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的臣(重生) 第6节
沈泠不信邪,又去换了膳房厨娘做的点心,那鸟就扑棱着翅膀出来了,叽叽喳喳地‘殿下、殿下’个不停。
气的沈泠转手都喂了池子里的肥鲤,还是鲤鱼赏光,一扔下去就抢了个精光。
那几日阴雨过去,今日恰逢天晴,闲来无事,府中的茶也喝腻了,沈泠带着粟玉往城中茶肆去。
云华水肆自前朝便在,如今日益兴盛。素有“深夜数瓯唯柏叶,清晨一器是云华”的美称。
肆中之茶便是比着宫中御用的新茶也不遑多让。平日里更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地。沈泠自出宫建府后,闲暇之余,常带着粟玉来此处听曲儿品茶。
茶肆本就是清净之地,往日里也是以雅著称。今日沈泠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喧嚷,这倒是稀奇。
又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位黄衣女子,脚着粉鞋,满头珠翠,一脸蛮横嚣张。
她面前跪着一个女子,身后还立着十几位家仆,这一行看上去浩浩荡荡。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身褐色粗麻衣,头上带了一支素银簪,脸上的巴掌印尤为醒目,头发凌乱像是被人扯过,正捂着脸低低呜咽,嘴里不住地求饶。
茶肆的老板也是一脸为难的陪在一旁,这茶肆共有四层,越往上身份越是尊贵。茶肆老板唯恐惊了楼上的其余客人,频频抬头往上看。
茶肆每个隔间的隔音虽好,但在一楼正厅中吵嚷打骂也实在是有辱这清净之所。
那女子沈泠认识。
去岁赏花宴上她见过,是本朝大理寺卿的嫡女叶曼嫣。当时见她礼数周全,知书达理的样子,不想竟还有这幅面孔。
官中不乏有她这样的刁蛮贵女,动辄打骂奴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泠并非圣母,懒得去掺合她的事。况且此时若进去必会经过这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见礼,进而就要看那叶曼嫣知书达理的表演。
她这次出来本就只带了粟玉一人,为的就是个清净。沈泠心生厌烦,不免觉得扫兴。
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的听到背后厅里那婢女颤颤道:“小姐,那九曲苑中的两位公子却实不在了,奴不敢骗您。”
九曲苑?
沈泠转身。
叶曼嫣轻哼一声,一手叉着腰,一手捏着手绢指着婢女,斥道:“你这个贱蹄子,分明就是偷懒耍滑,上次本小姐叫你去送的香囊,你竟也敢原封不动的给我拿回。”
婢女俯身扣头,呜咽着道:“奴婢不敢偷懒,香囊真的是被那位白衣公子丢出来的。”
说完又不住地扣头,不顾额头上漫流而下的鲜血,想来是怕极了。
叶曼嫣听她这样说,声音更加尖利,“还敢狡辩,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丢到粪池里去。”
又对着剩下的家仆道:“你们几个,去九曲苑把他给我……”
“慢着。”
沈泠踏步进来。
叶曼嫣正在气头上,听到有人打断她,正准备破口大骂,转头却瞧见来人竟是本朝的长公主。
吓得楞在原处,整张脸僵住,方才的愤怒还没来的及掩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惊恐,一时间表情极其古怪。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忙俯身直直跪下,她身后的家仆连同茶肆老板见状也跪了一地。
“曼嫣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熟悉的声音,娴淑的语调。
若不是沈泠方才亲眼瞧见,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的幻觉了。
“叶小姐何事动这么大的气?”沈泠冷冷道。
沈泠并未叫她起身,她便只能跪着道:“是家中婢女不知礼数,臣女教责她几句,不想竟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泠并未理会她这番推辞,继续向前几步至厅中主位坐下,道:“不知本宫的九曲苑何事惹了叶小姐?”
第6章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叶曼嫣一时没了反应。
方才她以为沈泠刚到,并未看到她嚣张跋扈的样子,现下看来应是早就瞧见了。
然而此刻最令她恐惧的并不是她本色毕露于她面前,平日里她幽于内宅,母亲又对她十分纵容,她向不理官场中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九曲苑竟是长公主府的别居,那苑中住的必是长公主府的人。
思及此,她背后直冒冷汗,一时竟不知如何辩解,只跪在那里全然没了方才那番气焰。
“叶小姐如何不答?”沈泠垂眼看她,声音又冷了几分。
叶曼嫣无法,只得实话道:“殿殿下,是臣女于城中见过府中公子,觉的颇有缘份,便想着日后常来往些,便叫婢女去……”
沈泠直接打断她道:“颇有缘份,方才本宫听你那婢女说,你送去的荷包被扔了出来,那里来的缘分?”
叶曼嫣慌不择言,“定是那婢女偷懒,不愿去送。”
沈泠不理会她的狡辩,“依本宫看,与你有缘不真,合你眼缘倒是不假吧。”
沈泠将茶杯重扣在案上,又接着道:
“今日带了这么多府卫,便是私邀不成,便想强抢吗?”
“殿下恕罪,臣女不敢,臣女实在不知那九曲苑是殿下府苑,求殿下恕罪啊。”叶曼嫣声音里夹杂着哭腔,说着便向沈泠扣头。
虽不知她有意的是温挣还是温行。
但她沈泠府中的人,由不得别人欺辱。
“想必是贵府大人忙于朝政,无暇教女,今日本宫事闲,替他管管也无妨。”说罢便起身朝殿外走去。
粟玉跟在沈泠身后,待行至叶曼嫣身旁,又低头对她道:“叶小姐,请随殿下于府中一叙。”
叶曼嫣这下彻底慌了神,连忙交代身旁家仆回去告诉父亲,父亲向来宠她,定然不会不管。匆匆交代完后又赶紧起身跟着沈泠向长公主府去。
前几日刚下过雨,地面上潮湿,凹洼处雨水还未散。
来的时候倒还好,回去时不妨,踩了两脚,裙摆也溅湿了。
沈泠低头瞧那泥渍,皱眉,心中略微烦闷。
待到了长公主府,沈泠也不理会身后的叶曼嫣,越过主殿,径直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粟玉瞧沈泠神色不佳,也并未多言,替她更衣后,又奉上一盏暖茶。
沈泠捏着茶盏思忖片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叫殿外的侍女去落枫院叫温行与温挣去主殿。
自己也带着粟玉朝主殿那边去。
主殿。
叶曼嫣独自在主殿侧厅中跪着,正东张西望,见沈泠过来,又微微垂了垂头,低声道:“殿下。”
沈泠仿若未闻,依旧没有理会她,不紧不慢地至座屏前坐下。又叫人在殿中两侧置了三副案垫。
案垫刚布好,温行与温挣就到了。
温挣瞧见殿中跪着一个人,待近了,看清那人是谁,便心中了然,不由看向温行。
温行倒是瞧也没瞧那人,眼神只落定在沈泠身上。
“殿下。”温行。
“殿下。”温挣。
二人拱手道。
沈泠示意他们入座,接着道:“你们可认识这位小姐?”
温行这才朝那跪着的女子投去目光。
只一瞥,便收回。
“殿下,阿行不识。”温行朗声道。
叶曼嫣诧异的看向温行,这一两月,她也曾去九曲苑几次,虽然她每次去,温行要么就是视而不见,要么就是将她的东西丢出去,不问她的身份,也不问她的来意。
她虽跋扈,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并不光彩,并未自报家门。但也不至于是不认识的样子。
瞧他旁边那位紫衫男子显然是认出了她。
莫不是想替她掩护?正准备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殿下,我与这两位公子确实不认识,想必是弄错……”
“殿下,阿行确实不认识这位小姐,但这位小姐却三番几次来扰我与兄长,那时白洪山战事在即,阿行不愿这些不相干的人扰殿下心烦,虽不堪其扰,却也并未告知殿下。”温行轻声道。
叶曼嫣听完后脸一阵青一阵白,合着他的不识,不是没见过她的意思,忍不住抬眼去瞧他,却瞧见那人神色温柔,很是乖顺的看着沈泠。
……
她于城中初次见他,他便冷着张脸,见他实在生得好看,才上去搭话。
她虽不算倾国倾城,但自问也是有几分姿色,平日里那些赶上来献殷勤的官家公子也不在少数,她受惯了追捧,偏他竟把她当空气般径直路过。
她自是不服,便跟到九曲苑,不想又吃了个闭门羹。
那时她也不过以为他生性冷淡而已。
后来她又去了两次,那温行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她向来跋扈,又是官家小姐,父母自幼宠溺有嘉,却不知为何,看见温行那眼神时却心生惧意,不知怎的就逃了出去。
回去后她越想越气不过,那人瞧着年纪不大,家中却从未见过长辈,想是稍有几个闲钱的富户罢了,自己竟被他吓走。
士农工商,这天下的富商哪个不想攀附权贵,想了又想,让婢女拿了去岁宫中杨妃赏她的香囊,那香囊一瞧就是宫中之物,虽不能自报家门,但她总想拿什么东西压一压他。
她在家中等消息,想着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不想婢女回来竟说香囊被扔了出来。
如此不识抬举,她气极,却别无他法。
忿忿地过了二十几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着婢女拿着她的府牌去放话,若他再不识好歹,就叫他在这京都呆不下去。
自己则在茶肆等他赴约,还带了十几个府卫,若他不来,便将他绑了过来,她倒要瞧瞧,他是有多大的本事。
不料婢女却回来说那院子,现下已然是空的。
她再也控制不住,当即就要把那传话的婢女投厕。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有什么,爹爹在朝中任正三品大理寺卿,谁不敬她三分?偏那人……
叶曼嫣瞧着温行此刻的模样,像从没见过他一样,他竟也有这样一面,看起来良善无害极了。
“叶小姐,在我京都,天子脚下,即便他二人并非是我府谋士,也岂有牛不吃草强按头的道理?这便是你府中的家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