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66节
乌妤钻了空,闪身往回走,助理落在后面,愣愣看着上司交代过要认清脸的老板娘,酷酷从她臂弯里抽走笔记本,再怂得不行的在她上司转身那一刻朝反方向离开。
不远处的电梯里刚站好几人,宗崎稍微低着头听谢勤讲话,视线往外一撂,看清这全过程,助理被他掠过的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回头跟上乌妤。
另一头的乌妤回到办公室,里面基本没了人,就两三个剪辑还在工位上干活。
从椅子后挂着的包里找到手机,她解锁一看,李岳珩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还要多久回来,隔了一个多小时,她回过去,李岳珩估计正好在看手机,让她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前几天交的资料修改整理好了,他还算满意。
一件大事落地,乌妤这头刚松口气,消息提示音紧跟着过来。
[7:停车场,三分钟。]
“……”
负二楼。
停车场空旷又密闭,走两步的声音能传得老远,乌妤此刻穿着高跟鞋,握着手机在找他发来的号码,距离他给的期限早过了。
乌妤没下过负二层,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车,地下的空间密闭又不太通风,她现在是越找越气。
但让她更生气的不是自己想往回走却找不到出口,而是她乱七八糟走过一个比一个相似的路口,打算放弃找路转头向同事寻求帮助时,一抬眼就瞧见宗崎靠在车前盖上,左手握着手机,在掌心里百无聊赖地转圈。
乌妤定在原
地,隔着七八米的距离。
车库的光线其实挺亮的,他人现在早把在楼上穿的那件外套脱了,身上就一件衬衣,解开了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敞露出锁骨下的一截。
察觉到她的视线,懒怠地朝她这儿看来一眼。
附近时不时有车子滴两声喇叭,宗崎还保持着闲适姿态不动,乌妤把包一垂,指间绕着包带,里面的重量直接勒出几道冷白的印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下一瞬,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响。
乌妤几步过去,宗崎眼都不眨一下,冷静看着她踢向自己的车,第一下踢歪了,她喘了口气,转过去推了把他,再次踢向他身侧的位置,带着怨气:“你早看见我了,心里还在憋笑是不是?”
宗崎低眸哂笑,“我用得着憋?”
“宗崎!你非得这么说话,那我们没得谈了。”乌妤把包往他身上砸,下一瞬就让被点名的本人顺手握住,还将她也扯了过去。
“给我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嗯?”宗崎三两下借着手提包的链条将她的手捆住,单手握住,掀眼看她:“闹了几天脾气?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我那是闹脾气吗?不是你一言不合就跑隔壁去睡觉?”乌妤听他这语气,更气,说话声音不自觉加大,“你搞清楚,这次是你先起的头。”
“我起的头我能自己调整好,你呢?”宗崎反问她:“上来又踢又打的,我是你仇人还是什么?”
“你该!”乌妤就问他一句:“你今天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求和,还是跟我继续吵架?”
宗崎纠正她:“你也搞清楚一点,求和的出发点是我做错了事,但你自己心里知道,上礼拜那事儿,我就没错过。”
“那我又错了吗?你老是把自己做的事、说的话让我当真理,我就不明白了,是真理用得着我猜来猜去的吗?”乌妤气息不稳,越说越快。
“说白了,乌妤,你就是没往心里去,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欠你的。”宗崎睨着她,语气冷淡:“我今天来台里,你觉得是为什么?”
乌妤盯着他,半晌,才道:“投资。”
宗崎像是被气到,他往后一靠,懒得再开口似的,好一阵,才说:“我以为我们分开这几天,你好歹能想想那晚为什么要吵那两句。”
他的视线放在乌妤脸上,探不清究竟的样子,语气也很累:“你没有,乌妤,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现在觉得我今天这一趟也白来了。”
“我怎么没有?”乌妤见不惯他这样子,抬脚踢他,并不重,宗崎也没动,在等她的回答。
但人还垂着眼,压在车前盖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像某种倒计时的信号。
“好,我道歉,我不该随随便便因为一条短信误会你。”乌妤说完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语气跟前几天差不多,怕他又挑刺儿,手指戳上他的手臂,追问:“我真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你信不信我?”
听到后半句,宗崎勉强抬起头,“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往后面加一句‘信不信’,你说这话能让我信吗?”
“你别得寸进尺,难不成要给我上个测谎仪你才能相信?那我们真没得谈了。”话落,乌妤真像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样,一甩手就往回走。
说不下去。
“找得着路吗?”
身后飘过来看热闹一句话,乌妤愣是让他这话说得刹停脚步。
走了没半米,她转过身,“你这嘴就没一句好话能听,今天来专门找回场子的对吧?”
“我数三秒,你不上车,那男的的事儿你也别想跑得掉。”
宗崎撂下句听起来不怎样,但乌妤站原地稍微一深思,就会觉得他真行,掐准她心里能承受的点,说到底还是他以前干的事给她留的印象太过深刻。
就怕一不小心兜不住他的火,简直怂得没边了。
她唾弃自己一声,转过身,拉开车门进去。
宗崎在看手机,闻声也没抬头,估计是在处理工作,乌妤隔着车窗倒映的影子猜的。
“吭声,刚刚就差给你把火,连带着我和车一块烧了的气势呢?”
“你看不见我手疼?”乌妤把胳膊往上一抬,衣服袖子被他没有章法的捆束卷上去半截,链条还绞在一起,拧得她胳膊疼,晃了下,说:“你倒是给我火呀,我保管给你和你的车烧得干干净净。”
话落,两人对视上,宗崎伸手去给她解开,乌妤的手臂失去桎梏,那股力道移去了她肩头。
“来,你烧。”宗崎定定看着她,垂下手摸出一只打火机,递给她,略一扬眉,满脸写着“你来试试”的意思。
乌妤从他手里抓走打火机,低着头,摁出两簇蓝橙火苗,在下一秒,从他口袋里去摸烟盒。
两边都摸遍了,都没摸到,她抬眉问:“东西都没有,我怎么点?”
也不知道这一眼看到哪儿去了,反正宗崎转过了头,抽走她手里的打火机,反应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按着她的肩强行给她系好安全带,勒住。
自己刚坐回去,乌妤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扑过来拽着他的领口,撞过来一声闷响,连带着座椅都往后摇了下。
宗崎仰着头,手摸到调试座位的,但没等他往后调,乌妤就压过来,手掌撑在他身上,有想咬死他的冲动,蹙眉问:“为什么想着来台里投资这种节目?”
“你不是听见了?”宗崎侧过头,去降下车窗,反应淡淡。
三秒没说话,乌妤感觉左腹底下压着个硬硬的东西,想了想,是刚才那个打火机,继续看着他:“为了我?”
哪知道宗崎听见这话,二话没说,抬指推了推她的额头,不耐烦:“闭嘴,我跟你没话讲,谈不拢知道吗?”
淡淡的香气浮在周围,乌妤挺久没闻到这气味,浅浅呼吸着,她按了把他的胸膛,车窗敞开细细的一条缝儿,脑袋受到凉气,思维也清晰起来。
“那不谈了,你送我回学校。”
就会这么几句,宗崎连话都不想说。
他一不说话,乌妤心里就没底。
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担心他憋着什么坏,何况自己下来先闹那么一回,其实是她心里还存着试探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和陈北骁在休息室里的事,他要真在意,不可能只顾着揪着前几天的事。
宗崎一向是先解决完外患,再来收拾她,还得收拾的明明白白。
但也说不准,他试探人的花样多着呢,以前她没少上当。
越想她的思路飞的越远,要是没走播音这条路,她去当个心理医生好像还挺有天赋,看表情猜心理,指不定哪天就出名了。
“别猜了,我就是懒得搭理你。”宗崎往她那瞥一眼,接着把手机往中控台一丢,启动车子。
一路开回公寓地下停车场,乌妤那句“回学校”跟宗崎说的“亲一会儿”几乎没两样。
都没人当回事。
下午六点,天黑沉沉的,团着大片大片的乌云,进了屋,敞开的阳台不断刮着风。
乌妤停在玄关口,问他:“你没回过这儿?”
“你回过?”
宗崎找到杨姨的电话拨过去,问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杨姨一拍脑袋:“欸哟,这天气怪得很,我早上买了菜放冰箱后,想着开窗通会儿风,结果出门时忘了,家里现在不会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吧?”
“没,挂了。”宗崎挂了电话,朝乌妤斜过来一眼。
乌妤装作没看见,换了鞋,脱掉外套挂起来,修身针织衫挽起,绕过他去开冰箱。
宗崎跟过去,站到她身后,看她拿了个橘子,步子都懒得挪,就站冰箱前面一点点剥开。
橘皮迸出细小的水珠,宗崎在她身侧,手里拿出罐汽水,食指勾着拉环撬开,水汽呲啦响起,乌妤闻到这味道,偏了下头,手里刚剥完橘络的橘子瓣就没了。
“……”她没抬头,宗崎同样不出声。
橘子吃完,乌妤把剥下来的橘络用纸裹起,往他手里一塞。
宗崎拦住她:“跑什么,事儿没解决完。”
“吃完就忘了谁剥的了?”乌妤横他一眼,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去,拧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黏渍。
停车场怨怼的那几番话,过了几个小时,外加乌妤剥的这个橘子,喂来喂去的,稍微能让他们两人冷静下来。
宗崎打开外卖点了两份餐,跟着去沙发那坐下,乌妤蜷着腿,肚子前卡着只抱枕压着。
电视随机播放着某档纪录片,严肃正经的播音腔,但电视外边他们两人说的话不怎么正经。
宗崎伸手把她面前那只抱枕撇开,换来乌妤不解的一眼,随即叹口气,问:“你听过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那是说的夫妻。”宗崎让她这句话说得来了兴趣,但忍着,没表露出半点波动。
乌妤点头,没反驳,但很快接话道:“过了千八百年,这话得顺着时代变。”
好笑地勾唇,宗崎撑着太阳穴,手肘顶着沙发扶手,不想和她兜圈子,直接问:“继续说,想怎么让我当没看见你和陈北骁待一块儿的画面。”
“……”乌妤瞬间皱眉,她仰头靠在沙发垫上,“你厉害,我坐这儿十来分钟,你一句话给我的腹稿全堵回去了。”
浑身都写着他怎么这么难搞的颓丧情绪。
宗崎笑了下,觉得她这样挺难见,掌心扣着她的膝盖,往自己身上偏,腿实打实的挨在一起。
“不是我厉害,是你没想着在我面前掩饰。”宗崎低声说,掌心摩挲着她的腿,习惯性地捏揉她,听见她轻嘶就换个地儿,对她甩过来的制止眼神视而不见。
“你这话含义很多。”乌妤隔了半天才说,她的两条腿都搭在宗崎大腿上,电视机里的播音腔沉稳内敛。
她的眼神带星子,明灭光线落在她的半张脸上,“显得我们太亲密了,好像你随随便便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那不是猜。”宗崎应声。
乌妤看过去,没懂。
手上的动作停下,他说:“我用眼睛看的。”
“哪有人看得到心里去。”乌妤蹬了他一脚,扫兴。
宗崎垂下眼,握住,漫不经心的腔调:“你生理期来的前两天,会疯狂向我索吻,但你不说,你要咬着草莓过来问我吃不吃,我不能说要,得抢,剩下半口特别酸。”
他现在说话的姿态,好像这些事儿在他眼里并不怎么重要,说也懒得说似的,给乌妤的感觉就是他现在不过是勉勉强强回应她那句“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