿玛的名字!”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闭嘴。”
  他忍不住一抖,回头看去,果然是他阿玛纳兰性德。
  丹卿倒是笑呵呵的对着纳兰性德挥了挥手,纳兰性德往前两步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腿上,将他踢跪在地上,然后才走到丹卿面前,俯身跪下请罪。
  “奴才教子无方,冲撞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丹卿并非迁怒之人,示意他起来,然后好奇问道:“他真是你儿子?”
  纳兰性德苦笑道:“是,他正是犬子富尔敦。”
  富尔敦此时已经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周围人听到丹卿是公主,正想上前请安,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都给清走了。
  丹卿扫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纳兰性德:“我倒是忘了,纳兰侍卫出身相门。”
  纳兰明珠如今乃是大学士,又加封了太子太师,主持朝政,自然当得起国相之名。
  然而丹卿这句话,却带着嘲讽之意,纳兰性德闻言又跪了下来,禀道:“奴才斗胆叫侍卫驱散众人,是担心公主安危,决计不是为了包庇富尔敦。富尔敦不知礼数闯下大祸,回去后奴才定然好生管教!”
  丹卿认真的看着眼前看似恭顺的侍卫,心里猜度着他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随即她又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时间久了,真的是变了好多。
  犹记得几个月前她初见纳兰性德的时候,对他既好奇又信任,后来在五台山赈灾的时候,她也曾将他当成可以交心之人,将自己的想法对他全盘托出。
  而如今,他跪在她前面诚恳请罪,可她却依旧怀疑他别有用心。
  所以,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丹卿不语,纳兰性德却也不敢再多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位看似幼小的公主到底有多么聪慧,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位四公主多得康熙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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