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谢公子眉宇微动,顿了顿,才开口道:“大夫慎言,我与那位姑娘清清白白,并无你所想的那层关系。”
大夫只当他是羞涩,还要再说些什么,小厮无意间向外望去,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喊了一声:“师父,那位姑娘回来了!”
三人皆朝那头看去,见到一道清冷身影走近。
流筝取下幕篱,将手中的药材递给大夫:“麻烦您看看,您要的药材是不是这些?”
大夫接过来,打开细致地看了看,抬眼惊讶地望她一眼:“确是这些,一样不少。”
流筝看向那位小厮:“那就麻烦你去熬药了。”
小厮应声,取过药材匆匆离开。
流筝取下幕篱后便坐在了一边,那大夫倒是摸着胡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流筝抬头:“怎么?”
大夫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心中有几分纳罕,到嘴边的话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出口:“这位姑娘,不知你方才那些药材,都是从哪里弄来的?老夫在这医馆行医坐馆几十年了,对这药材也懂些行情,老夫刚才写下的那些,可不是什么寻常药物,一般的药铺是弄不来的。”
流筝淡淡抬眸:“你也说了是一般的药铺弄不来的,那就说明,我去的并非一般药铺。”
大夫吹胡子瞪眼看着她道:“老夫自然知道你去的不是一般药铺,老夫只是想问你,既然一般药铺弄不来,那你方才是从哪里取得?那大药行距离我这医馆可不远,便是你骑马快行,也要一番功夫。”
流筝掀了掀眸,不再搭理他。
那大夫左右想了又想,狐疑道:“老夫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哪些药铺还有这些药材啊……”
恰在此时,榻上的人重重咳了声:“大夫……能麻烦您给我倒杯茶吗?”
大夫闻言下意识点头,脑中还在思索着这位姑娘是从哪弄来的这些药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夫,压根用不着做这些事。
那人走后,流筝眼神放到榻上的男人身上:“你是故意支开他?”
谢公子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流筝姑娘不是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吗?”
流筝睨着他,心想这人倒是会揣测心思。
“我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挺清醒,待会小厮便能把药熬好,你喝下药后,应当就无事了。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
“流筝姑娘!”
流筝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声,回头便见他强撑着从榻上起身,却又克制不住重重咳了几声。
流筝脚步定在原地,凝视他:“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谢公子强忍着痛苦抬眼:“在下……只是想感谢流筝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完了吗?”
眼见面前的姑娘一副“说完了我便要走了”的表情,谢公子忙又道:“姑娘,对不起……我不该轻薄姑娘,欺骗姑娘,还请姑娘回去,替我跟那位阿芊姑娘道一声歉,若日后有缘再相见,姑娘可向我讨要补偿,我会竭尽全力帮姑娘。”
流筝面无表情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实在不必再提醒她,她上当受骗过一次。
“报答就免了,你也帮不了我什么,我们以后应当也不会再相见了。”
谢公子垂眸,也想到这一层,忽而抬眸,深邃的眼瞳透着些清亮:“流筝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再多留几日?我想报答姑娘救命之恩,也算是为我之过赎罪。”
流筝看着他:“公子将初见我那日的事情牢牢守在心里,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报偿了。”
谢公子摇了摇头:“姑娘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答应过姑娘,便不会食言。只是还请姑娘能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
谢公子看着她,缓缓道:“姑娘受我欺瞒,难道就甘心这样离去?不觉得太便宜我了吗?”
“……”
流筝抬眼,缓缓看向他。
她自个都没提这事,他倒好,当着她面便将此事挑明了。
流筝盯着他慢慢道:“原来你还清楚,自己亏欠于我。”
谢公子面上一派坦然,好似丝毫未觉她话中风雨欲来的寒意,脸上看不出一丝自我谴责的懊悔。
“那姑娘,愿意给在下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他见流筝站着不动,又开口道:“并且,姑娘一开始与我的约定,是待我伤彻底好了之后才能离开,现下姑娘还未看着我好起,怎能离开呢?”
流筝抬眼看他,目光泛冷:“那是你欺骗我,让我以为阿芊服了你的毒。”
谢公子眨了眨眼,于是道:“那姑娘又怎知道,我并未给阿芊姑娘下毒这句话,不是欺骗你呢?”
“……”
回应他的,是一把锋利尖锐,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他颈侧。
流筝冷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敢杀你?”
谢公子眼也未眨:“因为我知晓,流筝姑娘是个好人。”
流筝轻轻嗤笑一声:“你初见我便知道我杀过人,在发现你之后,我甚至还想着要了结你,断我的后路,我这样刀尖舔血之人,你居然敢认为我是个好人?”
“我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
谢公子仰头认真看着她,仿佛丝毫未察觉到脖颈间的利刃只需稍稍一动便会将他的喉咙割断:“但姑娘知晓锦衣卫找的人是我,还是帮我隐瞒下,并且见我受伤后,立刻找人替我医治。”
流筝看着他,重复道:“那是因为我以为阿芊被你下了毒。”
谢公子闻言忽的笑了,他容颜苍白似雪,但眉眼温润如春:“即便流筝姑娘说得都对,我于姑娘来说是个陌生人,流筝姑娘觉得我不了解你很正常,但是阿芊姑娘于流筝姑娘来说不算陌生人,她却说过,姑娘是个好人。”
流筝一愣,想到郭少爷死亡那日,锦衣卫到处搜查,所有人都知晓她是最后见过郭少爷的人,望她皆退避三尺,唯有阿芊一双担忧的目光望向她:“我知晓姑娘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
流筝笑了声:“那是因为,你们都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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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漫不经心地翻转着刀刃,好似在想用什么样的手法割断他的喉咙:“阿芊只见过我待人拒之千里的模样,你却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天真也便罢了,你怎么还如此天真?”
谢公子看着她,眉心微动:“流筝姑娘杀的那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作恶多端,为非作歹,强迫良家妇女,姑娘即便杀他,也定然是因为他强迫姑娘,姑娘正当防卫罢了。”
流筝好笑似地看向他:“你真是如此想的?还是……只是觉得你此刻的性命拿捏在我手中,便挑了些违心的好话应付我?”
谢公子问:“是否违心,姑娘当真看不出来吗?”
“更何况,阿芊姑娘于姑娘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姑娘便待她如此好,甚至为了她对我言听计从,姑娘若不是个心善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姑娘若实在想否认,在下也没办法,我心里清楚便够了。”
流筝看着他,好似看不懂他,她放下手中的匕首:“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厮端着熬制好的药水向这头走来,刚走过来,看见流筝清冷着一张脸,榻上的气质绝艳的公子正坐起来看着她,他一愣,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两口子……吵架了?
小厮将手中的药递给那位公子,谢公子伸出一只手接过,随后面不改色一饮而下。
小厮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两位气质容貌都不像是会吵架的人,一个清冷绝艳,像是懒得吵架的人,一个温润如玉,像是不会一点糟糕的话都说不出口。这两人在一起,气场别别扭扭……却又莫名和谐。
……可能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吧。
想到这,小厮叹了口气,觉得不能让两人因误会就貌合神离,清了清嗓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可别错怪了你的夫君,你不知道,方才你走后,半晌没回来,这位公子有多担心你,甚至愣是从昏睡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唯恐你出了什么事。”
流筝下意识抬头,与谢公子的眼神对上。
四目相对,忽地又莫名移开视线。
流筝扯过木倚坐下,身姿板正,看着那小厮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他夫人,他也不是我夫君,懂吗?”
小厮对上她的眼睛,莫名后背发凉,忍不住抖了抖肩,连声道:“懂了,懂了。”
他转头又对那位公子吩咐道:“我师父说了,公子喝下这碗药,虽说解了这毒,但背上的伤口要每日换药,才能好得快些。”
见他点头,小厮这才松了口气,接过空了的药碗离去,转身前又深深看了眼那位公子,心想老人说得话还是有几分对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对着那位冷着脸的姑娘道:“姑娘,你这夫君后背的伤,还没来得及上药,接下来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