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的臣(重生) 第40节
“可听到有幼童在哭?”沈泠紧了紧衣领,低声问道。
“嗯,我方才从后头的窗子翻出去瞧了一眼,外面那伙人总共占了十四个房间,领头的那个男人房里有个四五岁的男童,被绑了手脚丢在墙角。”
外面那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他们三人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一概不知,只躲在房里太过被动。他听着外头鼾声四起,便悄悄翻出去查探一番。那些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像是中原人。
这里临近赫兰,或许是从那边过来的,那些人房中并没有金银细软,只带了个幼童,想必那幼童便是他们口中的货物了。
那个幼童的长相不似那些人那样硬朗,但也不如东昭人那样眉眼柔和,五官几乎占据了巴掌大的脸,长相十分精致。
他心下有几分猜测,这种猜测令他心中作呕,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那个幼童是死是活于他何干?他只是看不得那些变态的作风,但此刻她也在着客栈中,他必须保证她万无一失,便强子忍下翻涌至喉间的恶寒。
他微微避开她的眼神,又接着道:“那些人应该是拍花子,这里离京都远是会乱一些,今日这种情况估摸着是常有的事,殿下快去休息吧,莫要管这些了。”
“阿行,不许瞒我。”
她与他相处这么久,每每他心中有事瞒她时,便不敢看她的眼,就如那日烧尾宴问及他心上人时,他避开的眼神。
若是平常他的私事也就罢了,可今日这般情状,她不愿被蒙在鼓里沦为被动。
“殿下”
“直说。”
他张了张嘴,“殿下可听说过娈童?”
一室静默。
只能听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凿在窗沿上劈劈啪啪的声音,从缝隙里渗进来的冷风搅动室内僵滞的空气。
良久,“去睡吧。”
她没回答他方才的话,也没再问什么,转身回去熄了灯睡下。
温行舒了口气,心中诡异地升起一阵难言的窃喜。殿下没有管即将沦为囚脔的幼童,却在彼时从荒庙中救回破败的他。
他将心中那抹欣喜掩下去,他的殿下那样美好,是不会喜欢这样恶劣的人的。
次日一早便被后院里的声音吵醒,沈泠将窗子开了个一指的缝隙,朝外看去。
不大的小院里满满当当站了十几个人,那些人不如东昭人束发,头发皆披散着,两侧辫着细辫固定在脑后。身上穿着不知是什么皮毛缝合而成的衽袍。
沈泠见过这样的装扮,就是这样穿着的一行人入了皇宫,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的阿姐。
为首的那个男子双手叉在腰上,来回踱步,地上跪着个人颤着嗓子道,“老大饶命啊,小的给他送饭,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差点将小的的指头咬掉,不过是甩了他一巴掌,谁知他脸皮这么薄……”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在肩上,“蠢货,你把他脸弄花了,怎么跟**交代?”
地上跪在的人又将身子向地上伏了伏,头杵在地上,“是,是小的的错,小的,小的现在就去找消肿的药。”
“还不快滚!”
“是,是是”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客栈外去。
为首的人指着另外一个男子道:“你即刻去泗水,跟接应的人说叫他明日再来。”
……
“殿下,先用些点心吧,稍后阿行想法子去街上买些吃的回来。”
她接过温行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噎在喉中黏黏腻腻的咽不下去,回身就着桌边的冷茶顺下去,却引得一阵反胃。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还阴着,那伙人今日大抵是不会走的,店老板昨日晚上便不见踪迹,想必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况,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方才那人口中接应的人在泗水,泗水分明更接近赫兰,他们却舍近求远将接头地点定在这里,除非泗水有他们忌惮的人,或是势力。
娈童之癖,比虐杀有过之而无不及,瞧着镇中人闻风丧胆的样子,这样的事他们怕是见过多回了。
她恨东武帝,却不恨东昭,这里是她父皇曾治理过的天下,是她沈氏的子民,而她作为东昭的长公主可以暂时明哲保身,但绝不允许这样的令人作呕的杂碎一直欺辱她东昭的百姓。
如今她从京都避出来,粟玉胆小,只有温行一人可用,若想直接了结这事的根源,太过冒险。唯一的破局之法在泗水,在这伙人畏惧的那股势力身上。
此处离泗水,快马一日脚程可到,今日夜里那伙人睡下他们便起身,即便今日这幼童来不及救,至少也能让下一个幼童免于魔爪。
她将手中的点心悉数塞入口中,和着冷水咽下,“今日谁也不许出去,用些点心都去歇下,保持体力,今夜启程去泗水。”
这日傍晚,沈泠是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的,粟玉在收拾着她们的衣物。外室的方桌上摆了两碟子小炒一碗粥和两个胡饼,温行坐在桌边出神。
“殿下醒了,先用些饭吧,等天再黑些,那伙人睡熟了我们就出发。”温行说着把筷子递到她手上。
沈泠没接,她不是说了让他们休息吗?“不是说过不许出去吗?”
“没出去……,在后院灶房里取了些……”温行递筷子的手收回了些,低声道。
今日早晨,他瞧见她吃点心都快吃吐了,她又不让他去街上买吃食,那伙人从外头抓了厨娘来做饭,他就悄悄取了些。
沈泠一口气憋在心口,气急反笑。她怕他出去买吃的被发现,不让他去街上,他倒是听话的紧,没去街上,直接去人家眼皮子底下拿饭回来。
正准被发作,粟玉从里间出来在她身边坐下,将那碗粥往她跟前推了推,拿了个胡饼递给她,“殿下,我从窗子里看着的,那些人没发现他,多少吃些吧。”?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这一路上他俩就没互相看顺眼过,今日倒是出奇的和睦,粟玉竟然还帮温行说话。
她接过温行递来的筷子,将桌上剩的那个胡饼塞到他手里,转头看着粟玉,“吃。”
“殿下,阿行吃过了。”他作势就要塞回来。
粟玉也把饼子放回桌上,“粟玉也吃过了……”
筷子被重新置回桌上,“吃不吃?”
“吃。”
“吃。”
……
粟玉将最后一口饼分成几小块细细嚼着,她也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一张饼下肚腹中好受多了,正想问问何时出发,就听到外间一阵躁动。
“想办法灌些米汤下去,别让那小崽子饿死了。”
“老大,这小子倔的很,不会寻短见吧?”
‘嘭’的一声,一扇门被踹开,紧接着为首的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小子,能被**看中,是你的荣幸,只要你听话,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许久听不到回应,许是觉得被驳了面子,那人有些气急败坏,“兔崽子,别不识好歹,你若再油盐不进,老子便回去屠了你全家!”
“不许动我爹娘!”
声音如方才那人说的一样倔,可颤着的尾音还是泄出了幼童心
中的恐慌。
“我喝。”片刻后空碗被摔在地上,瓷片碎裂撞在墙角又被弹回到地上,发出叮咣的旋声。
沈泠拿着筷子的手微顿,指尖收紧握到发白,“马备好了吗?”
“备好了,我方才出去的时候顺道看了,那伙人没有敛财,不曾动咱们的马车。”
“不要马车,把马解下来。”
“殿下许多物件还在马车中……”
“弃了。”
“是,等那伙人睡下阿行便去。”
……
第41章
沈泠不愿再听外面的动静,起身回内室,拉了把椅子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等夜幕降临。
暮色盖落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外头鼾声渐起,她瞧了眼粟玉收拾好的那堆行囊,只将短刀抽出藏于袖中。
‘嘭’
沈泠脚步顿住。
“他奶奶的,敢谋杀老子,等日后巴特儿玩腻了,老子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阵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从门外廊上划着往楼下去。
紧接着外头一阵嘈杂啊,其余人也被惊醒,“老大,怎么了?”
“去把那些碎碗片收拾了,老子差点被抹脖子!”
幼童被拖去后院,绑在水井边的槐树上。绑好后那人骂骂咧咧的上楼,哐当甩上房门。
透过那道窗缝,沈泠瞧清幼童的脸,只一刹,她整个身子都僵住,浑身血液逆流,心中冒出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似有所查,那个幼童抬头看向她这里,隔着这条缝隙对上她的眼睛,他似乎也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沈泠将窗子合上,大口喘气,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方才看到的那双眼睛逐渐与阿姐的重合,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可心中那个荒唐的念头却越演愈烈,她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验证。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荒谬成度,可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意放过。
“殿下,你……”
“救他。”她快不认得自己的声音,脆弱、恐慌、颤抖。可她平复不了,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让自己继续失控。
“阿行,我要救他。”即使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好,那我送殿下先走,我再回来……”
“我同你一起。”
“殿下,此事……”
“我必须留在这里!”
温行没有再说话,良久的沉默着,看着她眸中的湿意几欲夺框,他还是妥协了,“好,我听殿下的。”
她从腰间取出那包用来在紧要关头保命的药粉,这种药粉与普通的昏药不同,普通的昏药只能让人昏迷数个时辰或是一两日,且大多都需要食用入腹。而她手里的这包药,只要撒出去,方圆十丈内凡是嗅到的人都会睡死过去,无论使什么法子都醒不了,直至气断命绝。
她将那包药悉数置于温行手中,又从荷包里的白瓷瓶中国呢取出三个绿豆大小的药丸,与温行粟玉分别吞下一颗。
“阿行,最好每间屋子都撒上。”
他们这间屋子靠近走廊里侧,若从一楼的后门去后院,便会经过那些人的屋子,可若是先撒上药粉迷晕这些人,他们三人倒是提前吃了凝息丸,院中的孩子恐怕会遭殃,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将外衫脱下,一缕缕撕开,打成结缠成绳。
“殿下,我去。”温行拦住她手中的动作。
她抚开他的手,将绳子的一端系在窗框上,“我亲自去,阿行,那些人一个都不许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