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伏望山正要冲出去,忽觉眼前一黑,脑中一片死寂。
再恢复意识时眼前一阵眩晕,鼻腔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他觉得身上很湿,低头看自己的爪子,早已被染红,鲜血将绒毛浸成一缕一缕,滴落到地上的血坑里。
哪里都是尸体和血,人形魔修的、兽人的、甚至有误入的仙修和凡人,抬眼看,萨谟披头散发站在不远处的尸堆上,周身魔气翻涌,魔角魔尾尽断,衣衫破损,双目猩红,手中攥着的那颗象头,正是洞穿老首领心脏的兽人老大。
“老萨。”伏望山叫他,向前一步,一脚踩进血水坑里。
萨谟听到声音,十分缓慢地偏过头,红眸里带着十足的防备与厌恶,嗓音阴寒,蕴着浓重的恨,一字一顿道:“野兽、畜生,相食、滥杀。”
顺着他的视线,伏望山愣愣低头,自己脚下的几具尸体,是萨谟那些勾肩搭背的朋友。
滕霜死在蛾兽人同类相食的习性下,魔域众人死在发狂的兽人爪下,那一夜,萨谟恨毒了所有兽人。
他对着伏望山倾泻,说所有兽人都是潜在的野兽,觉醒灵田的那刻起,他们就不再是人,没有感情,只有杀戮。
萨谟是那一代最强的魔修,他透支全部力量杀光了发狂的兽人,唯独留下伏望山的性命,逼他以最快的速度建设起他们的领地,他要把所有兽人赶出魔域,从此魔域与兽人城彻底割席。
“其实那是唯一一次出现兽人发狂的情况,可偏偏就那一次,死伤惨重,并且找不到任何解释,魔域与兽人城的关系已成定局。”
“那天之后老萨就发疯了,成了万劫山上的萨山主,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据我所知,他再也没交过朋友。”
伏望山讲几句就得喝一大碗,到了后面直接趴到桌上耷拉着耳朵一边打嗝一边哭,回忆他们小时候有多好,现在却生生成了隔着尸山血海的大仇人,滕霜活了也没用,萨谟对兽人的恨不会消减分毫。
他嚎得太厉害,惹得饭馆内其他人频频往这边看,沈越冥直接在隔壁客栈开了间房,捏住狼嘴,跟凌无朝一起把他带上去。
醉完嚎完就该呼呼大睡,床上震天响的呼噜声中,两人坐在桌前,对着龟壳呼叫叶泠非。
“喂?”叶泠非的声音听着很疲惫,“沈大哥,凌公子,你们又想变小动物吗?”
“不是,小叶,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在蛛巢,你与蛛兽还有一个鹤兽人都突然发狂?”
那边沉默一瞬,叶泠非语气认真起来,“记得,怎么了?你们又遇到发狂的兽了?”
“那倒没有,只是刚才听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曾经有大量兽人发狂,症状跟你们那时非常类似,甚至更严重。”
沈越冥说着就打了个喷嚏,他皱眉,往窗外看,他们开着窗通风,窗沿上不知何时又落上不少蛾子。
凌无朝去关窗,沈越冥揉着鼻子嘀咕,“蛾粉过敏了这是,你别说,大团蛾子飞来飞去还真是怪恶心的。”
龟壳那头的叶泠非猝然一惊,“什么蛾子?”
沈越冥刚要回答,他就急切道:“你们在哪儿?沈大哥,原地别动,我立刻来。”
“我们出远门呢,马上要回魔域,要不咱们魔域见……”
“原地别动!”他几乎是吼出来,沈越冥立即应道:“好。”
凌无朝坐回桌前,龟壳那边传来破风声,听得出叶泠非在急速赶来。
叶泠非语气凝重提醒他们,“在屋里待好,锁窗,锁门,在我来之前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
沈越冥大白天让他整出一身冷汗,笑了下说:“不至于吧,蛾子又不会敲我们门。”
话音刚落,就有“咚咚”两声敲门声,滕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公子,凌公子,你们在吗?”
刚才离开前,凌无朝专门给滕霜留了话,让他回来后上客栈找他们。
屋里关了窗,有些暗,楼道却是亮的,人站在门前可以打出清晰的影。
滕霜不知何时脱了斗篷,露出背上虫翼,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越冥有一瞬恍惚,总觉得他的头型变了,比脖子大很多,头顶有一对细长如丝的羽状触角。
他们这个视角看去,就是一只人形巨蛾的影子打在门上。
只是很快那阵恍惚就过去,门前的影子重新变得正常。
两人坐在桌前不出声,沈越冥突然感觉手被牵了下。
他反手握住凌无朝,脑袋靠近他,低声问:“你也看见了?”
“嗯,很大一只。”
滕霜又敲了第二下门,与此同时,窗外传来窸窣的拍打声,有不少蛾子想飞进来,都被窗户阻隔。
“滕公子啊……”沈越冥醉醺醺回,“喝太多,起不来了……你先去隔壁开个房间休息,咱们晚点见。”
得到回应,滕霜关心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窗外仍有飞蛾的影子,伏望山的呼噜声震天,小叶赶来还有段时间,虽然没那么紧迫,沈越冥却莫名有了一种“外面很危险,他跟凌无朝一起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相互依偎”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的大蛾影子吓到凌无朝,让他整个人贴了过来,一被依赖,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沈越冥干脆换了只手跟他牵,相邻的这条胳膊揽住他肩,让他贴得更近,“不用怕,几只小虫子。”
“嗯。”
凌无朝还有只手空闲,忽然抬起来,摸了摸沈越冥左胸。
沈越冥问:“你干什么?”
凌无朝想到昨晚做的事,再次跟他道歉。
“我昨夜有些不受控制,沈郎都说了好多次不要,我依然继续,让沈郎那么窘迫,一定吓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他轻声道。
沈越冥揽他肩的手收了收,笑说:“没事。”
“我也有话对你说。”
凌无朝看向他。
沈越冥组织了一下语言,跟凌无朝提到自己的心魔。
“他不太喜欢你,有时候会趁我不知道,装作我来欺负你,这才显得我对你忽冷忽热。”
凌无朝惊讶地睁大眼,“沈郎有心魔……为什么?”
沈越冥重点不是跟他聊心魔,避开这个问题,手在他的机械假肢上轻轻抚摸,继续说:“但唯独那件事,不是心魔也不是我,心魔做了不会不承认,我不会做……只是我没有证据,只能先空口跟你说,你不信也没事。”
凌无朝急忙道:“没关系……”
沈越冥捂住他的嘴,认真地告诉他,“有关系,喜欢一个人,不会一边让他难过,一边对他好。”
“一切让你患得患失委曲求全的感情都有问题,你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不要忍耐,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人。”
这也是沈越冥始终在意的事。
比起“他是沈郎”,他更觉得“沈郎是他”。
他必须用自己认可的感情观覆盖凌无朝以前那些不好的认知。
“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沈越冥说,“我全身都被你摸遍了,不可能再找其他人谈恋爱。”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实在找不到记忆、你又觉得我不是他了,那你也得对我负责。”
沈越冥不在乎是否过分亲密,只是不愿意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乱搞。
既然亲近过了,总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对自己的心负责。
凌无朝一直不说话,低垂着头靠在他怀里,时间久了沈越冥坐不住,偏过头去看他。
脸刚挨近就遭了亲,他后撤,又被追上,凌无朝脸颊泛了红,呼吸急促,眼尾有些湿润,像是强忍着才没有流泪。
“你怎么又哭。”沈越冥跟他碰碰额头,轻声问。
“不哭。”凌无朝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像是亲不够了,起身往他腿上坐。
沈越冥半推半就让他坐上来,揽住他的腰,手指在他肩胛的位置来回划弄,那地方似乎很敏感,凌无朝身体轻颤,环着他的脖颈又往前坐了些。
坐得太靠前不方便接吻,沈越冥推着他的腰往后挪了挪,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仰起头跟他对视。
他知道沈郎还不太好意思深吻,便低下头轻啄那瓣唇,偶尔压上去长久厮磨,让呼吸代替舌尖交缠。
沈越冥始终在抚摸他的肩胛骨,亲吻的间隙会跟他说话,没头没尾地跟他提到翅膀。
“你现在要是有一双,把我包进里面,我保证,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凌无朝轻笑,有些遗憾地跟他贴贴脸,“我没有。”
“那我只好反抗了,你再敢亲我,我就大喊流氓……”
可又被变着花样亲了好几下,也没听他喊出一声。
伏望山睡醒了,揉着脑袋坐起身,看到桌前的场面,僵了一瞬,毫不犹豫一头栽回去。
啥玩意儿,还没醒。
第52章
夜幕降临, 交杂混乱的呼吸充斥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