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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1085节

  范闲来得太快,那名太监来不及说什么,宫里的秀女们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他便到了宫内。一下子无数双目光凝视了过来,庆国风气较为开化,虽然此时乃是在深宫之中,男女大防要守,可是忽然见着一位年轻男子入内,这些秀女们也只是压低声音惊呼了数声,并没有真的羞到要去死,或是哭出声来那般变态。
  一片强行压抑下的慌乱之中,范闲温和一笑,朝着正中间儿的宜贵嫔正经施了一礼,说道:“小姨今儿这处倒真是热闹。”
  这个称谓又是极不讲究,极为违礼了,只是今日范闲在御书房内已经与皇帝陛下正式决裂讲开,虽然他还是被皇帝死死地捏住了七寸,做不出什么事来,但在心性方面,却也是再也不愿隐瞒什么,隐隐然透出了一股什么也不在乎的潇洒劲儿。
  宜贵嫔是柳氏之妹,当初范闲第一日入宫时,她便极喜爱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男生,现如今范闲早已成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已极为密切,往日在私下时,宜贵嫔总是要范闲称自己为姨,但没料到今儿宫里如此多的人,范闲却也这般叫了出来。
  宜贵嫔微微一笑,说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大没小的。”这话看似不悦,其实只是提醒与询问。范闲看着她摇了摇头,笑了笑。宜贵嫔的眉角里便现出了一丝忧虑之意,范闲今儿个的表现太过奇异,看来御书房里的谈话,虽然没有到最坏的结果,却也没有什么向好的趋势。
  一思及此,宜贵嫔的心里便像压上了一块大石般,沉甸甸的,强作笑颜说道:“今儿怎么想着入宫来了?”
  范闲入宫的目的闺宫皆知,这只不过是一句场面话。范闲略解释了几句,便在这当儿,醒儿早已经搬了个绣墩儿过来,这名当初的小宫女,如今也成了漱芳宫里资历最深,说话最有力量的大宫女了,范闲看着她清秀的脸颊笑了笑,还觅了个空儿说了一句闲话,这才正经对宜贵嫔说道:“今儿除了见驾,陛下还吩咐来看看三殿下的功课。”
  宜贵嫔眉宇间的忧色越来越浓,暗自思忖着,这莫不是来告别的?只是范家小姐在宫里,范府国公府上数百人口,这范闲……难道还真敢走不成?一时间,她不禁有许多话想问范闲,只是此时场间秀女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也无法问出口,宜贵嫔的心里好生烦躁,恨不得将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们全数赶出宫去。
  范闲看她的脸色,便知道这位姨娘会错了意,笑着说道:“殿下在哪里?”这便是找借口要离开此间了,毕竟坐了一屋子皇帝老子将来的小老婆,等若是自己的小后妈,范闲只不过是想借此看看选秀的隐意,却不想总在这里呆着。
  “平儿在后面。你自己去吧。”宜贵嫔有些头痛,看着他摇了摇头。宫女醒儿望着范闲笑了笑,领着他往后面走了,洪竹则是一步不离地跟了上去。这一跟,落在闲人眼里,便是陛下吩咐洪竹在盯梢了。
  随着范闲走入了殿后,场间的气氛顿时松泛了起来。从他入场的第一刻开始,那十几名秀女在微微慌乱之后,便强自镇定,务求要在娘娘的面前展现出天家气度,只是看着那个年轻大臣英俊的面容,潇洒的气度,这些只不过十四五岁,平日里连大门都极难跨出的姑娘们,哪里能完全平静下来?
  令她们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平民打扮的年轻人,却能在宫禁森严的皇宫里自在行走,待听到此人与宜贵嫔的一番对话,但凡有些眼力价儿的秀女便都猜到了,原来此人便是小范大人……
  难以抑止地,本来只是好看得有些不似凡人的容颜,顿时在这些秀女们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光彩,不论是胆大的还是淑宁的,或直接,或悄悄地,都多看了范闲几眼。
  此时范闲离开,终于有位胆子极大,而且出自国公巷的秀女憨喜问道:“娘娘,这位便是小范大人?”
  得了宜贵嫔点头肯定,这些秀女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毕竟都还是一些小女生,在宫里闷了几日,忽然遇到了传说中的小范大人,也难怪她们会激动成这副模样,竟是连入宫前家里的训话,这些天宫里教习嬷嬷的叮嘱,也全都抛到了脑后。
  却有几位心比天高的秀女只是平静地坐在一旁,她们却是从范闲的打扮中,看出了一些蹊跷,加上这几位秀女一直将御书房里那位范府小姐,当做是最大的劲敌,所以相应地,今日看见范闲,并不如何动容,反而有些隐隐的敌意。
  ……
  ……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陛下还是让你去漱芳宫……”一辆很寻常的马车上,林婉儿看着身旁有些疲惫的范闲,轻声说道:“选秀的事情,出现得突然,我看陛下也只是警告一下你,他对老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们夫妻二人独处时,范闲总是称皇帝陛下为皇帝老子,林婉儿则是称那个自幼抱着自己长大的男人为皇帝舅舅,不算大逆不道,却有些家常的趣味。今日林婉儿直接称的是陛下,范闲也清楚,妻子了解自己的情绪非常差劲。
  “也是要警告朝中百官,不要以为以后的庆国就一定是老三的。”他笑了笑,说道:“陛下年纪虽然大了,但是雄心犹在,就不知道雄风是不是犹存。”
  “你和承平说了些什么呢?”林婉儿轻轻拉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初秋的京都街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上去很美
  范府的马车行走在出城的道路上,刚刚出了西城门,向着远方那些被笼罩在暮色中的田庄行去。晨间入了宫,一直在午后才回府,范闲却也没有耽搁什么,直接和婉儿上了马车,去郊外的田庄。
  就在昨天夜里,宫里的旨意出来,对于范府的监视工作完全结束。人们本以为陛下与范闲之间的冷战就此了结,但没有想到,当范闲入宫见驾之后,宫里并没有传出来起复的消息,连一点相关的旨意也没有。且不说朝堂上的官员和各方势力们在猜忖着什么,但范府的马车就这样出了门,依然是惊了不少人的心。
  令很多人意外的是,这辆范府的马车,很顺利地通过了京都城防司的检查,更准确地说,根本没有检查。难道说陛下就不担心小范大人一气之下离开京都?虽然说天子家里没有小孩子生气就离家出走的桥段,可是法场上的那一幕,以及这些天来的纷争,让人们对于范闲的应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多人都在担心范闲会不会就此离开京都,但很明显皇帝陛下不担心,不然他也不会撤走范府外所有的监视力量,也不会给范闲这种自由。
  “妹妹在宫里,陛下的旨意也发出去了,那些靠着我生活的下属亲人们……都在京都里,我怎么走?”范闲偏着头,看着京都外红色暮光映照下的秋景,轻声说道:“把小花和良子接回来,咱们在府里好好过日子吧。”
  林婉儿的心里微微一颤,不知道范闲这句话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存着什么别的意思。如果滞留范府,当个闲人是陛下的意旨,那林婉儿很清楚范闲为什么会被迫接受这道旨意——因为范府今日开府,就收到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那天林婉儿第一时间内做出决断,让藤子京将小姐和小少爷送到城外范氏庄园,就是担心后面会有什么事情,准备悄悄地将孩子送回澹州,然而今天田庄才递回来消息,原来送孩子的车队到了田庄,便没有办法再离开了。
  不是有军队在那里候着,而是有一名太监已经候着了,在这种情况下,藤子京当然不敢再行妄动,若真的暗中将少爷小姐送回澹州,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朝廷会不会真的撕破脸,将这两个小孩子抢进宫里。
  就如范若若一样。
  范闲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终究还是低估了陛下心思的缜密程度。如今算来,你决定把孩子们送回澹州的那天,御书房里刚刚出事,陈萍萍刚被送到监察院……那时候陛下身受重伤,居然也没有忘记咱们的孩子。”
  他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真是皇恩浩荡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真该谢谢他。”
  “是我安排得不周到,当时就不该去田庄等,应该想法子直接送去澹州就好了。”林婉儿的眉间闪过一丝黯淡之色,她也没有想到那位皇帝舅舅居然如此冷厉,连那样两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你那时候顶多能联系上一处,我的人都洒在京都外面,要往澹州送也没法子。”范闲轻轻地揽过她有些瘦削的肩膀,安慰道:“这些天你已经够累了,操的心也够多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咱们那位陛下啊,连神庙都敢利用,更何况是两个小孩子。”
  “你和承平在宫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呢?”林婉儿叹了一口气,心想阖宅均困在京都,陛下并没有怎样露出峥嵘的面容,只是这种淡淡的威胁,便足以令范闲和自己不敢轻动。
  于是她转了话风,继续问着先前的问题,因为选秀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聪慧如她,自然猜出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想从范闲这处听到一些漱芳宫里的反应。
  “能说些什么?”范闲有些无谓地淡淡笑道:“洪竹那个小太监一直跟在身边,他有陛下送我出宫的旨意,我和承平难道能把他踢开?”
  这句话里就有埋伏了,不过范闲为了洪竹的安全,一直把这个秘密保守得极紧,便是三皇子也并不清楚他与洪竹之间真正的关系,先前在漱芳宫里,三皇子对洪竹着实有些不客气。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承平毕竟这些年表现得如此之好,陛下哪里舍得因为我的关系,又让朝堂上乱起来。”范闲的眉头挑了挑,说道:“在洪竹面前,我把老三好生地训了一通……反正……今后大概我很难有机会入宫了,赶紧训一训,最好能让承平真的对我生气就好。”
  马车在官道上轻轻地颠着,远处西方空中的那抹斜阳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在近处的山丘上抹了一笔,又抹向了更远处隐隐可见的苍山的头颅。
  “这又瞒得过谁去?”林婉儿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心情异常沉重,说道:“做戏给洪竹看,难道陛下便信了?”
  “不管陛下信不信,日后我不会与承平见面,国公巷那边也要断了来往……你以后最好也少入宫。”范闲轻轻地摸着她的脸蛋儿,沉默片刻后说道:“咱们自己的事儿,最好别去拖连旁人。”
  林婉儿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想让陛下相信些什么?相信承平对你没有真正的情义?可你不要忘了大哥还在东夷城里,一天不将你们几兄弟全部收拢入宫里,陛下一天不会安心,这选秀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吗?”
  “不错,就是割裂。”范闲望着妻子认真说道:“是真正的割裂,就算我有什么事情,也不要牵扯到承平。陈萍萍当年是这么做的,我也想这么做……只不过我这人比较没有远见,所以准备得晚了许多。”
  林婉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按你这么说,陛下还是属意承平继位,那为什么又要选秀?”
  “以防万一,这种事情很好想明白。”范闲微笑说道:“不过十月怀胎,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的,那些秀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要当小妈也得多熬些年头。”
  说到此处,范闲陷入了沉思之中,想到了陛下的雄风问题,如果仔细算皇帝的年龄,以他大宗师的境界身体,男女之事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只是年纪毕竟大了,只怕精液总会稀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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