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催动灵泉消耗巨大,在宇文问雪的建议下,沈陌离修整了两日,灵力依旧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他们三又回到了净垢灵泉。
  “师兄,一会儿如果体力不支,一定要及时停下来,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木倩倩叮嘱沈陌离,事关即墨影,她的师尊总是做得多,说得少。
  “不必担心,我有分寸”沈陌离将污血再次滴入泉水,盘腿坐下,木倩倩持铃守在他身侧。
  血液在清澈见底的泉中荡漾开来,混合着丝丝黑气,随着沈陌离的灵力催动化为一面冰镜,回放出与入泉之物有关的记忆。
  十年前,两仪殿
  一道身着龙纹华服,顶冠装饰华贵的身影在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蹙,面带焦虑,不时长吁短叹。
  “君上,您来回走了一天了,要不歇会儿,别累坏了身子”尖声细气的公公在一边劝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管孤累不累,你就不能做点有用的事吗?”国君暴躁的喝道
  发鬓斑白的公公垂下头去,小心翼翼道:“君上,奴才不过是个阉人,家国大事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将君上伺候好了,才是奴才最大的本事”
  国君转过来看着他恭敬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处境,一个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亡国之君,身侧还能有个相随几十年衷心耿耿的人,已经属实不易了,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德喜,孤不是在怪你,只是如今不比七年前侥幸,这次……也许真的大势已去了,你不如自去吧,也好过在这里陪我等死”
  德喜公公闻言对着国君一拜到底:“君上,说句冒犯圣颜的话,您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您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您别赶我走,老奴实在无处可去啊!”
  “让你走便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来这么多废话!”国君一把拉过德喜,推搡着到门口,开门正要将他推出去放他走,卫兵的长枪“嗖嗖”横在门前
  “赵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国君震怒:“大胆!你们张大狗眼看清楚,挡的是谁的道!孤还在这,你们就要反了是不是?”
  卫兵嘴上说着不敢,手上长枪却纹丝不动,拦在门边。
  “好好好,好你个赵岩,这是彻底反了天了”国君一把拎起卫兵的衣领,喝到“让你们的赵大人来见孤,孤有他的把柄在手!”
  摔上门,国君不再踱步,几步踉跄跌坐在龙椅上,一股哀凉的情绪由心底升起,喃喃道:“如今,孤竟是连一个身边之人都保不住了”
  呆愣半晌,国君突然起身,在书桌底下的暗格里翻找,片刻后,他手里攥着一本《漕运要略》递到德喜公公面前“拿好此物,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德喜恭敬的接过书卷翻开,烛火摇曳,照出纸页上那行刺目的字:
  "丙午年八月初七,麓水段运硫磺八百石,接货人王参将。"
  德喜识字,见到此书内容,他的手在抖,哑声道:“君上,这……”
  国君的声音冷如冰霜“三日前,赵岩来报,说王参将连同五千精兵全军覆没,尸骨无存。当时赵岩跪在殿上,满脸悲愤,说王参将是被敌军趁夜偷袭,殉国了。"
  德喜将目光重新投在这账册上,上面分明写着,王参将亲自接了八百石硫磺。他手抖了半天,抖出一张羊皮纸卷滑落出来。上面也有一行字:
  八月初九开西门,着灰甲者勿杀。
  灰甲,是古安国精锐的铠甲,但此时,恐怕是已经成了赵岩的精锐部队了。
  德喜震惊的看向面色沉痛的国君,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微颤:“君上!赵大人这是通敌啊”
  国君冷然道:“什么赵大人?那是国贼!”
  德喜刚将东西贴身收好,心神未定,赵岩就带刀砸开了两仪殿的门。
  "君上,敌军已至城下,微臣为保社稷才请您暂居两仪殿不出,可侍卫来报,说您对此处非常不满,急着找我。"他语气还算恭敬,眼神却傲慢冰冷。
  国君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敌国使臣半年前进贡的。
  “赵卿,你的架子可够大的,孤想见你一面都得假借托词”
  “原来有把柄是假的,呵,事到如今,你就算见到我又如何?再耍什么花招都没有用!”赵岩语气逐渐嚣张
  “你派人送来的一日三餐,都带着淡淡的苦味,下毒技术实在拙劣。赵卿,你一介武夫,并不适合做幕后之人。”
  “哈哈哈,君上明人不说暗话,不错,是我下毒,如果你能爽快的将剩下的半块虎符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了断!”赵岩仗着军权在握,王朝将覆,已经完全不把昔日之主放在眼里。
  国君冷笑:“赵岩,枉我对你信任有加,予你兵部尚书之位,你却勾结外敌,屠戮百姓,如今还要孤亲手把江山让给你?”
  他神色傲慢:“君上误会了,臣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国君神色变幻莫测:“天命?那八百石硫磺,也是天命?你在麓水干了什么?”
  赵岩瞳孔一缩,他没想到,国君知道了他的计划,更没想到,国君已经拿到了《漕运要略》:“是你?遣人偷走了书卷?!”
  国君不理会他,自顾自说:“麓水虽小,但易守难攻,又是都城的咽喉,敌军久攻不下,就打起了别的主意,他们需要一条卖主求荣的狗做内应,放眼古安,谁是给根骨头就摇尾巴的卖主哈巴狗,他们就找谁。看来,落潮生的眼光不错,选中了你”
  赵岩脸上表情变幻,彻底不装了:“你知道了又如何?城门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我会拥护落潮生为新君,立了新朝,我一样是万人敬仰的朝中重臣!”
  “你已是我古安的兵部尚书,手握重兵之职,这难道还不够吗?落潮生还许了你旁的什么?”国君不信,他已是重臣,若是为了自己谋反还说得过去,但竟是为了别人,会甘冒大险谋反,去图一个未知的权臣之位。
  赵岩的眼中显出贪婪的欲望:“君上,我曾多次上奏劝你,吞并四合,开疆阔土,你却永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知道落潮生现在的疆土是怎么来的吗?他生在马背上,现有的江山全是他骑着马打下来的!”
  国君皱眉:“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因为古安国安民和泰,不愿四处引战?”
  “安民和泰?哈哈哈哈,君上,你是真昏庸还是装昏庸?这七年来,古安国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你每日在这宫里歌舞升平,可曾去民间见过都城数不过来的乞儿吗?边境之城饿殍遍野的情形你能想象得到吗?三饷压顶的苛政下,农人易子而食的场景,你做梦也梦不到吧?”赵岩的三连问让国君难以置信,他摇头道:“满嘴胡言?孤从未听闻……”
  赵岩讥讽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的都是你想看的,听的都是你想听的,你怎么会知道?”
  国君面色惨白,跌坐在龙椅上,赵岩上前两步,愤然道:“就算你不想管百姓,也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去年,工部尚书买卖私盐,挣得盆满钵满,现在整条安乐街上都是他的商铺。户部尚书利用职能之便,前个月收剐了300石极乐粉,1石极乐粉120金,你算算,他挣了多少?吏部尚书那发家更是早啊,买官卖官哪个不经过他手?他家和国库哪个更富连我都不知道!君上,我一个兵部尚书,打仗是发财最快的路,你不让我打仗,我只能造反了”
  荒唐,可笑,可悲,愤怒,悔恨的情绪交织在国君心头,他深呼吸几下,声音出离冷静:“现在如你所愿了,整个古安都入了你的囊中,你运硫磺八百石到麓水,不仅仅是因为麓水离都城最近吧?”
  赵岩舔了舔嘴唇:“不错,要攻破都城,有我在,落潮生从哪个邻城攻来都是易如反掌,但麓水城集聚了现下古安几乎所有的极乐粉……”
  国君懂了,赵岩的目标是麓水城的极乐粉,他在意的是如何敛最多的财,至于谁来坐这个国君之位,家国几何,只要不动到他,赵岩压根就不在意。他怒极反笑:“孤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对你这么个贪财叛国的宵小委以重任”
  赵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了眼天色:“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算一算时间,落潮生现在应该差不多攻破城门了,君上,你该做决断了。”
  国君凄凉道:“什么决断?投降?献上虎符?那虎符在不在你们手里,现在还有区别吗?”
  赵岩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确实没什么区别,那就请君上……写下退位诏书吧”
  落潮生的大军攻破宫门,喊杀声震天,赵岩满意的拿着诏书扬长而去,国君站在殿前,看着火光吞噬都城,眼中光彩散尽,死水般沉静,他叮嘱德喜,一定要趁乱逃出去,守住最后的真相。
  然后他转身去了内殿,皇后抱着年幼的太子,脸色惨白,涕泪纵横:“君上……”
  国君绝望的闭了闭眼,抽出佩剑“皇后,是孤对不起你们,但是孤……不能让你们活着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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