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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患者 第60节

  他很少做梦,却一夜一夜的记起她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浑身冒着冷汗,唇白脸白,抱在怀里才知道她瘦了好多。
  昼夜作息不分,他将自己锁在家里,影音室一待就是一天,桌边、地毯上凌乱倒着各种酒瓶,他没有酗酒,只是想起来会喝一点。
  可林姨后来收拾出来了一整个纸箱,偶然瞥过来的责备眼神,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记起以前自己也挨过这种目光,他勉强站起身,洗个澡洗个脸出来,就换身衣服去楼下健身房待几个小时,晚上回来入眠就没那么困难。
  睡不着,也不想睡,他把眼睛熬得通红,终于在报道那天去了学校。
  他看见了乌妤。
  抱着刚领的一摞书,又瘦又白的手臂压出几道若隐若现的红印子,刚和室友认识,她一向是不太容易和人交心的。
  烈日当空,蝉鸣难止。
  宗崎老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姑娘这么白,那会儿他正站在办公室外边,戴着顶墨镜,灰色世界里,他轻飘飘勾着眼镜腿往头上一划,无惧刺目的阳光,黑眸不加掩饰且直勾勾地盯着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乌妤。
  越看,越觉得她脸上那客套的笑碍眼。
  碍眼至极。
  可在碍眼这一感受出现时,宗崎勾唇笑起来。
  只因为在这一刻他知道了,乌妤绝对忘不了他。
  笑太假。
  对他的,可全是真的。
  管她骂还是哭,打还是踢,全他么真情流露。
  但还不够。
  她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心里对他的离开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宗崎重新扣上墨镜,单手插着兜,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两圈,转身去了另一条走廊,透明玻璃护栏,轻松看见底下刚进来的几个女孩。
  有几个人的视线往上,好奇张望着即将度过四年的校园,有人看见了他,瞬间收回视线,和同伴相挽的胳膊紧了紧。
  唯独乌妤八风不动,长腿细腰,头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抓人得很。
  但这女孩只顾着眼前那两平方的地儿,别说抬头,就是从她旁边过都不一定能引起她的注意。
  也就是在这一刻,又让宗崎领悟到一个关于她的真理:落差感这玩意儿太要命了,她对他也的确太没心了。
  宗崎盯着那道背影离开,酸得鼻腔呼吸都疼,特别想搞死她,哪儿都行。
  第45章 sensitive我数三个数
  青港的温度要比京淮高一些,不过都在飘雪,乌妤回家第二天等到来换设备的工人,前段时间棋牌馆坏了两三张桌子,她跟姥姥打电话时,宗崎可能听了一耳朵。
  树上裹着如绒似的绵雪,乌妤在店里待了一天,等工人将这些设备都换了新,已经临近天黑。
  期间姥姥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吃饭,她那会儿从街头打包了一份清汤拉面回来,正准备拆包装盒,姥姥听到那小动静就知道不对劲,催着她赶快上楼回家。
  乌妤敷衍过去,就趁着今天把这屋子打扫好,裹着夜色回家,手机没空看,洗完热水澡出来收拾了个箱子,她买了票打算明天回姥爷的老家,栖沂镇。
  青港下辖的一座小镇,她很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姥姥住过一段时间,印象最深刻的是冰天雪地里的黄腊梅,屋檐落满雪,风吹就坠在枝桠上,凝在指头大小的花瓣上,天气好的话,摘几枝伸展到过路旁的腊梅,放进花瓶里满屋都会飘香。
  她给姥姥打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去,姥姥没说多久回来,叮嘱了乌妤几句注意安全,有问题可以找邻居宋伯伯他们。
  什么都准备好了,相机,录音设备,她还打算去溪边录一段流水视频,既可以当作这次以冬季为主题的寒假作业,在后面剪视频的时候还可以当作素材。
  只是天不遂人愿,睡到半夜被冷醒,她翻了个身想裹好被子,伸手就摸到自己额头烫得不行。
  意识清醒了会儿,她叹口气,撑着酸软的手臂起来,喝口水,嗓子还隐隐作痛。
  又仰躺回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大概是晚上在棋牌馆忙上忙下,回来受了凉又洗澡的缘故。
  好烦,乌妤做了番心理准备,从枕头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凌晨,随便发泄了句好烦给宗崎,她晃了晃头,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外边找到感冒灵和布洛芬。
  冲兑好热水仰头一口气喝完,滑落到唇角一滴,黏在下巴那,回卫生间洗了把脸。
  再躺回去困意都消散了多半,乌妤现在只觉得呼吸又热又疼,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压住了振动好几声的手机。
  第二天清醒的早,她下楼去诊所挂了个水,意识清醒,但身体不行,昏昏沉沉,扎好针,冰凉的液体一颗颗往血管里输,乌妤靠在长椅上,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耷着眼皮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
  她看到了宗崎发过来问她怎么了的信息,但不想回,输完液已经临近中午,在外面吃了份青菜粥,医生说回去好好歇着,睡一晚还发烧的话得再去挂一天水。
  回家的路上,慢吞吞接了视频,视频的视角没调转过来,耳机里就传来一声轻嗤,“厉害,要风度不要温度,路上回头率超高对吧?”
  “你一天不阴阳怪气,心里就不舒服?”劈头盖脸迎来这句话,
  乌妤几乎一点就炸:“挂了,误触。”
  “敢挂我立马飞过来,发烧还是感冒?”这个点,宗崎正在吃午饭,他把刀叉一放,没理旁边那几人的眼神,起身去卫生间继续接听。
  “烧。”乌妤懒声懒气地说,嘴里寡淡,去小商店买了条口香糖,拆开喂进嘴巴,腮帮缓缓鼓动。
  “多少度?挂水了没?”
  那边的杂音消失,乌妤的手缩在袖子里,勾着一袋子的药哗哗晃着,她在等红绿灯,几声鸣笛传到电话那边。
  宗崎几乎能猜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裤子就穿一条,他没记错的话,就是夏天她穿过一次的那种薄牛仔裤,好看归好看,不保暖,衣服倒是厚,但估计里面也是图方便没脱睡衣,罩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
  盯着镜子里面,他了然,问:“到我那儿了?上楼去吗,买了个新投影仪,快递刚到,试试去?”
  “不去。”乌妤吹破一个泡泡。
  宗崎低头洗手,外放着声音,不勉强她,换了话头:“什么味道的?不是薄荷不好吃。”
  “草莓,你最讨厌的味道之一。”乌妤笑了笑,那家店开了很多年,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架子上的东西也不多,东缺西缺的,她没找到薄荷味。
  “那我也没少吃。”宗崎抽纸擦了擦手,说:“摄像头转过来,我看看你。”
  “不看,你不去忙?”乌妤反问。
  “这会儿要忙的事儿是你。”说着话,他找到订票界面,翻回国的航班,估摸着处理完这边的事得花多长时间,再去看最近的一趟,是凌晨,等到了青港估计得下午了。
  “哇,我好荣幸。”乌妤不知道他在干嘛,敷衍的嗯嗯两声,有挂电话的冲动。
  “我服了,乌妤,你这嘴总有一天得完。”宗崎那头正看票呢,没接住她这话,越想越好笑,泄出两声笑音,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我咯。”
  “不,你把我想的太低俗,你对我还是有怨气,行,那我不说了,你急吧。”宗崎单手握着手机靠在耳边,留下句完全会让乌妤抓心挠肝的半截话。
  “歹毒俩字为你量身定做。”乌妤吹破一个泡泡,很大声,实打实地震到了电话对面,听他啧了一声,才得逞开口:“别担心,我不急,过几天该急的是你,我看你怎么找到我。”
  说完,挂断电话,顺手将他的聊天框开了免打扰,舒服多了。
  安稳在家挂了两天水,睡了也差不多两天,稍微好点了后,她在朋友圈刷到林书程报复性消费的酒吧照片,退出去,订好第二天清早回栖沂镇的车票。
  回栖沂镇需要转两次车,不熟的人在车站绝对会晕头转向分不清路。
  就算乌妤在这儿生活过几年,小时候还是走丢过一次,得亏有人认出她是孟林坤的外孙女,连吓带骂的赶走了那人贩子。
  哭哭啼啼被好心人抱回家时,姥爷心疼得很,但犟不过杨淑珍,乌妤气儿都没缓过来,就被她姥姥呵斥挨训,后头还挨了顿打。
  但这事她已经记不清了,是这些年经常听姥姥她们聊天说起,拿她当反面例子去教小孩。
  拖着行李箱下车,乌妤一路往家门口走,看见了好些脸熟的人。
  脑子里有点印象,但对不上称呼,全程笑着过去,问起是不是老孟女儿的小孩,她就点头,冷帽盖住头,她人站在雪地里,脸上表情少,像融进了这季节。
  老屋这些年没怎么回来过,姥姥将钥匙交给了邻居,给了一笔钱托对方保管着,看天气合适就敞开门窗通通风。
  乌妤先去邻居宋伯伯家拿到钥匙,对方想留她吃午饭,她推拒着说得去看看姥爷,要先回家收拾下才行。
  站门口说话这会儿,宋伯母也出来了,看过来的笑让乌妤极度不自在,也不是说她在假笑,而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二十几年前,镇上关于孟怀瑾的议论很多,姥爷姥姥虽然人在青港,但同一个地方的总有相熟的人,姥爷知道后的确不开心,有两年都没回去过,后面还是因为升调成为市区的老师,镇上的议论才渐渐平息。
  而乌妤小时候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玩伴,明明她好看的洋娃娃最多,小汽车许叔也送过她好多辆,主动递给别的小孩玩,他们经常只喜欢一天,第二天就不再找她了……
  长大些能看懂眼色了,乌妤才知道那就是纯粹的不喜欢。
  孟怀瑾知道这事后,二话没说,把那些弄坏掉了的小汽车、画上墨水洗不掉的洋娃娃的发票找出来,没找到的,费些神也得托人在京淮去她家找到快递回来。
  很多东西都是国外进口,她从来不舍得给乌妤用差的,比国内的玩具贵上数倍,拿着一摞发票,挨家挨户找上门和人家谈这事,孟林坤给孟怀瑾甩了这么多次脸色,这回装看不见,吃过午饭去后院浇花,哼着曲儿随她去了。
  乌妤觉得她妈宛如天神,又漂亮又飒,除了不爱着家,跟战神归来似的,她扒在家门口,眼巴巴望着她妈越走越近,问:“妈妈,你教教我怎么凶人可以吗?”
  孟怀瑾神色一僵,她可没打算把自己女儿培养成的暴躁小孩,但又不能敷衍过去。
  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把还没睡够的乌妤喊起来:“妤妤,你记着,凶人的要旨不是撂的话狠,也不是看谁打的架厉害,而是得学着找准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谁都有怕的,攻人不如攻心,防线不是时时紧绷着的,总有松懈的一瞬……看着来吧。”
  谁说年纪小不记事,乌妤把她妈说的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字儿没听明白几个,但不妨碍她以前觉得她妈好有道理。
  ……
  附和着孟伯母的话说了两句,乌妤借口要去看看姥爷,抓紧时间提出告辞。
  前后两家相距得有七八分钟的路程,乌妤前两天收拾完棋牌馆就累得不行,还因为受凉发了场烧,这次刚刚下车,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约家政上门打扫。
  栖沂这儿地方不大不小,但胜在风景秀丽,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年年来这儿踏青的人很多,自然延伸出了一系列生意链,虽然没成度假村,但也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就算是冬天,驱车来拍照的人也络绎不绝。
  估计是这几天温度骤降,整个镇子似乎都冷冷清清的,雪覆盖了满地,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影。
  乌妤等人上门开工了,自己在外面转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转得差不多,去目前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商店买好这段时间要用的生活用品,老屋没空调,出门前她在家就找到一个电暖炉,落满了灰,早报废了,回来时顺手买了个新的,还有两个暖手袋。
  房子收拾得差不多,她去卧室换好新被套,给暖手袋充好电丢进被窝里,两个家政做完服务就走了,但清扫过后的屋子还是有股淡淡的潮气。
  乌妤把窗户大大敞开,凉风吹进来刺得她打了个哆嗦,楼下小院的门紧锁着,风呼呼撞上外面的铁锁。
  手头的平板亮着新剧本,是京淮离开那天,宗崎发过来的,做了点笔记,乌妤现在肚子饿得思考不了。
  趿拉上拖鞋起来,她去了厨房,冰箱里装的基本都是素食,一些青菜,西红柿,西兰花还有一板鸡蛋,正犹豫是煮碗鸡蛋面还是泡桶方便面比较方便时,外头就有人在敲门
  将近七点,天早黑了,乌妤手上的泡面塑封袋拆了一半,听到这动静越来越大,快把她家拆散的架势,她嘭地放下方便面,带着气,手里握着的塑封袋都没丢,提步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
  她家厨房在里面,外面隔着小院,还有大门挡着,几乎透不出来光亮,而且从楼上卧室下来时,她顺手就关了灯,就只有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而已,就算是邻居,白天刚见过面,这会儿总不至于摸黑来叙旧吧。
  乌妤捂着胸口,轻轻拉开门缝,遥遥看见大门口外面又没了动静,没等松口气,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手机又响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看清是是谁的电话后,她按下接听,对面说话震得她耳朵疼:“开门,不然给你砸了。”
  “……”乌妤深呼吸一口气,“大半夜你差点吓死人了好不好!还有,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你又调查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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