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96节
意留意他的消息,朋友圈里的共友好像也被他特地交代过,她刷不到任何他的动态。
心口闷闷,连带着在图书馆学习都认为周边有丝毫拆咖啡袋子的声音是噪音,她都不想听,买了降噪耳机戴上,效率谈不上高,但应付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没问题。
而庄疏雨和喻琴在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周身的变化,经常拉着她出去吃吃饭逛逛街,乌妤强打起精神去了两次,最后让喻琴推回床上:“过马路都能分心,我算是怕你了,你好好睡着,什么时候打起精神什么时候跟我们出去。”
一句话又给她的注意力拉到那人身上,很烦,乌妤蹦下床捂着喻琴的嘴让她把这句话收回去。
喻琴莫名其妙,跟她闹腾这一阵,指了指她桌上的手机,“你关静音了?有人给你打电话呢,屏幕刚亮。”
乌妤立刻松了手,过去拿手机,看清名字那一刻放松半拍,紧接着又困惑,接通:“姥姥?”
杨淑珍在那边应声,“我估摸着你快期末考了,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忙不忙?”
“快考了,我等考完,看这边的事情结束的差不多就回来。”乌妤挠了挠桌子,将桌上这段时间复习的功课摊开,大致算‘淮巷’的录制时间,可能得来回两地跑。
“我不是催你,你忙你的事,空了回来就行,我过几天还要跟你姑姥两个去旅游呢,怕你回来跑空了。”杨淑珍乐呵呵地说,“店里我可新装了台电视,挂墙上钉着呢,每周都重播你的节目,可好看了。”
“我在里面也没几个镜头,你怎么知道是我,光靠听呀?”乌妤坐下来,撑着胳膊一页页翻课本。
“对咯,我还能听不出你的声音,连你林爷爷王阿姨都能听出来。”
和姥姥这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多小时,挂断之后她翻了翻工作群里的消息,下次录制是在期末考之后,她开始专心复习。
但也不知道算她好运还是点儿背,在阶梯教室的二楼考完试出来,楼道拥挤,前前后后都堵,她手里勾着笔袋的小环扣,低着头等这阵拥堵过去。
但侧边几道低语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啊,他是不是好久没来学校了!”
有人跟着回:“对啊,我们同一个辅导员,点名都不点他的,你知道新区这一年多很热很多人往那里钻对吧?宗崎就在那里面,我听我室友说,她男朋友的哥哥上礼拜跟着老板去参观过,想谈谈入股,但被拒了,理由是他们现在资金很充足,应该已经离上市不远了。”
“那我赌一个今年,我课题组的老师还提到过宗崎先前带创赛的好玩事儿,嘿嘿,都懒得听老师讲课题了。”
“你这意志力不坚定,你看人家多坚定,怪不得事业爱情双丰收,我都要流眼泪了,马上毕业还不知道做什么呢。”
“他哪有爱情?早分了好不好,还是搞事业的男人比较吸引人,谈恋爱就跟走进生活一样,不行不行,我的梦容易幻灭。”
“等等,我先不跟你理论宗崎谈恋爱是不是走进生活,我就问一句这分手是真的假的?你这消息靠不靠谱啊,我怎么不知道分了,谁甩的谁?”
……
乌妤站在教室门外挨着透明栏杆的空荡三角区域里,顺着那些视线看过去,成了前面人的谈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对面的楼梯下来几个人,中间是金融系的一位老教授,旁边都是他请来帮忙监考学弟学妹们的几个男女生,其中一道身影特别眼熟。
穿得不算正经,白衬衣和牛仔裤,袖子挽起小半截在腕骨处堆着,教学楼头顶的透明玻璃散落下来许多光,远远看过去,唯一的亮色是他手腕上的黑色腕表,半隐半现在他抱着的一叠文件后。
“怎么有人戴个表都这么招眼?你说我给我男朋友买一个,能有这种效果吗?”又是一道女声。
“看脸,看手,看身高。”旁边的友人笑嘻嘻回。
乌妤跟着人潮往外走,透过玻璃栏杆瞧见宗崎和教授下了一楼,他的步子速度调慢到和教授差不多,右手闲散地插着兜,手肘后移却呈现一种护着教授别被挤到的感觉。
偶尔低头侧耳,在吵闹的环境中听教授讲话,正经又不正经地笑,她看见教授扬起手臂想打他,最后轻拿轻放,只点了点他的胳膊。
乌妤记得他们院里的好几位教授都格外喜欢他,他自己也知道,事儿干的差不多经常从后门溜走来找她吃午饭、吃晚饭,教授无可奈何,他交上去的作品又确实没得挑剔,还能拿去给其他班当范例用。
又爱又恨,属于是。
一方拥挤,一方冷清。
宗崎似有所感,视线朝对面的上方掠过一瞬,乌妤立刻敏锐地感受到他抬头的动作,攥紧了笔袋,猝然停下脚步,和他对上视线。
再然后,她松口气。
宗崎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给她的感觉就像只是下楼梯时随意往上一瞥。
十一点考完试,外面日头正盛,乌撑着伞往外走,看见那一群人的背影去了教务处。
手机嗡嗡两声,是宿舍群发来的消息,她们今天是公共课考试,被打散在各个教室考,喻琴在群里艾特她和庄疏雨:[中午吃什么?食堂几楼,速速速速,黄焖鸡行不行,我好饿!]
左手握着伞柄,食指勾着笔袋,右手单独打字太麻烦了,乌妤干脆摁住语音条,大概上一幕宗崎突然出现又很快离开的画面占据她的大脑,回消息时就没太专心。
群里又刷刷出来几条语音,她干脆停下点开靠近耳边听,四五条全是喻琴在嚎脑细胞死光光了,她们必须得陪她拿下食堂三楼的黄焖鸡米饭才能活过来。
她也按住,提前留了个心眼记得低头先看路:“行呀,我刚出教室,你现在在哪儿,我来——”
一阵凉气卷过来,乌妤剩下半截话卡在嗓子眼儿,她还保持着手机举着唇边的动作,目光却定在十米开外的人背影上。
她再一回头,发现自己少拐一个弯,快走教务处这儿来了,心里照旧疑惑这教务处怎么设置得这么不合常理,非得和这栋教学楼挨着。
隔着一条马路也算挨着。
握着伞,她看见宗崎跟着教授在原地说完话,将手臂上的一摞资料交给旁边的同学,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对着教授扬下巴点了点校门口的位置,一句话:“先走了,线上回信。”
教授回:“注意安全。”
地面烫起来热烘烘的飘渺热气,偌大的一楼大厅开着冷到南极去的空调,乌妤看见宗崎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的笑在转身刹那敛回,终于彻底地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站定的她,目光淡然。
心在那一刻抽痛,乌妤不知道这一刻宗崎在想什么,但她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很想很想扒掉他身上那层假皮囊,恢复从前对她动手动脚的无赖样,她抬了抬伞,看着宗崎,不轻不响的一声:“一点错,你能看着我改吗?”
第77章 patient好难熬、好煎熬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宗崎,站在不远处沉默的几分钟,对乌妤来说尤其漫长。
这和她以为的见面不一样。
她已经给出了台阶,宗崎总不能一直钓着她,快三十天的冷静与休息时间还不够吗?她也没有那么频繁地找他是不是,不至于到生倦的地步对不对。
况且签字那事本来就是他做错了,说好毁掉却又藏着,险些被他家人看见,她生气难道不应该吗,要个解释很难吗。
乌妤提步朝他的位置走,嘴唇张合想要叫住他,却看见他微微侧过头,脚步顿住。
躲她。
这是在躲她。
乌妤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反应。
到底冷静到什么地步,会让宗崎出现想要躲她的下意识行为。
这不对,这不应该。
她不禁扣住了伞柄,裸。露的皮肤感受到大厅冷风混着门外喷泉砸过来的热浪,脑子里叫嚣着去质问他,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以至于如今见了她会想要躲她。
她不过犯了一点误会他和口不择言的错而已,他既然能当着朋友的面说出让她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又很快改口带着她看纹身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他压根不愿意、也不想真的让她如他话中所说的那样永远不再见。
她都给了台阶了,想要休息总得有个度是不是。
想明白这些,乌妤收了伞过去,宗崎除了开始那次偏头的动作,对她的靠近未作出多的反应。
也就是靠近之后,乌妤察觉他这人瘦了挺多,怎么会有人隔一段时间不见,变化就那么大。
语气不受控,她没再续着上句将她面子往下踩的
话,问他:“你还要冷静多久?”
借着埋怨来撒娇,换做先前的宗崎,他肯定吃这套,她也习惯这套把戏。
但这会儿,宗崎就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不太走心的笑,“我挺冷静的。”
换言之,他那道了然一切的视线,摆明了写着是她现在这副态度不太冷静。
乌妤让他这句话憋得想发火,还真是宗崎,跟谈恋爱之前一样,一句话能让她冒无名火。
“那我比你冷静。”乌妤直勾勾盯着他,抬手去抓他袖子,晃了晃:“以前都是你来找我和好,那这次我来呗,中午回公寓行么?我挺久没吃你做的面了。”
怕宗崎误会自己又把他当劳动力,想了想,看着他认真思索,改口问:“我做也行,这次不让鸡蛋壳碎碗里?”
宗崎无动于衷,低下头时让太阳光将他的脸上的漠然显示得清清楚楚,说实话,她有点退缩,但还是撑着笑脸:“你还要冷静多久嘛,你们学院今天考完试了对不对?”
“你冷静行么?”宗崎握着她的那两根指头,缓慢推离自己的衣袖,“你脸上就差写着我不答应你下一秒就要踢过来,谁教的你说句软话就能如愿以偿,是我吗?”
这个过程好难受,乌妤没办法接受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任由自己拽着晃,一个月已经很久了啊,她都忍不了,宗崎为什么这么能忍,为什么比她还能忍。
乌妤倔强抬脸,手落在空中时再次抓上去,抓到他冰凉的手指:“对啊,就是你教的,已经一个月了,你还想休息多久嘛,而且我也刚刚向你认错了的。”
太阳光照进来,大厅本来是阴凉的,宗崎现在这样子,不要像会吃她这一套,眉眼间没有波动。
乌妤预感到也许他说出来的不是自己想听的,又急,就话赶话:“那你究竟是想用‘冷静’逼我对你低声下气,还是你真的,真的不高兴,你有了别的打算?”
冷漠眼神比先前更甚,宗崎反手攥住她,捏得乌妤皱眉,他低头回:“我逼你低声下气?做人要这么不讲理、没良心吗?乌妤,我过往几年,教给你的做给你的,从来都不是用说软话来换取一件事的结束。”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我学,我照着学还不行吗?”
大厅都荡着这句发泄似的埋怨与不耐,乌妤哽着嗓音收了嘴,来不及,她已经敏锐感觉到宗崎眼底的颓丧气。
话音落地那一刻,他就开始瞧乌妤,肩颈的力量断掉,身形落拓地站在原地,不太走心笑换成了他受不了的表情。
好难熬,好煎熬。
“其他事情我可以无所谓,任你打骂和抱怨,可这件事不行。”宗崎压着她的手腕,目光沉痛,他一寸寸的收紧,想要她也能跟自己一样痛苦,“我以为我可以靠时间来教你来怎么爱人,你防备心好重,所以我不要这张脸也要得到你,可你呢?你呢!”
宗崎放低声音,拇指上移抹掉她眼角的两滴泪,停在旁边缓而重地摩挲,说:“可你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原来到头来我还是做得不够,在你眼里,我怎么做都不够,怎么做也够不上你这根本不会懂得爱人的冷心肠。”
“……我没有。”乌妤无措地摇着头,眼前模糊片刻,嗫喏着张口:“不是我,我有学呀,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不看。”
怕宗崎不信,她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做过什么能代表有爱他行为的事,下意识去拉宗崎垂下的另只手。
她握着手机,手忙脚乱地点开,对着宗崎问:“真的,我的微信名,它,你还记得我一开始的网名是普普通通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吗?我改了呀,在我们第一次之后,我就改了,是英文十二的前3个字母,12不止是我的幸运数字,也是你的生日,十二月。”
宗崎沉默听她讲,仍旧没反应,似乎也不认为她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举动。
乌妤快急死了,抓着他解释:“我哪里有不爱你,我不爱你没必要和你做。爱。”
“别说了。”宗崎叫停她,抬起手抹掉她着急时滚落下来的眼泪,低着头靠近的动作好像下一秒就能抱住她。
可他没有,他拍了拍乌妤的肩,两人的唇之间隔着不到三四厘米的距离,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明明是再适合接吻不过的方便姿势,可宗崎只是说:“你说跟我在一起很累,我理解。”
“是吧,你以前总是欺负我,那我哪里敢说——”
“可我不接受。”宗崎用手捂住乌妤的唇,遮住她的下半张脸,再去凝视她那双泛红的眼睛,里面装着他一个月不理人的委屈,拼命搜刮记忆却找不到任由一件有理有据能代表一点、哪怕是一点爱他的证据的着急,还有……还有难以相信他没有在她第一时间说软话时照常原谅她、翻篇这件事的费解。
“我不接受你出现过拿我真心当废物、当绊脚石的念头。”宗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舌尖轻而易举地伸进去,混着她的咸湿眼泪,退出来,唇角印下她几乎感受不到的啄吻,额心相抵,他沉下声音:“给了你一月的时间,你还是不懂,我没办法了,既然你不要,你认为是累赘,那我收回好了。”
“什么一个月?”她茫然止住抽噎,喃喃:“不是你要休息吗,什么叫给了我一个月?”
宗崎不想解释了,最后深深地看了乌妤一眼,走了。
与决裂无异的一场对话,一次对视。
上一秒的舌吻如同假象,乌妤抖着手去捡早就掉在地上的伞,蹲下那一刻更大的泪珠砸在伞布上,洇出指盖大小的深色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