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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当然现在理由骤增,他看见谷翘的爸爸听到他的回复明显松了口气。骆培因自认不算敏感的人,但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种冷遇,以至于没法不察觉这家里的大多数人都从他这四字回答里获得了一些安慰,谷翘除外。谷翘除外就够了。
  娄德裕听骆培因这么说,多少有些意外。他以为骆培因大老远坐十来个小时火车,至少会留宿一宿。骆培因比他想象的要有眼色一些,他虽意外,却完全没有任何挽留之意:“等下午我借个车,送你去。”
  “谢谢,别麻烦了。附近有客车,我坐客车去就行。”
  娄德裕很清楚这附近不是一般的附近,至少要走五里地:“谷翘的寻呼机坏了,我正好去县里帮她修一下,顺便的事儿,别客气。”因为骆培因今天就走,娄德裕的气平了些。
  骆培因转而对谷翘说:“把你的寻呼机给我,我看看能不能修。”这是这顿饭骆培因和谷翘说的第一句话。他间接在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约定没变。他一个字没提他给谷翘买的新呼机。有了新的,旧的修好了,谷翘也可以卖点儿钱。
  这个下午,骆培因没有一个钟点是和谷翘单独度过的。他修旧呼机的当儿,谷翘小妹忍不住问他:“你在美国打工就是给人修呼机吗?”
  “倒还没开展这项业务。”骆培因除奖学金之外的收入来源于他买的科技公司股票升值。因他本金少、短期就抛也不过生活费稍有余裕。他上大学的时候正赶上美日两国竞争激烈,而最为竞争激烈的领域之一就是半导体。他那时在中关村转,市面上的电脑拆一拆都是国外的东西,芯片自然不必提。他本来是搞半导体物理,编程只是一项工具,但慢慢编程占据他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到美国之后,发现早期的科技公司还□□着,但新崛起的是一批不依靠硬件的新公司。他嗅到了新的气候,前年冬天万维网出现,1991年linux操作系统全球首发,他自己在研究开源代码之余,还给他国内结识的人寄了几张软盘。
  小妹妹发觉这个想要当她姐夫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的呼机,看起来和饭桌上完全不一样,她觉得他突然有点儿生人勿近的气势。
  太叔公一回到家就给家人播报了他在谷翘家看到的信息,此时他的孙子带着家里的蔬果上门,请骆培因去家里吃晚饭,正好吃完晚饭留在家里休息。
  小妹妹代为答道:“人家今天就要走了,没时间去你家里吃饭。”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就走了?”
  见骆培因在修呼机,这个和谷翘同龄的男生感慨道:“真是佩服,你竟然还会修呼机。”
  骆培因回得客气:“没什么难的。你拆一遍也会了。”
  “哦……”甭说他能不能随便拆拆就会了,一个呼机多少钱,他能随便拆着玩。
  不能说谷家人怠慢骆培因,桌上堆的瓜果炒货相对这个简朴的家明显过于丰盛了,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尤其在骆培因走时,娄德裕为他弄了好几口袋地里的土产,有的还是花钱从邻居家换来的。这家人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收了骆培因的礼物,当然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谷静淑客气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乡下的特产,胜在一个新鲜。带回去尝尝。”
  娄德裕此时又客气起来:“一会儿我借个车,都给你装进去。”
  骆培因看着这一个接一个口袋:“谢谢,我现在要是在国内,就算走到车站也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可我马上就要出国了,这些好东西给我也浪费了,您都留着吧。”
  娄德裕纳闷,这人说话怎么如此中听起来,不过当骆培因拒绝乘他的车,而是选择走到邻村的客运站时,他也只是说:“路上注意安全。”而没有像一般客气话那样加上一句:“下次一定再来!”
  谷翘没让骆培因一个人走,她对着母亲说:“我送送他。”
  谷翘和骆培因走在乡间路上,两人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现在是年初五,大家都不忙,路上有不少人,时不时就往他们这边看。
  谷翘不知道怎么跟骆培因解释,她心里有点儿乱。自从肖珈告诉她,周知宁是周瓒的养女时,这个猜想就一直来找她。肖珈是把这件事当成周瓒的优点来讲的,周瓒为了现在的爱人放弃了拥有血缘后代的机会,却对养女视如己出。
  之前谷翘一直避免往这方面想,其实对于周瓒这样的名人,他是哪一年回城的,完全可以查证,但她一直没有去查。可是随着骆培因的到来,她不得不想起这个事。如果只是二十来年前的一段恋情,怎么会一直在她家里阴魂不散?
  骆培因也没要谷翘解释。两个人在路上走着,有一种久违的宁静。路两旁是麦田,今天空气难得的好,没有尘灰,很蓝。如果不是突然来了风,这样的天给人一种错觉,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骆培因及时停下了步子:“起风了,赶快回去吧。”要不是路旁有人在看他们,他会把谷翘被风吹起的头发揽到耳后,将他的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
  “这么远,要不我找辆自行车送你吧,我带你去,我再骑回来。”
  谷翘这次没夸耀她能带两百斤面粉,骆培因拒绝了她:“走路看得真切些。我想仔细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家乡长什么样,也算不虚此行。”
  谷翘愣在那儿,说不出话。
  “明天还见呢。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爸妈还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骆培因加快了步子,等他回头看的时候,谷翘才匆匆转身往回走。
  谷翘跟家人说定了她明天回京,又跟娄德裕说了她要去二连浩特的事。娄德裕当即应承下来,谷翘一个人去二连浩特他也不放心。
  夜里,谷翘陪妈妈一起睡。谷静淑有许多话想对女儿说,但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她不想让女儿重复她的过去,虽然她并不后悔。
  “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你担心我发生的事都不会发生。”谷翘想明白了母亲在担心什么,她没提未婚先孕这四个字。说出这四个字好像在否定她的存在,虽然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会给任何人抛弃她的权利。她一个字都没提周瓒,可是她在心里一遍一遍说,她一定一定要比这个伤害辜负过母亲的人过得更好。她要让全家从这个人的阴影之下解脱出来。
  但做母亲的只希望女儿快乐,谷静淑像女儿小时候那样胡撸谷翘的头:“你和妹妹们快乐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福气。爱也好,恨也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为了别人失去自己。”她没有再说什么劝诫的话,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比当年的自己聪明。
  娄德裕一大早骑摩托把谷翘带到了车站,车上还有两口袋东西,娄德裕试探道:“要不别把这两口袋带上车了。明天我自己带着卖钱得了。你一个姑娘……”
  “我现在可不比你差。再说来都来了。”虽然卖煮鸡蛋土特产的小钱远不如卖衣服挣的,但不管挣不挣钱,火车都要坐,赚少总比不赚强。谷翘一点儿不嫌赚的钱少。
  谷翘坐火车做边贸生意带的货可比眼前这两个口袋重多了,她已经有了提重物上车的丰富经验,没费太大力就把这俩口袋提上了车。
  骆培因看见谷翘提着两个口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不过她的头发长了许多,为了方便,她的头发扎成了一大把。
  骆培因伸手要接过谷翘的行李,帮她放好,谷翘忙说:“不用,这我一会儿拿来卖的。”
  “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
  “没有,别为我担心了,赚钱就顺手的事儿。苍蝇再小也是肉,我一点儿都不嫌钱少。人要对钱还势利眼,嫌钱少不挣,钱怎么会来找他呢?”说完谷翘感觉自己好像讽刺骆培因,忙略过这一话题,问:“你的铺位在哪儿?”
  骆培因指了指旁边的上铺。他买的两张卧铺票,一张下铺,一张上铺。下铺他给了谷翘。
  “这铺位你哪儿睡得下?反正我也要卖货,你睡下铺吧。你昨天休息得还好吗?”谷翘话里有两层意思。
  “还行。”骆培因昨天住的招待所给他的是阴面房间,也没有热水,他经常洗冷水澡,这倒无所谓,不过被子床单都是发霉的,好在他带了书,一夜睡不着倒也不无聊。他腿上因为跟被子接触起了疹子,被裤子遮着,旁人倒看不出来。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谷翘坐在下铺的一端,给骆培因腾了位置,让他坐过去。两个人坐在谷翘的下铺,骆培因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像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肩挨着肩。谷翘一直以为骆培因并不是个愿意在公共场合展露感情的人,以至于他突然在太叔公这样的老古董面前拉起她的手,她没有丁点防备。
  谷翘斟酌着用词:“其实我家里人都很欣赏你,只是有点儿突然,他们还没做好准备,毕竟在我家人眼里我年龄还挺小的,他们还没预备接受这种事。等以后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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