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和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大师能不能说的具体一些?”赵九重问。
老和尚笑着指了一个方向,“施主可曾去过邺都?”
赵九重一顿,拱手言谢:“多谢大师指点,在下明白了。”
贺岁愉奇怪道:“大师仅靠区区相面,便能预测得如此精确?”
老和尚笑而不语。
贺岁愉跟着起了兴致,兴冲冲地问那老和尚,“那你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说起钱,贺岁愉态度诚恳了不少,认真地看着那老和尚。
老和尚看了贺岁愉一瞬,捻着胡须笑道:“女施主面相贵不可言,即便少时多些磨难,但将来是会有大造化的。”
贺岁愉挑眉,心中高兴却不敢完全相信,“你说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泰然自若地回答。
贺岁愉笑开来。
虽然不知道这老和尚说的真的假的,但是听到对方这样说,她就高兴。如今她有钱,自然不再像从前一般,恨不得一枚铜钱掰成两半儿花。
她心情好自然愿意给钱,欣然问道:“多少钱?”
“不必,贫僧是出家之人,不便过多沾染黄白之物。”那老和尚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笑着飘然离去了。
那穿着朴素僧衣的老僧跨过石桥,消失在繁闹的市井中。
贺岁愉这才咂摸出几分隐士高人的意味,那胳膊撞了撞旁边的赵九重,“你说他说的真的假的?可信么?”
“应当可信吧……”赵九重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
他想着自己如今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如就听这老僧的话,往北走。
“我也觉得。”贺岁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桩事,这老僧说她贵不可言,那必然是真的。反正从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已经相信了,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
离开随州后,日子虽然过得奔波劳碌一些,但是比在随州痛快多了,还比之前日子过的富裕。
贺岁愉乐完了,转过头来发现赵九重若有所思,“想什么呢?”
赵九重看向她,眼中有些欲言又止。
他抿了抿唇,“我想去北边。”
赵九重当初陪同贺岁愉一起到襄州来,一是因为他只是想离开随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去的地方,二就是因为不放心贺岁愉一个姑娘,跟着何福殷几个人到襄州来。
如今相处了数月时间,他对何福殷有了信任,知晓他不是什么坏人,留贺岁愉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贺岁愉顿了一下,撇撇嘴,“我就知道。”
赵九重陪着她一起来襄州,但是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虽然会帮着何老板一起卖货物再买货物,但是这并非他的志向,也不是他喜欢的事情。
贺岁愉能瞧出来,赵九重离开的心思,不是因为那老僧一句话就起来的,而是早有这样的想法,那老僧不过是给他指了个方向罢了。
二人沿着街边往何福殷租的院子走。
“你……你如何打算?”赵九重问。
其实他有心想要问贺岁愉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邺都瞧瞧,但是贺岁愉如今好不容易能挣到大钱,跟在何老板身后事业做得热火朝天,跟着他去邺都做什么?
他前程未卜,身无所长,且不说贺岁愉不会同他离开,即便他心中短暂地划过问她要不要跟他去邺都的念头,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不是那等厚颜无耻,没有自知之明之人。
贺岁愉听到他的话,没急着回答,先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做生意这事情,他们能认出来的好货源,别的商人也能认出来,襄州的过路商旅不少,好的茶饼都要靠抢,她早上跟着张顺一起天不亮就去收茶,起得太早,这会儿用过了午膳,暖烘烘的太阳一照,便困了。
“跟着何老板把这批茶叶卖到永兴一带去。”贺岁愉回答。
“你呢?”她看向他,“真要去邺都?”
赵九重点了点头,“去瞧瞧也不妨,左右我还未曾去过
邺都,即便没有收获,也权作历练一番长了见识。”
贺岁愉认识他这么久,晓得他是个不安分的,不然也不能好好的洛阳不待,四处闯荡,在外流浪一年多还不回家了。
所以,她也没有挽留他。
二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当初“私奔”也不过情势所迫而已,如今都要各自奔向更好的前程,谁都不该阻拦谁,谁也不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翌日,
天刚亮,
柿子树上的柿子还是青色的,掩映在宽大的柿子树叶后面,两只麻雀从远处飞来,扑簌簌在高高的柿子树枝头上落下。
它们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讨论何时能吃得上红彤彤的成熟柿子。
为了堆放货物,何福殷租的院子不算小,一共大大小小个五房间,何福殷住主屋,两个家僮共同住了一间大的,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分别住了一间小的,还剩下一个房间,就用来专门堆放货物。
赵九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昨夜已经与何老板拜别过,告知了何老板,他准备在今日离开的事情。
至于贺岁愉那里,他本来在临走前再去一次的,但是看见对面贺岁愉的房门紧闭,想起昨日下午他们回来的路上说的那些话,那时其实便已经作别过了。
也没有必要再去一次,反倒打扰她休息。
她跟在何老板身边做生意,虽然比从前赚得多,但是也比从前辛苦得多。
像昨日那样,有时间跟他出去慢悠悠吃一碗羊肉汤饼,是极少发生的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飞快揣两张芝麻饼在怀里,坐在马车或者驴车上边走边啃,要赶着去占好地段卖货物。
即便赵九重几乎和她天天见面,也能看得出来,她瘦了不少,原本好不容易养出肉的脸颊又瘦了回去,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也晒黑了一点。
赵九重有心想劝她不必这么卖力,贺岁愉却只嫌他碍事,耽误她赚钱了。
赵九重背上了包袱,从后面的马厩里牵出他的马儿麒麟,刚从马厩里出来,就看见一到纤瘦的身影倚靠在木头柱子上。
“走了都不同我道个别?”贺岁愉挑眉,“又要一个人大清早悄无声息地离开?”
赵九重明白贺岁愉话中的意有所指,他想起了之前还在复州时,因为争吵,也因为其他的顾虑,所以他在客栈不告而别的那一天清晨。
虽然贺岁愉是故意调侃,但赵九重还是不由得惭愧。
“我以为你还睡着,想着昨日下午已经与你道别过了。”
贺岁愉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所以今儿个起了个大早,专程来送他一截。
如今这个时代,比不得她从前在后世所亲历的那些高铁飞机,现在出行的交通工具都很慢,即便赵九重骑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出门远行,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赵九重牵着马走在贺岁愉身后,出了狭窄的巷子,到了宽阔的街道上,他往前跨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贺岁愉问他:“你盘缠带够了吗?”
赵九重点点头,“够了。”
“带了多少?”贺岁愉问。
“三两银子。”赵九重回答。
贺岁愉:“……”
“襄州距离邺都那么远,三两银子去邺都,你是准备风餐露宿,半路饿死自己吗?”贺岁愉语气惊诧,皱着眉头,满脸费解。
她从袖中摸出来一个荷包,重重地拍在赵九重手里,“喏,拿着!”
赵九重推拒,不肯接这个荷包,“不必,我有这三两银子足够到邺都了。”
贺岁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当初不还说我们是生死之交吗?你现在倒是跟我客气上了。”
赵九重把荷包还给她,“这是你辛辛苦苦挣的钱……”
贺岁愉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她恨恨把荷包塞回了他的手里,还趁着这个机会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打在手上,“啪——”地一声脆响。
不过,赵九重如今也算不得白,手背上也看不出红印子。当然也许是他皮糙肉厚,挨这么一下子,根本就不会起红印子。
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有毛病,有好日子不过,非得过苦日子,贱得慌?”
赵九重一下哑然了。
赵九重拿着荷包,摸到了里面沉甸甸的分量,拿了贺岁愉的钱,莫名心虚得紧,“这是不是太多了?”
贺岁愉瞪了他一眼。
赵九重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邺都记得给我写信,沿途若有纸笔,也记得写信给我。”
贺岁愉刚说完,又觉得此话未免太过亲昵,连忙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没去过邺都,就当靠你的书信长长见识了。”