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109节
“我没不信你,但你这年纪容易冲动,现在喜欢她喜欢得不行,再过几年激情退却,拿什么应对你即将脱口给我的保证?没用。”宗序生看得长远,连宗崎下一句话都预判到了,堵死他的话。
他在飞机上听李助简单提了两句,高三一无所有去了青港,对方稍微对他好点、特别点,他这性子就容易上头,借钱都得撑面子,听说人家还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荷尔蒙作祟,没尝过这种事,全仗着年轻胡来。
“我就喜欢她。”宗崎的胳膊被李助放开。
一看这架势,温正肃带着病例报告出门顺带关严。
“说我,我妈去世这么多年,你的激情早该消退了对吧?那别人给你介绍新人,你怎么不愿意?”宗崎唯一服他爸的,就是这点,宗序生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却跟没瞧见一样,接着说:“我对她就跟您对我妈一样,我过去喜欢她,现在喜欢她,以后也喜欢她。”
“拿激情当幌子都是虚的,你别把我看得跟什么似的,我对她的激情就没少过。”宗崎脸不红心不跳,当着第三人的面,耍无赖:“再说了,我承认我现在的激情是我爱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可我也必须得声明,等我到了七老八十时的激情,那是什么都做不了,也照旧愿意盯着她看一整天。”
“我年轻,才二十出头,你不答应去聊我自己去,我时间很多,她妈再讨厌我,我也能给顺下来,两天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还不行,我就怂恿她带我私奔,我肯定不能提,不然她妈绝对要生气。”宗崎低着头,表情变化不大,倔脾气上来,两三句话气得宗序生黑脸。
这桌上什么都重要,宗序生看了又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气够呛,半杯水顺手砸过去,宗崎稍微侧身,水全倒地上了。
宗序生换了个姿势,李助重新接了杯温水过来,递给他,他低头抿了口,那股火气压得差不多,才开口:“我这几年没搭理你,是看你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如果你到了现在,给我看的还是你这副不成熟的样,别说我,你以为那女孩家长能接受你?”
“我是不成熟,但你自己回忆看看,你办公室里的茶喝得对不对味?”说到这儿,宗崎就有发言权了,“那茶是她去年到地方台录一配音,一位老太太上司喜欢她,送了她两盒茶,我从她那里顺了一盒半交给你,你挑成什么样了,喝这个喝得可不少。”
宗序生有点想喊他滚出去。
“你还问李助哪买的,他哪儿知道。”宗崎出声阻止宗序生找李助盘问,自己站累了,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还有你房间那dvd出不来声,让人去修,可这种老古董的配件不好找,乌妤的学姐家里专门做这个,她托人给你修好的。”
李助开始拉他手臂,意思是让他收声别说了。
宗崎一抬手,不回应李助,光看他爸,两父子过去几年说的话都没他今天说的多,“还有很多你要听吗?你前两年车里挂着的平安,里面的安神药草,是我从她姥姥手里拿的,放家里没来得及等林姨给我做个小荷包,你先带走用上了,你年纪大,我让着你,你就说你回回在车里闭目养神,这味道闻起来舒不舒服?”
怎么这表情还像同情上了,李助在他身后搡他胳膊一下,宗崎别过肩,回头对上李助的眼神,再看他爸揉眉心的动作,不情不愿、勉勉强强收了声。
“行,我闭嘴。”宗崎后仰靠椅背上,垂着脑袋真一言不发了。
宗序生脸上表情稳得住,但揉眉心的手压根没停。
宗崎等不住,总觉得空落落的,看了一圈,重新伸手拿上那叠报告,视线停留在上面的数据上,各种专业词汇,七拼八凑地望文生义,浏览到葡萄糖,c肽,胰岛素和糖化血红蛋白这熟悉的四项时,下意识比对着后面的正常数值。
没问题,挺好。
办公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宗崎放好这一叠报告,说:“我不是杠你,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对她是认真的,至于成不成熟,一句话评判不了,你非得拒绝我俩在一起,我能做什么?我跟你呛,还是真当你的面儿搞什么私奔的戏码,受罪的是谁?”
宗序生脸色好转一些,摆手让李助出去,门轻轻合上。
宗崎自顾自地说:“我还舍不得她受那罪,再说了,她一旦知道我有这念头,只会让我早点去精神科看看,就没到那地步。”
就冲最后半句话背后的意思,他还真设想过。
宗序生胸口的气彻底卡住,不上不下,讽刺道:“你以前话挺少的。”
“好了我打住,我控制不住,她在病床上躺着,我人就是浮的。”宗崎又挨了回宗序生的冷眼,给他爸重新倒茶。
起身站饮水机旁,左边按三分之二的热水,右边按三分之一的温水,回来递过去,总序生想当没看见,但宗崎破天荒做了这事,就不允许被忽略,琢磨半秒他的脸色,选择吞回即将脱口的话。
宗崎把杯子再往他面前推,说:“你和她妈谈谈吧,她家里就她一小姑娘,一七十岁的老太太,再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妈,一家三口全是女性。你交代李助那话,把她们往哪儿放?我怕落她妈眼里一个仗势欺人的印象,不行的,爸,我妈以前说过,不准我今后长残。”
“你把你妈都搬出来了。”宗序生还是没接他递过来的水,低喃,手背不小心靠上去,感受到合适的水温,一时恍惚。
“你都知道我不成熟,我
在她面前肯定更是没少犯错,我以前意识不到,好不容易这两个月想明白了,闹腾了很久,我离不开她,想好好和她过日子。“宗崎盯着他爸。
两人五官轮廓相似,宗崎的眼睛更像虞雪浓,瞳孔黑亮,不爱流露任何真情,不愿意别人多想。
可这会儿他看着他爸,“我昨天又没顾着她的身体,还不细心,让她一个人在山上仓库里挨冻挨虫子咬,说来说去,就是犯了错,得认。我也知道我不成熟,但你想让我出国继续读书磨性子,不现实。”
宗序生从叫李助出去那一刻,就知道后面这些内容不适合旁人听,他自己端得再稳,心里其实也挺意外宗崎的这几番话。
宗崎看不出来他爸在想什么,平时最烦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这次不一样,他续着上面没说完的话:“没人控着我,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就是我脖子上那根线,让我知道什么该做、能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做。”
过去这些年,宗序生多多少少会注意他,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也很多。
十二三岁时顽劣,抱着篮球翻墙跑去体育馆混入其中,浑身顶着脏兮兮的篮球印子回来,站门口被林姨拦住不准进,心不在焉地说绝对不跑宗序生面前招火。
十五六岁爱上赛车,进俱乐部当回家,年夜饭等不到人,是他最叛逆的时候,郊区盘山公路,为了一口气将自己撞进医院在icu躺了几天几夜,好起来又活蹦乱跳地缠着李助引开他,好偷压下的身份证去弥渡玩玩。
再然后是十七八岁,被扔去青港,顶嘴拒绝联姻,宗序生默许了,觉得宗氏还没到需要他付出婚姻才能在这次浪潮中站稳脚跟的地步。
没多久,因为一张照片,他主动低了头,和宗序生达成交易去了国外,活在监控下一声不吭地筹谋着在分公司埋下不大不小的隐患支开他,悄悄回了国联系老师参加保送考试。
事成定局。
宗序生知道他翅膀硬了,开始不受控了,一肚子算计全用在他身上,对此,他没话说,心寒当然有,但得知宗崎真把公司弄上市了,更多的是欣慰。
这些记忆电光火石般闪过,宗序生握着杯子,仰头慢悠悠喝了口,低头,掌心贴靠桌,也是习惯性地屈指敲桌子,三分钟后,抬头,问宗崎:“你想清楚了?”
“我想在她身上成熟起来,我只能在她身上成熟起来。”宗崎立刻回。
“你知道找我出手,得有代价。”宗序生慢条斯理地补充,想通这一切,脸上的神色缓和许多,“有代价也愿意?”
奸商,亲儿子都不放过。
两人对视良久,宗崎压着眉骨,不耐烦啧声,“你要什么?”
“再说。”宗序生摆摆手,让他出去别碍人眼。
宗崎利落起身,没拖泥带水,线一拔,“咔”的细响都没听清楚,人就闪身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李助进来,见宗序生在沉思,没有打扰,屋子里陡然陷入安静,还有些不适应。
“先去联系那女孩家长吧,拿出态度来,这事儿肯定不止宗崎的原因,查查看。”宗序生起身出门,拍板定音。
“之前您说,得让他回宗氏?”李助跟上,犹豫问道:“那还需要她们的……?”
“他小姨呢?也叫上,等她过来了,再谈。”宗序生来得匆忙,结束会议后,身上的衣服压根没换,洁癖快发作,回李助上句话:“不要冒犯,医院这边该跟上的就跟上,约时间和她们好好谈谈。”
李助点头,着手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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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边,溜上病房的宗崎,被堵在了门外。
不让进,挺高一个子的人站在门外,看着憋屈。
乌妤打了针,吃过消炎的药,药效上来就犯困,但睡得不沉,睡前看见宗崎出现在门外,晃着她妈的手,嗓子肿,不能说话,眼巴巴望着门外,希望铁了心的孟女士别那么严格。
没用,孟怀瑾盯着她吃完药,始终不松口,嘴上还在训她。
宗崎没那么心大,知道孟怀瑾是变着法地点他,垂着脑袋听,侧身站在墙后,乌妤看不见人就安分下来了。
他低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吃药、喝水、被子摩挲……各种小动静钻进耳朵里,跟她就在身边磨磨蹭蹭发出来的一样。
乌妤看着药发愁,药苦,身上痒,伤口蒙着纱布不透气,她想抓挠一下就会被孟怀瑾或者叫来专门看护的护士拍手,再挠下去就得留疤。
这些还好,最让她不安的,是自己的嗓子疼,医生说养不好的话,后遗症会很多。
很心慌,这种心慌在吃药、打针后也得不到缓解,总觉得嗓子隐隐作痛,泛着绵针扎一样的疼与痒,即便勉强睡着了,梦里还是会忧心,睡得根本不好。
睁眼前看见的宗崎不见人影,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堵着心睡着,昏昏沉沉醒来,发现床被下的手被人握着。
没有睁眼,她感受到手上覆过来的力度,不松不紧的,更不高兴,烦他怎么进来了还优柔寡断的,半点不像以前。
宗崎哪里敢用力,虚握着都怕她好不容易睡下被吵醒,垂着头盯着她看,脸白,唇色淡,露出的脖颈和脸侧咬着很多小红点,连他摸到的手,手背上都有隐约的凸起。
可她太不会伪装,五分钟前就知道她醒了,眼皮底下轻轻转动着,呼吸更不对劲,他没吱声,静悄悄装没看见,看她想做什么,又或者能憋多久。
度秒如年,乌妤颤巍巍睁开眼时,宗崎就低下头,唇覆上去贴住她的唇,一道沉灼,一道轻暖,暖热气息交织。
有了深入的趋势,乌妤仰起下巴,想继续,却被宗崎轻轻按回去,她忍不住开口问,声音很哑:“你去哪儿了。”
“挨骂去了。”
乌妤眨眼,黑长的睫毛怎么就跟她人一样虚弱,闪动弧度都不明显,她完全没察觉,满眼就写着她的好奇:这么惨啊?谁敢骂你?
看懂了,宗崎低头握着她的手贴上唇,唇蹭了蹭她微凉的手背,再落一吻:“那你帮帮我,他们都特别凶,我都不敢顶嘴。”
乌妤张了张嘴,嗓子受到牵扯,有点疼,皱眉,朝他瞪眼,作唇形:都怪你。
宗崎的笑渐渐收回,稍微扣紧她的手,靠近她,轻声认:“嗯,怪我,好起来随你怎么弄我。”
乌妤丧气,不知道要多久,好难,抬手费力去戳他喉结,再抬眼看他:不信。
“真的随你怎么折腾。”宗崎再给她保证,“但得好好吃药,我陪你养,养得比之前还好。”
第89章 patient你不省心啊
没别的牵挂了,乌妤身上那些咬伤开始痒,宗崎就闲扯,扣住她两只手,说着说着就亲她,逼得乌妤一边躲,一边得腾出手推他。
药膏清凉,虽然有止痒的功效,但气味不好闻,她心情不好,开始折腾宗崎,渴了要喝水,但她第一回 喝得急,半躺着的姿势呛了一声。
忙给床头再升高一点,宗崎抚着她的后背轻拍,等她缓过去,乌妤揪住他的衣领,神情怨怼:真的不舒服。
聊了两句就没困意了,找宗崎要镜子,他不大想给,
装听不到,还转移话题,给乌妤剥橘子,橘络都没理干净,往她嘴里塞。
乌妤别开脸,看他吃掉了,转回头继续朝他摊手,晃了晃:你给不给?
“看我不就得了?镜子不好看。”宗崎按住她的手压去被子上,嘴里咬住一半,捏住她的脸喂进去,才说:“省省时间,老婆,待会儿说不定你妈就回来了。”
乌妤抽回自己的手,从另一边下去,趿拉着拖鞋,不顾宗崎的阻拦往卫生间走。
叹口气,宗崎起身绕过床尾跟进去。
乌妤站在镜子前,表情更丧,脖子挨着锁骨的地方贴上两处纱布,药膏的气味刺鼻,正要去撩袖子,抬手时袖子往下垂落,刚看见许多凸起的小红点,宗崎从后圈住她的腰,头垂下去,抵在她肩头上。
蹭了蹭她,轻咬她的肩颈上的薄肉,“咬伤会消,疤我找方法去,疼你就踢我,痒忍忍,你抓我,行不?”
可这话不仅没让乌妤心情好起来,还特别不高兴,推他的脑袋,侧过脸仰头看他,“我妈说你什么了?”
“没,你现在控制控制自己别挠。”宗崎的双臂稍微收紧,将她眼里的不安尽收眼底,“少瞎想,我记得学校里安排了毕设,你想好做什么了吗?没计划我们就聊聊,有人有设备有资源,放开手去做,你现在最多也只能想这个,别的都不该往心里放,又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是不是?”
话还没落,乌妤的手就去了他腰上,拧得用力,宗崎面不改色地说完,看她冷哼一声的样子,憋不住笑意,滑过她的腰侧,捉住她细细两根指头,握掌心里团着,较真问:“我只想要你,你呢?会不会被你妈两三句话带走,不想跟我在一块?”
“我看着像没主见的?”乌妤几乎没怎么张嘴,声音小,似乎在烦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不耐烦。
“那就交给我。”宗崎从她这里得到说出口的愿意,右手虎口握着她脸抬起,视线低垂,“亲会儿?”
乌妤抬手往上扒住他的拇指扣好,朝他皱鼻。
药膏难闻,她现在怀疑宗崎是不是感冒鼻塞了,闻着这味道,刚才还能亲下去。
说是亲会儿,但宗崎后面只是在她唇上稍微碰了碰,没敢深入,扶着她的后颈,掌心温度比先前暖和,差不多,抱着她回了床上。
即便睡了半天多,乌妤还是容易犯困,躺下听宗崎说了会儿话,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